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清秀小脸上擦伤抓痕都有。
半边身子鲜血淋漓,一只手软绵绵的耷拉在地,一只手却捂着肚子,一直弱弱呻吟。
看到那圆滚高耸的肚子时,袁琴琴简直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怀孕了?”
她不敢想象,一个孕妇被怪兽一路抓来,又抓又咬又撕扯是什么滋味。
更难得是这妹子如此坚强,居然没有死。“你等着,你等着,我,我看看我怎么帮你……。”
“帮我……。”艾草用尽全身力气,却只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袁琴琴停下在一堆家伙事中乱翻:“什么?”跑到伤者身边,耳朵贴近她的脸。
“帮我……,接生……,帮我……。”
“你你,你要生了?”饶是她袁琴琴从小到大都是啥都不怕的母霸王龙,此时此刻也懵逼了。
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里除了这三个字,啥也没有了。
她的小超市什么都卖,然而就是没有什么医疗用品,唯一的医疗用品是创可贴,要说大一点的,卫生巾算不算?
袁琴琴观察了一下地形,这里空气干冷,自己赶走怪猫折腾那几下以后,有些高原反应,可见其海拔之高,周围都是典型的风化岩。
无数个被风侵蚀的独立大石柱,耸立在山脊,起雾了,看山脚时一眼望不到底。
“我去这好像不对吧。”这不像是在她回老家的那条公路边该有的景致啊。
是她摔傻了还是怎么了。还是自己已经掉下山坡,摔死了?
她们现在所在是许多石柱中,最靠近山壁一根大石柱上,有巨大的崖石伸出来挡住石柱上方。
这说明那个大怪猫很聪明,知道把巢筑在这里,安全又防雨。
不过也只有它能来去自如了,袁琴琴目前脑中翻腾如豆浆,糟心得没空想别的,只有几个问题绕来绕去: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不是死了?待会儿怎么下去?
带着问题,“母霸王龙”靠着本能在行动,她就地整理出一片空地,拆了点穷奇做窝的枝枝桠垭。
又架起炉灶,点上一堆火,拿小锅子烧了桶4l纯净水。
拆了几包干净的浴巾垫在艾草身下,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直在默默用力生孩子,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把她泡成了一个血人。
袁琴琴端了装温水的小盆子和干净毛巾给她擦拭。
艾草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和她的孩子生下来,她的丈夫已经不在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自己多半也早就跟他一起走了。
这个孩子成了她活下去的支柱,可是现在,恐怕她也要死了。
即使一直没力气看,她也知道身边有一个奇特的人在照顾自己,这种感觉异常踏实,犹如羽郎在护着她时一样……。
她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宽厚敦实的胸膛,一张圆的注意不到五官的脸,胖到她能直接忽略她的性别。
艾草从这张胖脸上看到了疼惜爱护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讶异:在这个人命如蜉蝣的时代,对陌生人吗?
她和丈夫五年前为躲避追杀,无意中来到西难岛,这里是传说中四神遗忘之地,在这里神魔之力全都趋近于无,传说中的遗忘之地寸草不生,毫无生机。
然而他们到这里以后,却发现情况似乎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糟。
和丈夫一起,和村民们一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虽然艰苦,却多么美好啊。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边滑落。
我没力气了,羽郎,我就要来找你了,艾草平静的想。
袁琴琴看到艾草突然眼目紧闭,不再用力,似乎没气了一样,心头一震。
这一天来她遭遇了太多诡异离奇的事,此时此刻面对这个被她救下却又快死了的女人,她一直以来强撑住的一口气也快要泄干净了。
她拍着艾草的脸,嗓子发出有些发哑的声音:“你醒醒,你醒醒不能睡,加油啊孩子就快出来了。”
她才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快出来了,可是电视里都这么演的,母亲一听到说孩子快出来了,就算死也会诈尸活过来。
“呼吸,呼吸啊!孩子就快出来了,真的快出来了,”她掐了艾草的人中没反应,又觉得是不是应该做心脏复苏,两只手交叠在艾草胸前,用力一下一下按压下去。
艾草在一片溺死人的黑暗中突然感受到一阵阵重压:别压我……,好重。
好重……。
艾草睁开眼睛,深深吸气。
“总算是缓过来了,来,跟着我,吸气,呼气,吸气,用力,来,孩子出来了,不骗你真的,”
大颗大颗的泪珠打在艾草脸上,她居然就真的听从了这个人的指引,随着她的节奏,好似力气都恢复不少。
荒岛上的西难村,火红的天边正在慢慢亮起,一轮薄日渐渐升起,与明月并行空中,红的瑰丽,白的圣洁。
族长桑姥姥拄着拐杖坐在编织细密的草垫上,一夜没有睡。火塘里的灰烬散发出点点红光。
最近的西难荒岛不太平,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些凶兽屡屡进犯,岛上的人和动物纷纷被猎杀。
海中的鲛人不在深海游曳,反而反常的游到近海来,蛊惑年轻的青壮,村子里走失的人越来越多了,连带着自己干女儿艾草的丈夫,也死在了怨海中的鲛人手上。
“族长妈妈!不好了,艾草被一只长着翅膀和犄角的老虎抓走了!”裹着粗麻衣的大汉闯进草屋里。
桑姥姥抬起头,努力辨认了一下才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艾草的邻居,阿耶格,还有一些人似乎也被惊醒了,跟在他身后。
阿耶格简单的叙述了经过,经历了接连的村民失踪,又目睹了艾草的惨状,阿耶格的内心已经在恐慌中崩溃了,他喘着气,强忍着泪水。
桑姥姥沉吟道:“元鼎大陆的西面,有座归山,这山上有虎,生犄角,背生双翅,名穷奇,传说此虎,喜欢吃最善良的人。”
“元鼎大陆距离西难岛,可不仅仅是隔了一片怨海那么简单,这穷奇兽,怎么可能飞到这儿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四方神庇佑……。”桑姥姥举起手上戴着的黑色石头珠串,贴近额头祈祷。
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众人缓缓的说:“我们西难人,最初,也是从元鼎大陆漂洋过海而来,就是为了躲避战乱,以避免灭顶之灾”
“然而,世上的人、事、物,无不是来而有往,始而有终,生而即灭的……。”
这原是自然勤勉的荒岛人一贯的鸡汤哲学,此时阿耶格听了这话,却无法平静,一时难以自制脱口说道:“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了吗?”
