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将军,张荣等人已经逃出城了。”士兵身着已经微微有些变形的铠甲,跪在地上急急报道。
刘明元听此一愣,再次确认道,“你说的句句属实?”怎么可能呢?他早就派了众兵将楚宅所在的街道都给围困了起来,按理一个苍蝇也飞不出去。就算张荣等人真插了翅膀,他也准备了弓箭队将他们射下来。
他已然部署的这般周全了,他们怎么可能逃出去?
“回将军,有士兵传报在城外见到了张荣等人的身影。属下接到消息之后,立即派兵闯入楚府。而楚府内的确空无一人,就连楚相的棺材也不见了。”士兵看了眼刘明元的面色,而后小心翼翼的补充道。
刘明元仍是不信,当即命令长随备好马匹,他要亲自去楚府看看。
他迈着大步匆匆走到正门前,刚坐上马背,还未出发的时候,又突然觉得事有蹊跷,停顿一会儿后急急折返回去穿上铠甲头盔,与此同时,又命人唤来一千精兵护送他前去楚府。
自从上次在楚府被毒蛇咬了一口之后,他就格外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张荣那个贱人心狠手辣,下作恶心,还不定暗藏什么埋伏等他送上门。
刘明元站在院内正中央,此处宽敞明亮,若有危险,他一下子就能感应出来。给自己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后,他立即又吩咐下属将楚府内外搜个遍。
“给我仔仔细细的搜,就是一个老鼠洞也不准放过。”刘明元大声说道。
他就不信了,张荣等人真有那飞天遁地的本事不成。
刘明元摆出了一副挖地三尺也要将张荣等人找出来的架势,只可惜事情往往都有些事与愿违。一直到月亮高升之时,他们方才找到一个暗门。
推开暗门以后,里面则是一条暗道,刘明元命下属拿着烛灯往里走了许久,仍未走到头。
刘明元面色铁青,此时的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初这楚府可是刘明德张罗购买的,怕是他早就有了背叛他的心思。可是刘明元仍有两点不明,一来这刘明德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么多事情来的?这二来,他又为什么背叛他?若是他喜欢张荣那个贱人,日后赏他就是?
刘明元自问对刘明德不差,可却得来如此背叛,心中实在不服。
“传令下去,一路人马继续沿着暗道往前搜。另外一路人马沿着柳州方向追击张荣等人,本将军要见尸不见人。得人头者,赏黄金千两,官升两级。”刘明元高声吩咐后,想了想,又传令下去,不准众兵将暗道一事传扬出去,否则按照军法处置。
刘明元理所当然的觉得张荣前去投靠了自己亲爹,却不知张荣拐弯往东跑,直接投奔葛宇轩并张楚去了。
“二公子当真是算无遗漏,没想到楚府竟有那么一条暗道。”逃出鍙洲之后,张荣这心总算是放下了。因着他们兵将众多,一路都未入城休息,而是夜宿郊区稍作休息,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继续赶路。
邹太医沉默的看了眼刘明德,心中也诧异万分。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这刘明德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没想到发起狠来这般致命。
这样也好,只要能帮他报仇雪恨,灭了靖安帝,他甘愿搭上自己的这条老命。想他邹家上下忠心耿耿,却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抄家流放他倒不惧,可是他的孙子,他的孙女,他的妻儿何罪之有?先皇寡恩薄情,不顾他多年服侍先太子的情分,降罪他家。靖安帝昏庸无道,税法严苛,他邹家十八口人,其中十七口都是被官差给害死的,如今他家就只剩下他这一个老不死的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至于先太子的遗腹子,呵呵,早就被官差们给折腾没了。不过这红姑娘还算心性坚强,到了流放之地后迅速笼络了刘尚德。而她在笼络刘尚德之前,竟然怀了个野种,那就是刘明元。邹太医不甘心自己一家人拼死保护的孩子就这般没了,故而顺势将野种看作先太子遗腹子麻痹自己,而后又帮着红姑娘出谋划策,让那刘尚德先娶了知州之女邓氏,而后又让她以侧室身份入门。若不是靠着邓家,刘尚德焉有今日。只是让邹太医没想到的是,最先红姑娘怀的那个孩子就不是先太子的。
邹太医从楚相处得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悔恨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当初若不是为了保护先太子的遗脉,他的亲孙子怎么可能未出世就没了,他的儿子又怎么会为了保护红姑娘而被人打成重伤,无药医治而亡?他们邹家因为先太子被流放,又为了先太子的遗腹子送了性命。可到头来,他娘的竟然是一场笑话。
