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正如张楚想的这般,张娴掌掴亲妹妹的事情如野火春风,一下子传的整个葛府上下都知道了。徐氏从花婆子那儿听了两耳朵,好笑道,“她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徐氏听了当笑话,葛宇彬听了则恨不得一下子掐死张娴,他攒了一肚子火气,脚步一拐,直接跑来寻张娴的不是,“你嫌自己还不够丢人么?你若想耍威风,滚去你张家耍,我葛府可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连对自己亲妹妹都这般心狠手辣,更遑论对待旁人。自打娶了这泼妇回来,他这院子就没一日安宁,若不是有姨娘顶着,只怕这些丢人现眼的事情全都传到府外去了。
张娴见葛宇彬来了她的院子,又是欢喜又是委屈道,“夫君,身为长姐,教训自家姐妹有什么不对的。她们言语无礼,行有偏差,我若置之不理,岂不害了她们?”这样的借口,张娴顺口就能来十几个,只是她见葛宇彬面色不对,就没敢把话全部说完。
葛宇彬念着府中还有几位张家姑娘,很给了张娴几分颜面,没想到她自己不要脸,拿亲姐妹出气不说,还如此颠倒黑白,难不成她以为别人都是瞎子,聋子,傻子不成?“事实如何,满府上下看的清清楚楚,你若想坐稳这正妻的位子,就给我放老实些,莫要惹是生非,若不然,你就给我滚回张家摆你长姐的谱去。”
张娴见葛宇彬面色不对,少不得哭哭啼啼的保证日后会善待妹妹云云,只心里则恨透了张静,觉得她与陈娇是一样的货色,惯会装的柔柔弱弱的博人同情。
“夫君,你今晚可要歇下?“张娴擦了擦眼泪,羞答答道。
葛宇彬见张娴这般作态,知道她又未将自己的话听入耳里,心里又是憋气又是无奈,一甩袖子去了陈娇的屋里。此时陈娇正坐在窗边给腹中胎儿做针线,她微微低着头露出白净修长的脖子,发髻上垂下来的银丝流苏衬的她侧脸精致玲珑,温婉贤惠。
见葛宇彬来了,陈娇忙放下手中绣架,起身为他端茶送水,笑意盈盈道,”夫君,这是我新得的雨前龙井,你且尝尝味道如何?若是好,我就包些给许夫子。“
葛宇彬细细品了口茶,赞道,”香气清醇淡雅,汤色碧绿黄莹,色香味形皆为极品,这样的好茶,是该送些给许夫子。“抿了一口茶后,葛宇彬心中的火气也降了不少,他从心内深处发出一声叹息后将陈娇搂入怀中,满足道,”得娇娇,乃我此生之幸也。“
陈娇羞的耳垂都红透了,她轻轻道,”能遇夫君,亦是娇娇之幸。“
两人耳鬓厮磨一会儿之后,葛宇彬则去了隔壁书房温书练字,陈娇则静静的站在一边为他磨墨添茶。葛宇彬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虽喜爱陈娇,但也不会为她耽误了学业。今年乡试,他必须拔得头等,只有这样,爹爹才会彻底放弃那个短命鬼,才会偏到他们这房来。
偏院内,葛宇彬将满腔心思全放在书本上,恨不得一下子将所有的书本给读透背透。而松琅院内的葛宇彬也在思考自己的后路。他倒不惧科考,只是毕竟上辈子当了那么久的皇帝,行文自然有些霸道强硬,他害怕上辈子的习惯留于细微之处,惹出一些事端来。再则,他也知道楚楚的性子,她这人喜好安逸,追求简单,若他科考为官,总归有好些人际往来,官场应酬。然而,人活于世,自是不能超脱世外,他若不积极进取,只怕会被人欺负小看,更何况楚楚生的这般貌美,若他这个夫君无权无势,还不定会遭遇多少闲言冷语。这前程必须得要,只是他也得考率清楚,将来要奔个什么样的前程。
葛宇轩将脑海中的记忆全部翻出来查探一番,发现这个世界国泰平安,风调雨顺,几十年来都没有任何天灾人祸,全国上下一派歌舞升平,繁荣昌盛,故此,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贫民百姓,他们都崇拜那些风流才子。
其中葛宇彬与张筭,邹磬,王庚三人并称为扬州城四大才子,葛宇彬擅书,张筭善棋,邹磬善画,王庚善琴。四人不仅文采一流,还生的玉树临风,若今年过了乡试,称之为俊杰也不为过。如今虽是初春,可扬州城内已经掀起了下注猜解元的风潮,其中葛宇彬的呼声最高,买他得中解元的人最多。想到此处,葛宇轩冷冷一笑,就葛宇彬的能耐,能中举就不错了,还想中解元,典型的痴心妄想。
原身曾经看过葛宇彬写的文章,他觉得那样的文章字字珠玉,月章星句,乃难得的好文章。葛宇轩看了,只觉得华而不实,无病呻吟,这样的文章,抛去那些华丽的辞藻,内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有用的内容。就如同有人在问为官之道,他则高功颂德盛世安康,如此文不对题,毫无内涵的文章,若能一举为解元,也是笑话。
