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兄竟然不喜欢听戏?三妹妹很喜欢。”温三公子一惊一乍的,仿佛自己与殷三小姐是如何亲密无间。
“思婷并不爱听戏。”司青衡端起桌上的酒杯,小饮一口,神情十分平淡。
“她幼时很爱听戏。”温三公子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那时没有什么可玩,如今她长大了,爱钢琴、跳舞、画画……倒是很少听戏。”司青衡笑容很淡,但有些温柔意味。
他眉目冷峻,气质如刀锋般锐利森然,骤然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便有种冰雪消融的惊艳感。
温三公子不自觉开始怀疑,司青衡是不是真心喜欢殷思婷,至少也有几分真心吧……
“司兄倒是了解她的喜好。”司青衡以一介草民,短短几年混到现在的地位,不知道心多脏。温三公子很快放下心中的疑惑,面露讥讽,恨不得直言,你就是个不怀好意的狗腿子。
“思婷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了解她。”司青衡丝毫不介意温三公子的语气,或者说早已习惯。
“司兄顾左右而言他,不知是何用意?”温三公子有些不耐,不想在这里与司青衡打太极。本来以为能说服司青衡自动退婚,但是看不到一点希望。
“今日不是温三公子请我喝酒么?”司青衡面露诧异之色,更显得无辜。
“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思婷喜欢的不是你,你但凡有一丁点儿骨气,都知道该怎么做。”温三公子想到一些棘手的问题,非常头痛,更希望司青衡能知难而退。
“婚事已成定局,与温三公子并无干系……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传言,但我与思婷互相爱慕,感情融洽,不劳三公子费心。”
司青衡装模作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手又叠好放回去。锦帕上绣着一丛翠竹,那的确是殷思婷亲手绣出来的东西,似乎还带着清雅的香气。
温三公子看了好几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反正喜欢殷思婷的又不是他。
都是温二太孬,没用的东西,连个姑娘都追不到,害得他这个当弟弟的也跟着丢脸。
温三公子气冲冲地离开了瑞源楼,先前两人说话声并不大,下面有戏台,很是热闹,并没有被外人听见。大家只知道温三公子被气走了,迅速退开,为温三公子让出一条宽阔平坦的路。
但很快就听见噗通一声,原来是温三公子拐弯时撞到了树上……
正在喝酒的司青衡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不笑的时候气质极其冷峻,笑起来分外爽朗,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
人尽皆知,温三公子眼神不太好使,但很讨厌戴眼镜。平时出门时,温三公子常常看不清楼梯,地板,甚至是不显眼的石头,然后大发雷霆,牵连无辜器物……
要是他多注意环境也挺好,不会出丑。
但是今天丢了脸的温三公子实在太生气了,没注意前方有什么,狠狠撞到大树上,鼻子都撞出了血。
“司青衡!我与你势不两立!”
温三公子气急败坏,冲瑞源楼吼了一句。
“突然觉得今天的戏不错,赏。”司青衡抚掌大笑,非常豪爽。
“把那棵该死的树给爷砍了。”
温三公子捂着脸离开,临走前还放下狠话。
苏老板摇了摇头,等温三离开后,才小声道,
“最近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温三公子了。”
在场的人太多,今天晚上温三撞树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
几人吃吃喝喝,觥筹交错,不知不觉间酒足饭饱。
大家都看了一出好戏,又觉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容易惹麻烦上身,刘三儿等人谢过苏老板后,一齐告辞。
苏老板结账后,与司青颜一同出门。
独坐二楼的司青衡独自吃完桌上的小菜,酒也喝了几杯,正好站在栏杆边往下望,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无意识盯着看了好几眼。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司青颜察觉有人在看他,等他回头时,只看见二楼上一个修长的侧影,身着军服,气势凛然。
“今天好像是司少帅与温三公子在喝酒。”
苏老板打探出一点消息,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小声交谈。
“听说温三公子等了很久,才等到司少帅,但是一见面,温三公子没坐一刻就跑了。”
“守株待兔。”司青颜想到一个成语。
“促狭,别让温三公子知道了,他心眼小。”苏老板忍着大笑的冲动,告诫司青颜。
他更想问问,你认识司少帅吗?
你和司少帅有关系吗?
