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一把捞起了阿琇,埋怨道,“这么毛毛躁躁的,回头伤口裂开了,又该喊疼了。”
阿琇吸了口气,也捂着自己的心口,对顾老太太充满了崇拜,“祖母当年,真不容易。”
“那是当然了。”想到当年,京城的姑娘们都为一睹沈家玉树的风采挤破了头,要说想嫁给年期请的靖国公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偏生最后成就姻缘是自己,顾老太太便格外得意。
虽然也觉得惊讶,但这话题涉及到了公婆,温氏和三太太也不好像阿琇那样将好奇摆在脸上。只是,又不愿意就这么走开,便装作没事儿人似的,静静地听着。
顾老太太咳嗽了两声,挥手赶两个儿媳妇,“走走,都走,叫九丫头陪着我说话。”
无奈之下,温氏和三太太只好起身离开了。
等她们都走了,阿琇就贱兮兮凑到了顾老太太跟前,“祖父年轻时候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这个您是一直说着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心里美滋滋,毕竟她也是像极了老祖父的人。
顾老太太颔首,“那是。你祖父年轻时候的风采,无人能及。”
“那,您是怎么……嗯,怎么打败了那么多的京中闺秀,嫁给了祖父的呢?”
这个,她一直很好奇来着。
不管是出身,还是容貌,她祖母真不能说是最出挑的那个呀。
“这就是天定的姻缘了。”顾老太太往椅子上一靠,看着天上悠悠飘过去的几朵云彩,“那么多的人爱慕,多少人想嫁给他,甚至我们大婚后,还有自荐枕席要来做妾的。可他看也不看。”
回忆了半晌,顾老太太对孙女挤了挤眼睛,“别说你了,那会儿我都问他,怎么就愿意娶了我呢。”
阿琇立刻来了精神,“祖父怎么说?”
顾老太太的脸上,居然显出了几分的红晕来。
丈夫那时候说的是,想要寻天下的绝色,只照照镜子看自己的脸就好了。可是若想再找一个如她这般,心性刚硬,却又不蛮横的有趣女人,就太难了。
等了半晌,没听见回答,阿琇拉住了顾老太太的袖子,“祖母!”
“别闹,小孩子家家的,不许打听这些!”
阿琇:“……”
天地良心哪,难道不是您老人家自己说出来的吗?
哪儿有八卦到了一半,又停下来的呢?
扯着顾老太太不肯叫走,软磨硬泡了半天,也没能再打听出当年祖父祖母的轶事趣闻来。
阿琇十分的不满,连后头初一捧了一匣子珍珠来给她看,都兴致缺缺。
“姐,你这是怎么了?”
初一抓起一把珍珠,“你看看,成色如何?”
递到了阿琇的眼前。
阿琇看了看,指头大小的珍珠细腻凝重,玉润浑圆。更难得是一匣子的珠子,个个大小都差不多。
“这是白龙珠?”在国公府里养了这么多年,阿琇也练就了几分眼力出来,“这可是珍贵得很了,你哪里得来的?”
初一将珍珠放在了匣子里,叫丫鬟月儿过来,“拿去收好。”
然后才对阿琇说道,“九皇子给的。他的府邸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我听他说,赶在秋天里就会出宫开府。这个,也不知道是谁孝敬给他的,横竖他是用不到的,索性给了我。姐,等你伤口好了,叫人拿去磨了珍珠粉,我听人说,伤处用珍珠粉敷,不留疤痕。”
自从阿琇受了一回伤后,初一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从前俩人在一处,总是要吵吵闹闹的。阿琇爱摆出姐姐的谱儿来,初一偏就要与她反着,姐弟二人从小打到了大,感情好得很,可也着实叫人闹心。
现下初一简直是变身天下最好的弟弟,有什么都想着阿琇。知道她出不去,怕她闷,出门一趟,八珍斋的点心饕餮楼的酱鸭,样样都给她带回来。
“诶,这么好的珍珠,磨成了粉太可惜了。”阿琇又叫月儿把珠子拿过来看了一回,“穿珠花儿也不大好,倒是放在凤钗上做流苏好看。”
她用手在头发上比了一下,点头,“还得是五股以上的大凤钗才好。”
初一从她手里将珠珍珠抠出来重新装好了,“什么好东西,你喜欢,下回我再给你找回来。凭他多好的东西,还能比你重要啦?”
又凑到阿琇身边,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姐姐你是个女孩子,身上留了疤,以后你好意思叫阿离哥看?”
话没说完,就被阿琇暴怒着一巴掌怼在了脸上。
“沈初一!”
