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知府自然不愿意与徐氏和离,更何况还是在他即将任满回京的紧要关头。只是他见徐氏铁了心的要与他一刀两断,难免退让几步,许出一堆的好处来。例如会将樊芷荣送的远远的,会把孙姨娘与葛宇彬送回乡下,还有家中的大小事情都由徐氏做主,最后的最后,他又拿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说事,劝徐氏想想从前,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否定了他们美好的过去。
徐氏被葛知府恶心的够呛,冷笑道,“你将她又绑又掳的藏在小院子里,如今又舍得撵她走了?”
樊芷荣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面色不变,也懒的搭理他们。对于葛知府,她早已绝情绝爱,而且按照他的性子,能舍弃她一次,自然会舍弃她第二次,她早就看的透透的了。她转身走到内室的小榻上,只见葛宇彬已然清醒了过来,他躺在小榻之上,面上充满了怨恨与悲凉。
樊芷荣曾经远远的看过葛宇彬几眼,也从葛知府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成长的是如何优秀。她贪恋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所有的坚强都化为灰烬,泪水就这么涌了出来。她明明存了十几年的话准备说给儿子听,可真见到了儿子,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觉得,就这么看他,就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彬儿,你可以唤我一声娘么?”樊芷荣坐在一旁的矮墩上,没敢伸手触碰葛宇彬的脸庞,她真的好想在弥留之际,当一次娘。
葛宇彬闭上了双眼,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眼前这个女人,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毁了。
樊芷荣轻轻咳嗽一声,笑了笑道,“彬儿,一定要好好的。”不管彬儿原不原谅她,他都是自己致爱的儿子,她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她只恨自己棋差一招,没为彬儿奔出个大好前程来。
葛宇彬察觉到樊芷荣的脑袋渐渐的放到了自己的胳膊上,他顿时有些生气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发怒,又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他连忙一看,樊芷荣竟然口吐鲜血的趴在他的床边。
“你,你怎么了?大夫,大夫。”葛宇彬急的大声叫道。他是怨恨樊芷荣毁了自己的未来,可是他从没想过她会死去。他大声的尖叫着,将外屋的葛知府,徐氏等人全部喊了过来。
葛知府见樊芷荣口吐鲜血的趴在那儿,面上浮起的红晕如晚霞最后的绚烂,见她如此,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他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几个跨步跑到软榻边,将樊芷荣抱在床上,搂在怀里,声音略微哽咽道,“芷荣,你何苦这样?”他就算把她送走,也不会半点不顾她的,难道,她对自己,一点信任都没有么?
四十年了,他们认识四十年了,她怎么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当初的休书是情非得已,如今的情形,也非他所愿。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他除了傍上徐家往上爬,根本就没有别的出头法子。他苦读诗书十数载,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所以他使了手段让徐氏迷上了自己,娶她为妻,可是同时,他也是个普通人,他有自己的挚爱,有自己真心想要共度余生的人,为什么樊芷荣就不能乖乖的等他,为什么要再嫁旁人,为什么要逃离自己?
“大人,这位夫人服用了鹤顶红,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大夫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将葛知府炸的是头晕目眩,他怎么也没想到,樊芷荣会对自己这般狠。狠到服用鹤顶红这样的剧毒。
樊芷荣看也不看葛知府一眼,她只对着葛宇彬浅浅笑道,“彬儿,原谅娘从来没有陪过你,老天知道,娘愿意牺牲所有换取与你一日相处的机会。”她早就活够了,在她与葛宗德再遇的那日,她就该死了。活着,于她而言不过是煎熬而已,死了,方才是解脱。
樊芷荣的死,给徐氏极大的冲击。她恨她,可也免不了同情她。
“葛宗德,和离书在这里,你且先签了它。”徐氏冷冷的说道,眼前这个男人,让她心寒作呕。此时,他抱着樊芷荣的遗体痛哭流涕的模样没让她觉得有一点感动,反倒觉得恶心做作。所有的悲剧,都源于他,若不是他自己心存恶念,又怎么会有如今的结局?
葛知府从没想过,樊芷荣的离去会带给他这般大的悲伤,他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他以为囚禁樊芷荣十几年会让她的心全部落到自己的身上,可到最后,他才发觉,是自己慢慢丢了心,而她却是带着对他的恨意而去的。
“婉婉,是我小瞧了你。想要与我和离,可以,只是轩儿得归我,不能与你离开。”葛知府清楚的知道,他已经无法挽回徐婉了,既如此,他自然得将葛宇轩留下来。只要葛宇轩还在他的手上,徐婉与徐院长等人就不敢对他施展报复,若不然,只怕他们前脚到了京城,后脚,他葛宗德就得一无所有。
徐婉自是不同意葛知府这个要求,无论如何,葛宇轩与张楚两人,她是必须带到京城的,只是葛知府死活不同意,还道从没有和离女子带走夫家儿子的先例,徐婉此举是丢徐院长的面子云云。
而此时,葛宇彬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淡淡道,“娘,儿子都这般大了,岂是爹爹想困就能困的住的?姓甚名甚儿子并不在乎,只要娘好好的,就是最好的。”他不想徐婉与葛知府再做纠缠,而是走入屋内劝道。正如他刚才所言,他想去京城,就凭葛知府还拦不住他。
葛知府诧异的看了眼葛宇轩,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直接的赞同徐婉与他和离,他原以为葛宇轩会伤心难受一会儿,可看他如今表现,竟是一副恨不得他与徐婉立即和离的样子。
难道,葛宇轩对他当真没有一点父子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