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雕花窗楹镂空的缝隙处间直直照进寿安院正厅内,打出一束束柔和的光,将空气中的浮尘照的纤毫毕现。
老夫人高踞软榻之上,手中捧了本册子,低头细细瞧着,顾怀瑜则歪着身子坐到一旁替老夫人捏着肩膀。
两人都未说话,空气安静的有些凝结,只能听到书页不时翻动间的嘶啦声响。
立在榻前许久的林湘不自在的挪了挪酸痛的脚,不时抬眼看向上首的老夫人。自映雪将她领进寿安院后,虞老夫人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既不叫她坐下,也不说找她来所为何事。
“祖母……”忍不住,她小声提醒。
老夫人没有理她,像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低头看着。
半晌之后,老夫人合上书页,看着顾怀瑜道:“好了,你也坐下歇会,按了这么久仔细手疼。”
顾怀瑜垂眸腼腆的笑了笑:“不疼的,只要祖母不嫌弃,按再久孙女也不觉得累。”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和蔼的说:“你有心了。”
有意晾着林湘,祖孙两人就这么一言一语说了起来,林湘咬牙听着,低垂的眼眸中满是鄙夷。顾怀瑜简直惯会讨巧卖乖,在其他人面前讨不了好,便想着法儿的巴结老夫人,风雅之事样样不会,也就只能做些下人才会做的粗活,偏偏老夫人还吃她这套,高兴得不得了。
这般阴阳怪气的脸色,自是逃不过老夫人的眼睛,她转头睨了林湘一眼,才冷声道:“你这脸……”
林湘心里一悸,敛去眸中轻蔑,捂着脸抬头望向老夫人,满是无辜。
“你方才做什么去了?瞧瞧你这样子,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模样。”老夫人不悦的说。
方才与张仪琳厮打了一通,林湘也只来得及将发间的首饰归拢回去,被老夫人一提醒,才发现自己衣服的双肩被张仪琳扯出了一条口子,脖子上还有两条粗棱棱的红痕,珍珠耳珰早已在撕扯间落了一个,脸上脂粉糊成了一团,狼狈的不成样子。
林湘忽然红了眼眶,哽咽道:“孙女原是想着表姐进了府,打算去看看的,谁知,刚到漱玉阁她便扑头盖脸扯着我一顿打。”
老夫人半阖着眼睑看她,这话没有半分可信。林湘素日里对着张仪琳趾高气扬,半点亏吃不得,怎么可能由着张仪琳动手,倏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将其中的缘由猜了个十足。
左不过一个争风吃醋!
“她如今也算得上是你哥哥房里的人,没事少去与她攀扯。”老夫人虽极其不喜张仪琳,但与自己孙儿的前途相较,敲打林湘才是要紧。
林湘不可思议得张大了眼睛,“祖母!”
老夫人不理,指尖在书页上划过,淡淡地说:“好了。我今日找你来还有旁的事要说。”
言罢便将手中的册子递到旁边,顾怀瑜颔首接过册子转身交给林湘。
林湘怔了怔,用力掐了两下掌心才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你好生瞧瞧,这里头有没有中意的,如今你大姐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你与她年岁相差不大,也该到议亲的时候了。”
“祖母!”林湘大惊失色,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捏着册子的手用力攥紧,指尖半点血色也无。
前些日子老夫人还说过要多留她两年的,这才几天过去,就这么着急要将她嫁出去。恍惚间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半晌才回过味儿来,想必是顾怀瑜与老夫人说了什么?如若不然,好好的她为何非要请那个戏班子来!
“妹妹与我一般大小,祖母怎么……”压下心头的怨恨不甘,林湘强装镇定道。
老夫人看了一眼眉眼淡然的顾怀瑜,打断了她的话:“你妹妹与你不同,她才刚回府,世家圈子也未摸透,倒不必操之过急。”
林湘心里一阵撕扯,扬声道:“那我也不嫁!”
老夫人蹙了蹙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可由不得你。”
嘶啦一声轻响,书册受不住林湘手上的力度,被撕成了两半,林湘粗粗扫了两眼,竟大多是京外的。原来老夫人还打着主意,让她连京城都不能待!
似被烫到了一般,林湘猛地将书册掷到地上:“我不看,我也不想嫁,”
老夫人厉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你不选便由我来替你选。”如论如何她是不敢再将林湘留在府中了,若是任由这兄妹二人这般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顾怀瑜掩了掩唇角,低声劝道:“祖母息怒,姐姐心里定是舍不得您才这般大的反应。”
“你给我闭嘴!”林湘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顾怀瑜那张伪善的脸:“我与祖母说话,哪论得到你插嘴!”