阿琇腿脚还不伶俐,只能靠吼来表达自己的火气了。
初一跳到了一边儿,“急什么急什么呢,我说的大实话。”
见阿琇眉毛立了起来又要发飙,忙岔开话题,“我听过,白天的时候广阳郡主带着冯竹来了?”
阿琇哼了一声,“来了,赔罪来着。”
初一就拖了凳子坐到了阿琇身边,手里头给阿琇剥松子,冷笑着说道,“算她们识趣。”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阿琇觉得纳罕,广阳郡主那种人,哪儿会轻易低头?先前她重伤到那个份儿上,都没见她哪怕着人来看一眼。眼瞅着都好了,她倒是来了?
这不正常。
初一嗯嗯啊啊,不想多说。
“嗯?”阿琇眯起眼睛,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作势要拧。
“好好,我说。”初一扒拉开阿琇的手,“自从你出事,咱六姐夫就当了一回先锋,先弹劾了一回安国公那位族弟,如今做着侍郎的。然后呢,冯家族里无论是在禁军里的,还是虎贲军中的,总之一句话,能和咱家沾上些关系的,冯家人日子就不好过。最绝的,那是你的亲亲阿离哥。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抓住了冯昭的把柄。”
初一对阿琇挑了挑略显浓重的眉毛,“冯昭是谁,你知道吧?”
阿琇摇头,她真不知道。
“就安国公的次子,冯竹的亲爹。”
初一手上不停,剥好了一小把松子给阿琇吃,继续说道,“旁人不过小打小闹,阿离哥这个,才是蛇打七寸了。”
“私吞军饷,倒卖军粮,哪一条坐实了,冯昭的脑袋,都甭想挂在脖子上。”
阿琇咬住了嘴唇,来不及高兴,她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眉头轻蹙,脸上显出了忧虑,“这样,不好吧?”
初一看陌生人似的看她,“有什么不好的?”
叹了口气,阿琇垂眸低声道,“我是受了伤,心里也恨着冯竹当日所为。可是……这样做,会不会让皇上以为,咱们家里……结党?”
她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去考虑朝堂里的大事,更不懂什么谋略,可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皇帝未必愿意看到臣子们如此的。
初一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小大人儿似的揉了揉阿琇的脑袋,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做哥哥了,“姐姐你这就想多了。广阳郡主仗着她的父亲曾经对朝廷有功,这些年来嚣张跋扈的,皇上只怕早就厌恶了她。至于六姐夫弹劾也好,四姐夫和表哥在军中给冯家人使绊子也好,那都是小意思,算不得什么。真正要她伤筋动骨的,是冯昭啊。”
“据我想着,陛下早有心杀一杀军中这股子邪气了。趁此机会,杀鸡儆猴。”
“真的?”
初一重重点头。
此时,安王府中,广阳郡主正与老安王夫妻坐在一处,等着凤离。
按照族中的辈分,她该叫这对夫妻一声堂哥堂嫂。
都是场面人,彼此装腔作势的功夫都不浅薄,广阳郡主来的目的,老王爷夫妻心里十分清楚。
只是在她看来,这一趟,广阳郡主怕是要失望了。
“堂兄。”广阳郡主头发都白了一半,脸上也十分的憔悴。“我那孽障阿昭……”
老王爷手里转着两只铜球,叹道,“阿昭的事,难办。”
广阳郡主张了张嘴,便听见了脚步声响。
有侍女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回来了。”
然后,便是一袭青衫的凤离走了进来。
青色也是个挑人的颜色,穿在凤离身上,只让人觉得他眉目俊朗,飘逸出尘。
“祖父,祖母,我回来了。”凤离先对着老王爷夫妻行了礼,然后,面上笑意不减,又见过了广阳郡主,“见过姑祖母。”
礼数周全,举止优雅。
只是看在了广阳郡主眼里,却无端端地从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这孩子,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竟有如此深的城府!
广阳郡主十分肯定,凤离知道自己的来意。
可即便这样,他竟然还能不露声色,甚至不失半分的风度。
她端着茶的手颤抖了起来。
“阿离回来了?我,等了你多时了。”
哪怕心里发凉,广阳郡主也不能不硬着头皮开口。
“今日,我和竹儿往靖国公府,去看了九姑娘。”广阳郡主将姿态摆的很低,“可怜见的,因竹儿,叫她吃了这许多的苦。”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凤离眉头一挑,“哦?”
“阿离!”见凤离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一撩袍子,坐了下来,广阳郡主再也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求道,“我知道你因沈九姑娘记恨了我们,可冤有头债有主,我愿意叫竹儿一力承当。我来,只是想求你,给我那阿昭,留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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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