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序列

司青颜是从故宫这里离开的。

他无意停留太久,留下的那些东西，足够猫猫们过得很好。

他破空离开的一瞬，无数记忆从宫墙中流出。

阿云一身皇后朝服，下手果断,站在城墙上，长.枪如龙,杀了好些攻墙的士兵。

在这个世界，冷兵器终究比不上枪炮。

她胸口绽开大朵血花,从城墙上坠落前,看了眼南乔。

无尽的留恋、落寞。

这一刻，她是多么希望南乔活下去啊……

初入宫时，家人长辈都希望她能做好一个皇后，管住性情顽劣且惫懒的少年皇帝。多年扶持,风雨同舟,终于在此刻终结。

她希望他像李后主那样，暂且投降也好。

他还年轻,他不爱处理政务,他还没有玩够,他不想当皇帝。

他有其他选择，最好能活一日是一日，活成乐不思蜀的阿斗。

熟悉的明黄色随她而来。

她恍惚间看见拜堂那日，彼此稳稳牵住的手。

对饮交杯酒时,紧张无措而新奇的心。

永结同心,生死与共。

————

一直以来,南乔都很烦阿云。能忍住她的强势，大概是因为她母家势大。

打也打不过，骂又太低俗。

自己选的皇后，跪着也要忍下去。

皇后被废下场是很凄凉的，虽然阿云凶恶了一点，但他是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废后。除非她要弑君，真真切切把刃送进了他的身体，要了他的命，才会变成废后。

她总是在生气。

大多数时候是因为南乔不务正业，有时候是因为其他人。

比起皇后，其他妃嫔多讨人喜欢啊。容妃漂亮，淑妃温柔，宁妃有才华，静妃会弹琴，一国天子，想要什么类型的美人都有。

然而一日不看见她那张冷漠的脸，反倒有些不习惯。

或许是因为皇后在其他方面太重要了。

刚开始几年，奏折都是她帮忙分着批的。南乔习惯去使唤她，久而久之，也练出心意相通的本事。

众多妃嫔中，南乔最喜欢容妃。她容貌生得太好，谁看了都心动。性情也可爱，像只猫似的，还有点娇气。要是没有阿云，容妃做皇后……估计他们还能玩到一起去。但这么想，总觉得很奇怪。仿佛阿云天生就该做皇后，其他人放在这个位置都不合适。

后来他有了孩子。把阿云的女儿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冷待容妃的儿子一是为了朝堂，二是为了后宫，三是为了保住孩子的命。

哪知道那孩子那么脆弱。他非常后悔，没多抱几次。

看到容妃失魂落魄，歇斯底里，他也心痛、惋惜。久而久之，她一直不消停，他开始觉得疲惫。或许该让她静静。

后来，阿云与容妃好得像穿一条裤子的。

容妃看他的眼神，平静淡然。

南乔暗叹一声。

此生心中已有阿云，只能愧对容妃。

她病得快死的时候，他也没去看一眼。

阿云已长进了他的骨头，融进了血液里，不可分割。

阿云死去的时候，他下意识跟上去了。

今生不能长相厮守，只盼来生再聚。

两道虚影从地上的尸体上飘出，身着帝后朝服的二人站在城墙上，执手并立。

……

墨将军死于守城。

宁死不降，骸骨如山。

他的头颅亦被斩下，身躯仍屹立。

大雨倾盆，他的魂魄仍然站在宫门口。

其他人的死法大同小异，皆为国殉。御厨要死得晚些，他专门给大人物做菜，活到三十多岁，毒死当年攻入皇宫的异国将领，才回皇宫从容赴死。

雷霆如网，劈天盖地砸下。

那些徘徊在皇宫附近的魂魄，纷纷被卷入宫墙中。

多年后，游人如织，又是一个大雨天，雷霆重现，被吞进宫墙的魂魄重现，进入猫躯，重新开始新的一生。

司青颜想了想，感觉他们没去轮回转世，大约是雷电引起的磁场问题，当然，也与故宫分不开关系。

他远远看了眼这个世界，记住它的坐标后，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

离开这个世界后，四周一片荒芜。

偶尔看到一些世界，观察一番，没有进入的欲望，便继续往前走。

宇宙中时常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除了一些能生活在虚空里的巨兽，还有一些漂浮的物体。

