安学渊还在台上朗声演讲,试图将被计青芙带跑了的小弟子拉正回来,不过从小就接受正统的教育的年轻弟子们循规蹈矩的炼丹到现今,突然听到这么一番从未听过、看似大逆不道的言论,内心大为震动,一些心性并不坚定的,这会儿已经开始动摇了。
是啊,计青芙讲得不错,他们修士修炼、炼制丹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吗?
提升、补充灵气的丹药是从内部帮助人变强,攻击性的丹药是从外部增加自己的实力,殊途同归,目的都是使人变强。
那个计青芙所说的丹药,可能是阴毒了些,但是他们可以炼制不那么阴毒的,并不那么折磨人的攻击用的诡丹,岂不是两全其美?
至于材料的问题,计青芙将人和妖兽相提并论这番言论,让他们很不适应,不过同样的,他们可以退一步,不要用人来炼制丹药,那个什么聚气冥丹,要用死人的死气和怨气来炼制,听起来恐怖,但是细细想来,不过是死人的东西罢了,又不是要他们杀人,只不过是利用死人……
这些还算好的,还能有自己的思考,有些炼丹师听了计青芙的话,已经开始暗暗点头了,像他们这样的筑基期修士,寿命长达二百年,有了凡人不具备的通天手段,其实已经算不得凡人了,本就与那些人不是一类的,于他们而言,这些凡人与弱小妖兽,又有何区别呢……
这些炼丹师内心各种思想翻滚着,交融着,不管他们再怎么否认,其实很多人已经开始有些赞同计青芙说的话了,并下决心要好好学习炼制诡丹。
计青芙的话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种子,播种在了他们的内心深处,只要达到一定条件,它就会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甚至开出花、结出果实来。
在北堂长风看来,这些内心已经动摇的炼丹师们,既然能踏出第一步,就不怕没人踏出第二步,乃至于第三步、第四步,直至最后踏入深渊。
因此今年的炼丹大会的最后一轮,难得的,台下的人都不专心起来,恍恍惚惚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约是修行了世界道,南秋凝并不是那么排斥魔修,就像她感悟到世界道的时候所想的那般,世界上从来不可能只有光明的一面,或者极端点来说,正是有了黑暗,才有了光明,有了恶,才有善。
魔修在许多人看来固然可恶,但是谁也不能否定他们的存在,消灭他们的存在,因为光明所在之地必然滋生黑暗,就像黑暗之地必然滋生光明一般,现在修真界的这个平衡点在她看来就很完美。
要是没有魔修这样正大光明的黑暗的存在,那些阴毒之人会如同臭虫一般攀附在每一个宗门之中,腐蚀、分裂每一个宗门,说到底,最后还是会诞生一个新的魔修宗派。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也多亏了魔修这个六大宗门共同的敌人,不然大家早就内部土崩瓦解了。
最重要的是制定出规则,用规则制约住这些修士,就像大家向来不反对报仇这一说法,也承认了强者为尊,弱小者若在争夺中失败甚至不幸丧命那都是自己选择的。
但是这不代表着强者就可以滥杀无辜,随意掠夺他人的生命,曾经有一个时代便是如此,那就是太古时期,所以它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而如今的修士们制定出了一套规则,超出规则之外,那便应该承担守护规则之人的追杀。
话说回来,台下的大部分人都心不在蔫,神游天外,自然没有看到连酌那边的一幕。
“嗯?”南秋凝对这炼丹之道并不感兴趣,所以一直都在无聊的看看周围人,一眼就看到了连酌那里的情况。
“温泉。”南秋凝推了推温泉,温泉正在认真听安学渊的讲话,怎么说他也是金丹期的炼丹师了,而且他很早以前就有了自己的方向与目标,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会随随便便就被计青芙带跑了。
“怎么?”温泉不解。
“你看连掌门那里。”
南秋凝话音刚落,连酌已经面色凝重的站了起来,一边和那个来报告的弟子说着什么,一边就要走人。
“难道是那个计青芙有消息了?”温泉随口猜测了一句。
“可能吧。”南秋凝随口应答了一句,温泉已经继续听讲了,她最后看了眼连掌门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北堂长风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那不好的预感还要比南秋凝更强上十倍不止,一般来说,他的预感都是很灵验的。
现在又正值多事之秋,古庭世界那层禁制以及白玉碗这种大事情还没眉目呢,计青芙就来捣乱了。
他、他总觉得要出大事了是怎么回事……
南秋凝看看丹药、看看人家炼丹还好,现在要她听这个就太折磨人了点,连酌掌门一走就没有再回来,刚才还派人来把蒲元亮叫走了。
修士筑基了以后就可以不睡觉了,所以安学渊的讲道一讲就是连着的三天,晚上也要呆在这里。
小黑猫觉得自己现在不该是担心血戮堂的事情,而是该担心自己毛毛的问题,南秋凝无聊极了就老是摸他撸毛,已经手不停的撸了一天一夜了,他感觉自己都快被撸秃了。
“秋凝,你出来。”
南秋凝撸猫的手一顿,小黑猫难得小小的喘了口气,就被南秋凝迅速的扔进了洞天里。
她往旁边一看,看到了玄心门的一个小弟子在朝她招手,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前面的安学渊大能,安学渊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知道了,让她不要有心里负担的出去吧。
温泉看了眼南秋凝,拳头攥了攥又松开了,这是怎么了?