刘明元可以不是先太子的遗腹子,因为他本身就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可是他邹家十七口人用性命保护的孩子,怎么能不是先太子的?就算那个孩子早早就没了,可他也该是先太子的孩子。
邹太医恨红姑娘欺骗了他,也实在厌烦了刘明元的无能,他见刘明德有手段有远见,身后又有张荣撑腰,想了一夜就同意与他们合作。
真论起来,也不能算他背叛了刘明元。于他而言,不过是扔了枚弃子罢了,一枚与他有仇的弃子。
这么一会儿工夫,邹太医就将前尘往事想了个遍。最近几日,他总是想到从前,他总是在想,当初如果他不去管那位红姑娘,他们邹家纵是被流放,也不至于皆丢了性命吧。他好歹是名太医,不说有多大本事,可是帮人看看病还是可以的。
他跟儿子们能靠着医术融入到新环境中,日子纵然辛苦些,可至少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如果再经营经营,就算回不来京都,可日子也能慢慢好起来。
可红姑娘那个贱人,水xing杨花,害苦了他邹家啊。他邹家十七口,死的冤,他恨啊,恨先皇,恨靖安帝,恨那些视人民如草芥的官吏,所以他按捺住对刘明元生父的恨意,用心的教导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刘明元能杀尽天下贪官污吏,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如此,他也能告慰妻儿媳孙的在天之灵。
邹太医陷入了回忆与思考之中,刘明德与张荣则交谈甚欢。刘明德没有半句隐藏的将密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张荣,末了道,“刘明元此人高傲自负,他百般看不起我,觉得我无能无用,如此,倒给了我暗地谋划的机会。”
张荣听了笑道,“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小瞧了你我。”当初刘明元不也是百般看不起她么?他视她如那等只知风月,无脑无才的女子。他那般羞辱她,她心中焉能不气?
她堂堂张将军嫡长女,凭什么要忍受此等小人的奚落。他可以看不上她,也可以羞辱奚落谋害她。只是与之相对的,他也要承受她的反击。
想到刘明元气急败坏的模样,张荣又是一笑道,“说来,你大哥算不算是赔了弟弟又择兵?”
刘明德温柔的看了眼张荣,见她笑容恣意,浑身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洒脱,心中也跟着欢喜,笑着回道,“古有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妹妹来了这么一出赔了弟弟又择兵,传至后世,想来也是一番美谈。”
“如此,你我二人岂不是得一道青史留名了?”张荣看了眼刘明德,故意说道。初见此人,只觉得他面容寻常,气质普通,可相处的日子久了,竟觉得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那种千帆过尽后的沉稳,她从未在别的男子身上见过。
此时,他浅浅的对着她笑,眉目柔和,唇角微扬,虽无过多言语,可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与安心。
刘明德听张荣这般说,心顿时漏跳一拍,他抬起眉眼,直直的看着张荣,再也按捺不住积攒了两辈子的情愫,回道,“若能与妹妹同衾同冢,方不负此生。”
张荣被刘明德眼中的深情一惊,她想了想,轻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一事,自是听爹爹安排。”这话虽是假的,但其中意思,刘明德一下子就明白了。
两人一番交心之后,刘明德待张荣则越发尊敬了,平日里不敢有半点唐突之言,仿佛一句话没说好就会辱没了张荣似的。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是闹了许多笑话。
这一日,张荣总算带兵到了泉州,此时,泉州大门紧闭,一士兵高喊,“来者何人,速报名来。”
张荣自报家门,不一会儿就见他妹夫葛宇轩出现在城墙之上,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率,“大姐,你可真是女中豪杰!”
他这大姨子可真牛逼,搅和的刘明元半死不活不说,还把他弟弟,师父,士兵给带回来了。想想这刘明元也真他娘的有胆色,竟敢招惹这等女中豪杰。
张荣有些无奈的对着刘明德道,“这是我妹夫葛宇轩,脾气虽直率粗鲁了些,但粗中有细,不能以寻常人待之。”
刘明德抬头看了眼墙上黑壮的汉子,点头道,“妹妹放心,我心中有数。”他倒要看看,张楚亲选的夫君有何过人之处?
这人若有真材实料,他也不介意居于臣下,可若只是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高位的莽夫,就不怪他倒戈相向了。
现如今,能让他臣服的人唯有张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