“艾草平时给大伙医病,她和她的丈夫还曾经帮助过我家,花三年时间才治好了我母亲。”人们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一时间大家乱哄哄的。
“她的丈夫这才无端落海淹死了,她还怀着孩子就要生产。无论如何,我阿耶格是要去把人找回来的!”这汉子说完,立刻站起来,一刻也不想停似的想要分开人群冲出去。
众人拦他:“阿耶格,冷静点”“阿耶格!”
“等等——”桑姥姥杵杖站起来。“我老婆子嘛,要跟你去。”说着带头往外快步走。
一边走一边数落起小伙子:“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愿意听我把话说完嘛。”
“我们呐,即便是如蜉蝣一般,为了活着,也要与天地相争。艾草是我的干女儿,我怎么可能不救她。”
“再说了你既然来找我,就说明你自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既然只有我解决得了,你就应当把我的话听完……。”
众人被碎碎念得一个头两个大。桑姥姥则在前头一边念叨一边走走停停,时而抬头看看树冠,时而摸摸脚下的泥土。
跟着看似慢吞吞的桑姥姥,竟然脚程却并不慢,平日里打柴要走半天的路程,他们如今只用了半个时辰。
“这里再走就要到凤巢峰了。”桑姥姥抬头远望,目之所及的地方,果然有座山峰高耸入云。
“那凶兽如果把艾草抓到了凤巢峰上去,可就不好办啦”有老猎人接话。
“那上面,只有石头,鸟都不愿意去。人更爬不上去了。岩壁光滑,手脚都没有地方下。”
想起那头凶兽,阿耶格默默握紧了手上的剔骨刀。
凤巢峰下,桑姥姥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停住了。
阿耶格着急:“族长妈妈,为什么不走了?”
桑姥姥用手势制止了他的追问。拿起手中的黑石串,放在额前轻轻祝祷,珠串竟然发出了轻微的蓝光。
“啊!”桑姥姥的手仿佛触电一般抖了抖。她惊呼一声,喃喃的道:“神魔之力,神魔之力竟然在西难荒岛出现了。”
言毕又拿起珠串,用另一种祷词轻声细念,一张光滑的镜面出现在桑族长的神识中,内中显出了模糊的景象来。
良久她放下祝祷的双手。
阿耶格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急急的说:“族长妈妈,究竟怎么了?艾草现在还生死不明呢!”
“阿耶格。”桑姥姥眼眶微红。
干瘪的嘴唇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只能对着大伙儿说出来:“孩子们,我们来晚了,艾草,已经去了……。”
“什么?”阿耶格骤然眼含泪光。
“剩下的路,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凶兽已经被天命者赶走,你们在山下等我,准备一些衣物,”桑姥姥深深看了一眼阿耶格,“给艾草的孩子。”
众人体味着桑姥姥的话,都是莫名。
什么天命者,他们从没听说过,西难荒岛之所以是西难荒岛,就是因为它是四神遗忘之地,神魔之力都无法到达的地方,为什么又会出现了神魔之力?
还有艾草,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在兽口中余生,又生下了孩子呢?没有一个问题能有答案。
桑姥姥的黑石珠有了神魔之力,似乎有了之前没有的威力,她用手中的黑石珠轻触了石壁,石壁上渐渐生出一级级阶梯,桑姥姥登上石阶,阶梯在她脚下延伸。
有人想要跟上,一脚踏上石阶,却纷纷踩空,好似那里只是空气。
桑姥姥没有想到西难岛先民留下的预言今日就成了真,一步步踏上幻化出来的阶梯,她不知心里是何感受。
从年轻时候起她就向往神魔之力,她除了是西难荒岛岛民的族长,还是他们的大巫。作为大巫,没有不追求无上神力的,没有不臣服于种种神迹的。
她在西难荒岛修行一辈子,修出的神力微乎其微,无知岛民觉得神奇,只有她自己知道,实在太微渺了。比起元鼎大陆,那片受四神眷顾的大地上的人们,不值一提。
先民预言,只在大巫寿终前口口相传给下一代大巫:天命人将为西难荒岛带来神魔之力,还会颠覆整个元鼎大陆,引领一个时代结束更迭。
追随天命人,西难人不必再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啊。她不禁因为快要见到这个人,而感到浑身战栗。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她在占卜的幻像中看不清楚,只觉得高高大大的,一定是个强壮俊朗的青年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