比如眼前的车驾。

白骨巨龙拖着水晶棺，似乎在朝某个方向走，速度并不慢。

司青颜正好走累了，就决定搭个顺风车。

他盘坐在白骨巨龙两角之间，顺便修炼。

白骨巨龙比他自己飞要快一点，中途路过了无数世界，眼看着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荒芜、死寂，司青颜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觉得去凑凑热闹。

路上除了白骨巨龙，还能遇上其他棺木。

有的是天马拉棺，有的是凤凰拉棺。个个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当然，无一例外，这一路上没有任何活的生灵出现。

顺风车大概坐了好几个月，白骨巨龙才停下来。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枯冢，那些棺木都停留在这一方天空，这附近没有星辰，也没有世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土地。

司青颜挖了一下，发现这土非常坚固，不能带走，就不再尝试。

偌大的葬场，没有一丝声音。

司青颜穿梭在众多棺木中，看有没有认识的。

“年轻的小神族，你在找什么？”

喑哑的声音响起。

司青颜回头，一只红眼乌鸦停在一座棺木上，歪头看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外面的人称这里为黑死禁地，我更喜欢它原来的名字——神荒。”乌鸦羽毛的颜色十分深沉，说起话来有板有眼，显得很厉害的样子。

“哦。”司青颜见它很期待，就配合得答应了一声。

“万物有生死，寿终前，各族强者会收敛衣冠，躺进棺材里，然后被接引至神荒。”

“新生物需要肥料，这些是上好的补品，那些尸体他们原来的世界没法消化，由神荒来回收。”

乌鸦解释后，见司青颜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失望了，连连追问：

“你是哪个世界的？”

“怎么独自在宇宙行走？”

“为什么神荒的力量对你无效？”

司青颜也不知道，回了个疑惑的眼神。

乌鸦更是失望。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活着的生灵来神荒，居然还不爱说话。

“你留在这里陪我怎么样？不会让你吃亏的。那些尸体上常常会伴生一些奇异的神物，可以毁天灭地。”

神荒的力量十分可怕，可以腐朽一切。那些不被腐朽的东西，自然是整个宇宙中最顶级的神物。

乌鸦虽然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进来的，但希望能打动他。

无数年的孤寂，快把它憋疯了。

“你不能离开这里？”司青颜伸手。

乌鸦振翅飞来，停在司青颜手臂上。

“我是神荒之力中诞生的意识，即神荒之力的聚合，永远离不开这一片天地。”

“潮汐要来了。”

乌鸦骤然看向远方，眼神平淡。

司青颜便看见天际亮起一道银白的光。

光影向海浪一样，朝这边涌来。

它穿透了一切，所经过的地方，只剩虚无。

那些华贵的车架、神秘的棺木，皆虚化消失。

乌鸦周围浮起一层圆形护罩，把司青颜护在里面。

“你虽然能抵抗住神荒的侵蚀，却没法拦住潮汐的力量。”

司青颜神色确实有些凝重。

潮汐的力量过于神秘，根本不是实物。它也没有任何一种属性。

大约过了三刻，潮汐消失。

暗黑的荒土上，留下了一些颜色暗淡的东西。看起来和破铜烂铁差不多，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你要是留下来陪我，那全是你的。”

“留几天倒是可以，时间一长，我也是要离开的。”司青颜摸了摸乌鸦的羽毛，发现手感极好，就从头撸到尾。

乌鸦的身体由神荒的独特力量构成，腐朽与永恒的力量交织，很特殊。

“那尽量留得久一些吧。”