老夫人冷哼一声,她哪里是舍不得自己,她是舍不得王府的荣华富贵。既然林湘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世,对于占了顾怀瑜这么久的位置,不仅不抱一丝歉疚,反而变本加厉在她面前耍威风,果真是与她那个爹娘毫无二致,从根子上便是歪的。
“不论你愿不愿意,七日后我便要个答复,待织窈一出嫁,我便派人去给你议亲。”终归是王府养大的,若说没有一丝感情是不可能的,如今替她寻个好人家嫁出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湘还想说什么,刚张开嘴,便被老夫人打断,她闭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林湘满心绝望脚步虚浮出了门,回头便见顾怀瑜跨出门槛,笑意盈盈看着她,更可气的是还将那册子捡了出来:“姐姐拿回去好好看看,若是有喜欢的,也可以趁早定下来。”
“顾怀瑜!是你做的是不是!”林湘目光凌厉似刀,恨不得剐掉顾怀瑜的血肉,恨然道。
顾怀瑜笑意不减,踱步到她旁边,声音凉的似碎冰相击:“是我,你又能如何?”
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毫不遮掩,林湘几乎将牙龈咬到出血:“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怀瑜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彼此彼此。”我不止不会放过你,连你所在乎的一切,我都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
她眼中的恨意太过森然,林湘后背处忽然一凉,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厉声呵道:“你给我等着!”
看着林湘仓皇而逃的背影,顾怀瑜脸上笑意逐渐加深:“好啊,我等着你。”
从寿安院出来,顾怀瑜刚回到棠梨院,前脚跨进月亮门,后脚就有个身影飞快迎了出来。
“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林织窈今日难得的穿了身烟罗软纱裙,素来扎着的马尾辫也盘成了繁复的髻,她眉目本就明艳,这般打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顾怀瑜眼眸微弯,看得林织窈有些不好意思,“今儿吹的什么风,竟将你给吹来了。”
自江氏派人打探过陈渊后,竟一反常态,非要让林织窈去相看相看。江氏是真的觉得陈渊这人不错,不想林织窈再蹉跎下去了,若再由着她的性子,等她开窍,指不定都成了老姑娘。丈夫死后江氏本就觉得亏欠了儿女,不想过两年女儿再被人诟病嫁不出去。
是以拉着林织窈好说歹说,还勒令她学着姑娘家的样子打扮,不许再那般粗暴。
感情这种东西是说不准的,不主动去接触,怎么能找到,就如同江氏自己,与林炎也是盲婚哑嫁,却不想深陷至此。
林织窈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一边拉着顾怀瑜的手往房内走,一边道:“我今儿个来,是想央你件事。”
顾怀瑜笑道:“何事?”
“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破天荒的,林织窈脸上出现了些许羞赫,遣了屋内下人到门口候着才小声道:“你也知道,我娘和祖母最近在操心我的婚事,说想为我定下吏部尚书家的公子。”
顾怀瑜点了点头,“难怪你今日打扮的如此漂亮。”
这事儿她是知道的,但在自己印象中,林织窈是等到了二十岁才成的亲,只是那时候她名声已毁被拘在府中,又与二房没有任何来往,并不知晓林织窈所嫁何人,往后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不过在林修言死后,她倒是听说林织窈的夫婿带着她远走他乡,没了音讯,直到自己死时,林修睿也没能找到她。
林织窈叹了口气:“还不是我娘逼的,说我照着以前那样子,到八十也嫁不出去,以后也不许我那么打扮了。”她耸了耸肩膀,“我这般模样,是不是看着别扭的慌?”
“哪会!”顾怀瑜道:“美得很呢,走出去不知道要惹多少人眼红了。”
林织窈挥了挥手,显然是不太相信,“说正经的,谁知道那个陈渊是骡子是马啊,万一长得个歪瓜裂枣,或者是他人品并不好,把我娘给骗了怎么办,我必须得先去亲自瞧上一眼。”
顾怀瑜愣了愣,“你是打算自己偷摸去看?”