”端砚,你且去拿一套四书五经来。“葛宇轩出声吩咐道。说来原身也算是天纵奇才,竟能过目不忘。只是他身子虚弱,又不宜劳神,只堪堪上了四年学,凡事都学了些基础,先生们未敢往深处教导他,可饶是如此,他也比一般人学的要好,若不是那年被葛宇彬刺激到发病,按照他原先的身体,旁听学习也无大碍。
端砚诧异的看了眼葛宇轩,未敢多话,只匆匆跑去外书房拿了一套四书五经过来给他。不过这么一闹,整个葛府都知道葛宇轩重拾书本了。徐氏听了,关心道,”轩儿,你身子刚好,还是莫要劳神费力,待你好一些了,娘再为你寻些名师,可好?“
她是知道轩儿是多么的出众,正因如此,她才难受悔恨,暗恨自己当年怀孕的时候,没照顾好他。
”娘,我只是随意翻翻罢了,并不劳费心神,你莫要担心。如果可以,娘先为我请几个擅长琴笛的老师如何?儿子整日呆在家里实在过于烦闷,想听听高雅之乐。“葛宇轩缓缓说道。按照他如今的身体,赤手空拳能打死一只老虎,偏还得装的病歪歪的、
想到儿子这么些年来被病魔缠身,大半时间缠绵病榻,不得外出亦不能学习,徐氏这心里就很是心疼。罢了罢了,儿子身体也好了一点,寻个先生陪他说说话,总比整日闷在家里的好。
“好,娘现在就修书一封给你大舅舅,让他给你推荐个先生来。“徐氏体贴道。徐氏亲爹乃有名的万山书院院长,虽无官职,但桃李满天下,葛知府就是他其中的一个弟子。徐氏的大哥子承父业,也在万山书院任职,故而结实了不少有才之士,靠他寻个会奏琴的先生倒也不难。
母子二人还未说上几句话,就见葛知府穿着官服从外头走了进来。他先是上下打量葛宇轩几眼,见他精神不错,一脸欣慰道,“轩儿,可有好些了。”最近几日衙门事多,他忙的是脚不离地,实在没能抽出空来看望儿子。
葛宇轩起身将葛知府迎入上座,又为他倒了杯热茶,回道,“多谢爹爹挂念,儿子已经好多了。”说完这话,他虚弱的小咳两声,徐氏听了,忙过去为他抚背顺气。
徐氏见他们父子尽说些客套话,少不得插嘴打断道,“夫君,你明日得闲,跟亲家老爷说说咱们轩儿成亲的事呢。这样的大事,总归需要你出面知会一声,省的日后生出些别的事端来。”
葛知府满口答应,只是待晚上的时候,他皱眉道,“娘子,你看看彬儿家的,行事大胆又不讲究规矩体统,张家嫡女尚且如此,这庶女还能有什么好的?咱们家轩儿好歹是嫡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娶个这样的正房。”
徐氏软语哄道,“彬儿家的也是可怜,你说说彬儿这孩子,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个丫头,还心善的让她生庶长子。这事儿,不管搁在什么样的人家,咱们都说不过去,真论起来,彬儿家的还算好的了。要我说呀,这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一个天一个地,互不干扰方能安稳。若是混为一体,乱了规矩,这家还能好好的么?”只要有她在,这葛府的天跟地就得分的明明白白的。
葛知府停顿许久道,“彬儿家的比不得娘子贤惠大度,若她有娘子一半的善良,我也就不操心了。只是我这个当爹的看儿子把小家过的一团糟,心里有些不自在罢了。再过些日子,彬儿就乡试了,只盼他能夺个名次回来光耀门楣。”
徐氏轻笑道,“彬儿这孩子打小聪明,想来定能不负所望,得个头名解元回来。到时候啊,咱们就摆个三天三夜的酒席,好好乐呵乐呵。至于他跟娴儿的事情,老爷不用担心,这少年夫妻,不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么,你若操心他这个,那不如我再为他换房媳妇就是。想来老爷是没看上我选的人,故意拿话寒碜我呢。”
葛知府翻身将徐氏搂在怀里,叹气道,“你看看你,又开始胡思乱想。我何曾说过你半句不是,我啊,这不是为彬儿担心么。”
“夫君也太小瞧彬儿了,按照他的才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造化了。你说说,他这样的本事,怎么可能连张娴都教不好?”徐氏好言好语的把话题又绕了回去。
葛知府听了,连连点头,等到徐氏都要睡着了,他突然问道,“娘子,我记得你嫁妆里好像有一副吴道子的《群驴图》,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