乌鸦垂头，很是低落。

它展翅飞到先前潮汐涌过的地方，把地上那些东西衔起来，交给司青颜。

“我留着也没用，送给你。”

司青颜收起那些材料，给它顺顺毛，却在想怎么把它带走的事。

乌鸦与神荒联系紧密，全部带走应该不可能，带走一部分意识应该不难。

神荒的确不好玩，除了源源不断的尸体，并没有什么新鲜玩意。

司青颜转了几天，看见不少新来的尸体，离开时留了一些电力超级持久的电子产品。这里虽然不能联网，那些储存的单机游戏和小说、漫画应该够乌鸦看很长时间了。

而且说不定能把它带出去。

司青颜已收起了一根羽毛，用不死妖焰的力量裹着它，坐在一架青铜战车上，往外驶去。驾车的是两驾机关兽，能量还未耗尽，速度不慢。原来睡在战车里的兄弟，已经被潮汐化为了虚无。

乌鸦歇在司青颜肩上，直到战车驶到神荒边际，它才不情不愿停住。

对司青颜来说畅通无阻的路，乌鸦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好在那根羽毛安然无恙带出去了。

战车又跑了很远，司青颜掏出羽毛，撤去妖焰，羽毛立刻变成一只小小的黑乌鸦，得意大叫。

天际骤然雷云翻滚，围住司青颜，以及那只小乌鸦。

司青颜被雷劈过的次数也不算少，在雷海里遨游，和回家一样。

乌鸦从没吃过这种苦，不停惨叫。

这只是乌鸦分出的一缕意识，就算毁灭也不会给本体带来多大伤害。

司青颜仍然分出一部分力量保护它。

雷霆仿佛被惹怒，从紫金色变成血色，毁天灭地般砸下来，其中可见无数恐怖的生物虚影，似乎抬爪就能彻底湮灭司青颜所在的此方虚空。

司青颜带出来的东西中有一只小鼎。变大之后，倒放，防御力很不错，还能吞噬雷电的力量。

“我们都是热爱和平的种族，绝不会破坏宇宙的平衡。”

雷霆仿佛无穷无尽，司青颜指天，发誓。

乌鸦也跟着叫。

虚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猛然朝司青颜看来。

司青颜并不畏惧，淡然对视。

雷霆之眼中落出一道光，附在司青颜额头。

很快，雷霆散去。

司青颜找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额头多了一道雷霆竖纹。

在感知中，这仿佛是一只眼睛。

睁开时会有十分恐怖的事发生。

虚空传来神秘的声音：

“宇宙浩淼，世界众多，难以周全，自此，你是大道刑罚的准代理人，慎用雷霆之力，维护宇宙平衡。”

“大道已有十位准代理人，你序列十一。”

“最后的胜者，将肩负起护佑整个宇宙的责任。”

“早些成长起来，宇宙并非和平之地。”

这里只剩一脸警觉的司青颜以及摸不着头脑的乌鸦。

“还是大哥你厉害啊，等你成了最后的大赢家，是不是能把我从神荒弄出来？”

乌鸦自从得到司青颜送的那些打发时间的良药后，就奉司青颜为大哥。它虽然寿命悠长，却一直呆在没有生灵的神荒，性情非常单纯。

“现在不就把你弄出来了吗？”司青颜弹了弹乌鸦的脑袋。

“那不一样嘛……”

战车和机关兽已经被雷劈成了渣渣，司青颜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挑和平而弱小的世界，选了一个血光弥漫了半个世界的大世界。

他已经得知了序列的意义。

生死战，赢者晋位。多一个序列，就分薄一次前几位序列的权柄。打爆其他序列者，就能收拢大道赋予的权力，成为唯一的王者。司青颜固然没有称王称霸的决心，却也不想被人打爆。

由于前几位序列比司青颜要出生得更早，力量更加强大，所以大道给新人设置了百年保护器。百年内，其他大道准代理人不会找到司青颜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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