不少人看到了这里的景象,猜测是那个计青芙可能又整什么幺蛾子了,就是不知道叫南秋凝过去做什么,难不成这个小姑娘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传音到南秋凝耳里的自然不是这个玄心门小弟子,而是他们云天宗的化神大能蒲元亮,玄心门的小弟子带着南秋凝到了一个大厅,里面已经来了好几位大能。
除了蒲元亮和连酌,还有玄心门的一位化神大能,还是个女修,一袭白衣,面容姣好,只是清冷如月光,让人看了只觉得高不可攀。
南秋凝看了她却是联想到了一个人,她的大师兄丹青易。
也是位修行无情道的大能?
玄心门的无情道女修,南秋凝一怔,倒是想起来了这号人物,练白柳。
练白柳也是邵志云的五后宫之一,生的极为貌美清冷,实力又强大,传言追求者无数,曾经邵志云见了不禁为她倾倒,是他唯一花费了无数心思来追求的女人,只是有一点不好。
练白柳很早以前是个大花痴,仰慕云天宗的美男子冷星纬,只不过后来冷星纬厌烦了自己容貌带来的种种麻烦,不肯服用驻颜丹也不愿接受练白柳,刺痛了练白柳,她为此性情大变,最后居然一举修炼成了无情道,抛弃了过往。
邵志云知道这点后膈应的不行,可是他又舍弃不了练白柳的美貌和令人痴心的气质,一边膈应看不起她,一边又誓死要追求到她,等好不容易追到以后就冷落了她,好在练白柳本就修炼的无情道,心性坚定,没有因此大受影响。
“秋凝,你来了。”蒲元亮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朝着连酌掌门说道:“这就是南秋凝。”
连酌脸色比昨天那会儿还要难看,甚至都来不及说几句客套话,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南秋凝一看:“你看看,这是不是和你找到的那只一样?”
南秋凝低下头,说是惊讶也是惊讶,说是不惊讶也并不惊讶。
因为她面前的是第二只白玉碗,她早就猜测到了第二只白玉碗的存在,因此并不惊讶,说惊讶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第二只。
她伸出了手,将那东西拿过来细细的看了一遍,其实她根本看都不用看,只是那股熟悉的气息就能让她清晰的知道了,这就是货真价值的第二只白玉碗。
南秋凝点了点头。
连酌的脸色更差了,他让发现这碗的弟子将当时的情景又说了一遍。
原来玄心门的五个弟子出门历练的时候恰好也碰上了白玉碗屠城的事件,但是他们的运气和实力没有南秋凝来得好。
他们进了那座被白玉碗笼罩的城池的时候还以为这里的人中了什么毒,立马向宗门传信求救,偏偏这时候的玄心门在举办炼丹大会,大多数炼丹师都在参加炼丹大会呢,哪里肯离开,最后只派出了一个金丹期的炼丹师。
要是普通的中毒事件,金丹期的炼丹师绰绰有余,可现在这是白玉碗,结果自不必说,六个人全折损在了那里,好在金丹期的炼丹师还算有几分本领,平日里宗门内也注重他的培养,他的宝物挺多,在死前把这个消息传回了宗门。
执事堂的长老接到消息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立即叫了两个紫府老祖过去,两位紫府老祖合力才击杀了对方,抢下了白玉碗,不过整个城池里的人已经都化为了紫水。
“你那次也是运气好,对方只有一个金丹期修士,你又有你师父给的保命符咒,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这次他们小心多了,派出了三名金丹修士,这几个弟子又不知道白玉碗的存在,才中了招。”蒲元亮说着也是心有余悸,差一点,他们云天宗的天才弟子就要折损在这里面了。
南秋凝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当时她师父的三招下去,这白玉碗也完好无损,如果不是当时突然有人相助,想必她也早已殒命。
第二只白玉碗出现以后,立马就有人通知了连酌,连酌赶过去大惊之下请出了宗门里除了安学渊以外唯一不在闭关的练白柳,二人看不出端倪,想起了有了同样遭遇的云天宗,就把蒲元亮叫了过来。
蒲元亮又想到了南秋凝正好在这里,就又把南秋凝叫了过来,便有了如今的局面。
“这事果然和魔修脱不了关系!”连酌愤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正在洞天里思考这碗的小黑猫一顿。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就在我们炼丹大会上混进来一个魔修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定是这些魔修设计好了的,赶在炼丹大会,我们人手不足之际屠城,还要混进来一个计青芙盯着我们,扰乱我们视线。”连酌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大家乍一听,的确说得过去,本来大家都在猜测这白玉碗是不是魔修搞出来的东西,现在计青芙又直接在白玉碗屠城的时候跑到炼丹大会上搅事,怎么看都是魔修早有预谋的。
“连掌门先冷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看还是想想今后如何吧,现在第二只白玉碗已经出现,我看要不我们六大宗门还是再细细讨论一次吧。”蒲元亮看了眼连酌和练白柳,已经冷静下来的二人均点了点头。
这么危险又强大的白玉碗都已经出现了第二只,那会不会有第三只、第四只呢,它究竟有多少只还是个未知数。
这东西如此邪恶暂且不说,使用者居然可以凭借着这个,让金丹对抗住两个紫府老祖。
据夺回白玉碗的紫府老祖的说法,他们两个夺下这个白玉碗也并不容易,他们当时还是暗中趁其不备想先杀了那三人,没想到只杀了二人,最后一人发现以后就用白玉碗攻击他们,其中一个紫府老祖被紫雾缠绕一时挣脱不得,还是另一个出手先杀了对方才救下的他。
换句话来说,如果只去了一个,想必就是有去无回了。
这样恐怖的东西,一个就已经能让整个修真界大为震动了,如果更多,那恐怕真要陷入人心惶惶的日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