但目前时机不成熟……而且司青颜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月上中天,司青颜与苏老板在街头告别,各自回家。
身后好像有什么人跟着,等司青颜回头,那人又失踪了。
一直走到院子附近,跟踪的人才消失。
司青颜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察觉那人远去,才放下心来。
不像是见财起意,也没有恶意,倒像是专职来护送的……
一辆福特汽车停在巷子口,坐在驾驶座的人神情淡漠,眼神随巷口一户人家窗外泻出的昏黄灯光而游离,深刻的五官也因这温暖的颜色而柔和了许多。
此时,跟着司青颜的那个人正弓腰与司青衡说话。那人也穿着一身军装,刻意放轻脚步时,几乎没有声音,他低声道:
“三少爷回家了,十分警觉。”
司青衡点点头,让他坐在副驾驶座,自己亲自开车去宛城的另一座宅邸。
这么长时间没见,倒是有几分长进。
“少帅,不回司令府吗?”下属大着胆子问。
“今天太晚了。”
司青衡不再多言,想到小巷子里住的两个人,心中十分安稳。
走一步看一步,再难也要走下去。
只是不知道三弟最近在做什么……怎么会在瑞源楼,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还是得差人查一查,又不能做得太明显。
他按了按太阳穴,咽下即将发出的叹息,有些疲惫。
……
“三少爷,林妈家里的老母鸡抱了一窝小鸡,明天赶早,我们挑几只养……”
祥叔还没睡,正在编竹篮,手指非常灵活。
他虽然一把年纪了,也没闲着,平时把院子里整得井井有条,偶尔做一些竹制品拿出去卖,虽然不值几个钱,但积少成多,能抵一些开销。
“好。”
“我来烧水,少爷先等一会儿。”
祥叔动作利索的把削竹子留下的边角料塞进灶里,弄了木屑引火,很快灶里就跃起明亮的火苗。
“少爷吃饱没有?没吃饱往水里放一个鸡蛋,很快就能煮熟。”
“饱了,今晚老板请客在瑞源楼吃饭。”
“好好……这老板人真好,少爷您脾气放好一些,多学些本事,等咱们院里的菜长好了,送一些给老板。”
“好。”
水还在灶台上烧,司青颜坐在祥叔边上,接过他未编完的竹篮,继续往下编。
“要是老板对少爷不好,咱们就回来想想别的法子,祥叔虽然老,还有一双手,总不会让少爷饿死。”祥叔枯瘦的手指动得飞快,很快编好一只小巧的竹篮。
“这竹篮装上花儿,非常好看,往歌舞厅门口一放,很快就卖光了。”
“你不要累着了,钱还够用。”司青颜语气非常温和。
“我身子骨可硬朗着呢,比年轻人也差不了多少……”
祥叔双手布满厚实的茧,一些细小的竹刺想扎都扎不进去。
烧水的空隙,司青颜学了一会儿怎么编竹篮,没多久就编得像模像样。
祥叔本来觉得少爷学这个不好,但转头想到世事难料,不管是学什么,能学会总是好的。
这世上有多少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转头就沦为了阶下囚,笼中鸟,连吃口饭都艰难。总要自己能立起来,才有机会在这乱世里保住一条小命。
洗漱完,司青颜擦干滴水的头发,有些庆幸原主并不爱辫子头。
祥叔已经睡下,院中十分安静,偶尔能听到远处的知了叫声,还有蛙声。窗下种了许多驱蚊的植物,屋子里的蚊虫并不多,再加上那串带有灵气的檀珠,没有蚊子敢朝司青颜下嘴。
未来该如何规划?
财力不足,勉强度日。
武力不足,勉强防身。
空有满腔知识,不能转化为力量。
中间缺乏的流程,想动手补上去,财力、武力缺一不可。
在如今这种各方面物资极度贫瘠的情况下,仅仅是研究部分简单的设备,都要花费几年时间,更不用说直接弄出巨型武器……
而且,手里没有钱。
如今国内有多少人研究铀矿石……有多少人听说过?连探测矿石成分的仪器都没有。一想到未来自己可能要去无数石头中敲敲打打,寻找铀矿石,司青颜就心头发黑。
国内文学方面有所发展,甚至可以称得上欣欣向荣,但物理方面,人才非常稀缺。
想做成一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着急也没用。
司青颜本来在纸上写了一连串公式,最后全揉成一团,展开后揭开灯罩,等它烧成灰才冷静下来。
他又翻了翻堆在桌案上的书,竟然翻出一本空白的书册。
原来是一本假期作业。
只有扉页上写了名字。
没想到这个年代的学生也需要做假期作业……
司青颜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提笔写了几页,灯光过于昏暗,火苗不时跃动,很晃眼睛。他克制住多写几行的欲望,把作业收了起来。
要是变成温三公子那样的近视眼,就太惨了。
明天可以把作业带到珍宝阁去写,还可以顺带做些笔记,反正珍宝阁一桩生意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