“对啊。”林织窈点头:“只有偷摸去看才能看清他私底下究竟是人是鬼,若是正式相看,人人脸上都戴着面具,那看个什么劲。不过我一个人去不太方便,便想让你同我一起去。”
不待顾怀瑜说话,林织窈突然站起身来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准备好了再来找你。”
言罢便脚步匆匆跑出了门,顾怀瑜无奈的笑了笑,她这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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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拂过树梢,惊起栖在树上的鸟雀,扑闪着翅膀逃走,路旁矮树丛中的蛐蛐嘶鸣着,声音格外响亮。
张仪琳领着巧慧走在小路旁的树影里,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
乍闻一声夜鸟啼,巧慧吓得浑身抖了抖。她环视了周围一圈抬脚跟上张仪琳,小声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总觉得那个巧儿是骗我们的。”
张仪琳侧头斜了她一眼,淡声道:“你怕什么?”
巧慧局促不安地说:“若是被人发现了……”
张仪琳冷哼了一声,指尖戳了戳巧慧的额头:“做亏心事的又不是咱们,你若是怕,就滚回去。”
巧慧哑了口,心里莫名有些不祥的预感升起。
两人选的是一条偏僻的路偷摸去兰苑,中途势必要经过山石耸立的小花园,这里位置偏僻,连白日里都极少有人来,更别说晚上,花园里头没有灯笼,只有雾似的月光笼罩着假山,树影摇晃,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说到底张仪琳也是有些怕的,一踏进小花园里头就感觉一股凉气顺着背脊爬了上来,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心里只想赶忙走出这里。
忽然,前头假山空隙处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
张仪琳心跳窒了两拍,一把捉住巧慧的手,将人拖到身旁凸出的假山后藏起来。
那人穿着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袍子里,头发披散在脑后,鬼鬼祟祟打探着四周,眼睛不着痕迹的朝着二人藏身处看了看,转身钻进了假山空隙处。
张仪琳冲巧慧扬了扬下巴,以气声道:“跟上去看看。”
巧慧捂住还在砰砰乱跳的心脏,咽了咽口水道:“小姐,奴婢有点害怕。”
张仪琳吁了口气,“怕什么,走。”
沿着那个影子走过的路,两人蹑手蹑脚跟了上去,刚转过假山一角,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人相拥在一起。
光线不是很亮,他们又躲在暗处,看不分明到底是谁。
许久,一个女声带着哭腔道:“哥哥,怎么办,老夫人今日说要把我嫁出去。”
“嫁出去?”那个男声差异的说:“什么时候的事?”
待分辨出这两个是谁的声音之后,张仪琳猛地捂住嘴,心情恼怒中又带着一丝抓奸的爽快之感,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若是她直接去了兰苑,还看不到呢。
她屏住了呼吸,尽量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假山后,伸长了脖子侧耳听着。
林湘噙着眼泪,将头埋进林修睿胸口:“老夫人给了我一本册子,叫我七日之内选一个中意的,她好上门谈亲事。”
林修睿怔了怔,抬手轻捏着她脖颈后的肌肤,“别慌,哥哥会想办法的。”
林湘抽了抽鼻子:“我如何能不慌,若在这七日之内还没有办法,到时候老夫人将我嫁了出去,你就一辈子别想见到我了。”
“你早已经是我的人,还想要嫁谁?”林修睿拉长声音嗯了一声,手沿着林湘脖间的软肉滑到了下颌处,抬起她的下巴。
林湘眼中似有水光潋滟,抱紧了林修睿的腰身:“我谁也不想嫁,这辈子只要哥哥。可是我的身份……”停顿了片刻,才听她继续道:“老夫人现在定是起了疑心,而且我可以肯定这件事就是顾怀瑜干的,我怕她有一天将我才是顾氏女的身份捅出来。”
林修睿沉声道:“她不敢的,这事说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说着他就俯身在林湘唇上轻啄,假山后的张仪琳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惊喜嫉愤交加。一边激动着抓住了林湘更大的把柄,一边嫉妒着她与林修睿的亲热。
半晌之后,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张仪琳紧张的往后躲了躲,大气不敢出一下,等人走后,又在原地呆了许久,才闪身从假山后出来。
“小姐,咱们怎么办。”巧慧情魂未定,没想到巧儿那丫头说的居然是真的。
张仪琳沉吟片刻,道:“你晚些去把巧儿叫到我房里来,我有事吩咐她。”
她手里有两种药,本是李氏为了让她争宠,花高价买来的,一种专事男欢女爱,一种能让女子假孕。
既然知晓了林修睿与林湘有私情,她当然要把事往大里做,这药她准备全都用到林湘身上。当然,不是为了让她和林修睿再成好事,而是要让林湘这辈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只是林湘在王府颇有地位,兰苑里全是忠心于她的下人,想要悄无声息的将药下到她身上,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可能自己还未动手就被人发现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让林湘从兰苑里搬出来,且还要院中仆人无暇顾及她。想到这里,她心中渐渐产生了一个办法,叫巧儿来做这件事,是再适合不过的了,若是事情败露,也不会牵扯到她头上!
临近子时,夜色加深了几许,棠梨院中的丫鬟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巧儿闪身出了门外,向着外头走去。她有些紧张地瞧了瞧身后,捂紧了身上的火折子。
张仪琳说了,若是这件事办得好,她便从顾怀瑜手中将自己讨过去,待风声一过就做主将她送到张译成身边,所以,为了自己以后的好日子,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绿枝临窗而立,看着她离去之后,转头对顾怀瑜道:“小姐,她果然出去了。要不要我……”
顾怀瑜拆了头发,整个人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睛,毫不在意地说:“随她去。”
兰苑中已经熄了灯,门口值夜的下人歪倒在了墙边打着盹,巧儿紧张地探头看了一眼,垫着脚悄声绕到了后墙根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燃,为了保险起见,张仪琳还给她准备了沾了桐油的火绒。
时值初夏,天本就有些热,半日的阳光烤下来,后墙还带着些许余温。细细的火苗跳动了两下,舔上了墙角处干燥的枯草。
焦灼的味道开始蹿起,沾上了桐籽油的木料燃得极快,不一会便攀上了柱子,一丝火光划破了浓墨似的夜。
守在门口的下人最先闻到刺鼻的焦味,猛地从瞌睡中惊醒,睁眼便见眼前的宅子已经陷入熊熊大火之中。
“来人啊!失火了!”
夜半一声惊叫吵醒了府中众人,转眼而已,兰苑中已经浓烟滚滚,烈焰照亮了头顶的天。
林湘是被灼热的温度烤醒的,从榻上翻身而起的时候屋内已经浓烟缭绕,熏的人睁不开眼。
火势蔓延的极快,虽然门外已经有下人开始舀水扑火,但刚一浇下去,就腾起更大的火苗,噗呲一声水汽便蒸发殆尽。
朝露往门口奔过去,想要拉开房门逃出去,主屋中的横梁却被烧得焦黑,折落到地上,溅起成片的火花,逼得人接连后退。
“救命啊!救命啊!”
“快来人啊!”
呼救声被不停爆裂的瓷器声掩盖,屋内温度高的可怕,火苗顺着门窗卷进了屋内,空气已经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林湘吓得发抖,拉紧了朝汐的手不敢松开。
待林修睿闻讯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至了两边挨着的厢房,瓦片被烧得不停炸响,不时有焦炭从墙上剥落。
“湘儿呢!”他顺手扯过一个人吼道。
那人脸上已经被烟熏得漆黑,手中还提了个救火的桶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没……没看见小姐,许是还在里面。”
林修睿脸色白的像纸,只是站在门口,滚滚热浪就袭得人受不了,更何况房内的人。
院中蓄水缸里的水快要见底,火却越烧越旺,丝毫不见小起来,嘭的一声脆响,房门倒塌的瞬间一阵尖叫响彻夜空。
林修睿想也不想,抬脚就往火场内冲过去,却被旁边的下人拉住。
“少爷,火太大了!您这会进去的话有危险!”
林修睿内心焦急得不得了,抬脚便踹了过去:“滚开!”
“少爷!”
刚走没两步,又是一声巨响,支撑着廊檐的柱子被烧的从中间折断,倒塌在了院子里。
院中胆子小的丫鬟们已经吓得哭了出来,有好些个晚些逃出来的,连头发都被烧的卷曲到了一起。
房间内三人已经没了声音,方才那声巨响,是屋中那个一人高的花瓶爆炸所致。
在瓶子炸裂的一瞬间,林湘一把将朝汐推了过去,想要挡住自己,却被迎面倒塌下来的柱子撞倒在地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修睿一边躲着不断落下的火团,一边跑进门,在看到林湘的时候,愣怔了片刻。
她半数头发已经被火烧成了灰烬,被一支半人高大腿粗细的断梁压着,身上皮肤通红,紧闭着眼,已经不省人事。
恍惚间,林湘听到有人不停的喊着自己。可是浑身上下钻心的疼,嗓子眼似乎还在被烈火烧灼,她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
刚刚清醒过来的意识,又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