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时本就是奉命护送西凉使团进京的。不过,他只是副手,在四夷馆里交接完毕,午饭也不曾吃,便与上官告了假,骑着马一路往靖国公府里来了。
在街上的时候,他抬起银枪做了个手势。别人不懂,阿琇和初一却是知道。他们还是熊孩子,在定康侯府里上蹿下跳的时候,偶尔闹腾的厉害了,都是霍青时这个孩子王来背锅的。
有些个手势,只有他们几个常混在一处的才懂得。
霍青时那一下,意思是叫阿琇和初一回去等。
才到了靖国公府的大门口,门房就小跑着迎了出来,接过缰绳扶着马头,一叠声地喊着,“哎呦我的天哪,表少爷这是回京了?一年不见,您可是越发地威武了。咱们二少爷和九姑娘回来就说了,叫我们这儿等着呢!”
霍青时一笑,翻身下马。
与凤离一样,他的母亲也是很早就过世了。父亲只看到他在家时候继母的慈爱温和,却看不见背后继母如何的苛刻。
后来随着老侯爷进了京,姑姑与姑父待他极好。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一直都很是关心他。从衣食穿戴,到文武学业,无一不细心关注。
可以说,靖国公夫妻二人,叫霍青时体会到了父母亲情。
“多谢。”将马交给了门房,霍青时举步上了台阶。
“表哥!”初一从里边奔了出来。冲得太快,直接撞到了霍青时的身上。他揉了揉鼻子,抓住霍青时的手,哈哈大笑,“姐姐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我说,等你到了四夷馆,交接后肯定先就往家里来了!”
也等不及霍青时说话,扯着他就往里边走,“快,娘都等着了!”
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霍青时无奈,只得大步跟着初一往里走。
从大门口到温氏所住的正房,短短的一段路,霍青时耳朵都要被吵掉了。
“你还是这么聒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话说。”
霍青时感叹。
原先初一就是个活脱脱的小话篓子。一年的功夫,直接成了话缸话瓮了。
“你都走了一年多了,我这不是太多话要跟你说了么。”初一很兴奋。他小时候在定康侯府里的时间,不比在国公府里少。小孩子么,都是愿意跟比自己年纪大些的玩耍。
定康侯一派儒雅的文人模样,可初一还真是从心眼儿里怕这个外公。所以更多的时候,初一都是黏在霍青时后边的。
霍青时笑了,“短短一年,你就扬名天下了。我在边城,都听说了你这个小英雄的大名。”
“真的?”初一惊喜,“真的连边城都听说我了?”
屈起手指敲了两下初一的大脑门,霍青时笑着斥道,“怎么还是这样沉不住气。你跑去北境,在祖父跟前大半年,怎么也没能改过来?”
喜怒形于色。尤其是得意起来,恨不能把嘴嘴咧到耳朵后边去。
瞧着初一嘚瑟的小样儿,霍青时深深觉得,幸好这小孩儿没长尾巴,不然非得翘到天上不可。
“表哥我跟你说啊,能抓到那个叛将吧他其实……”
叽叽喳喳一路,直说到了进正房。
温氏和阿琇都在正房里坐着等候,见了霍青时进来,阿琇赶紧就站了起来,“表哥!”
还眨了眨眼睛。
霍青时一点头,先到温氏跟前,拱手就叫了一句,“姑母,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温氏面上尽是喜色,正想让霍青时坐下说话,又见他身上穿着玄甲,脸上亦是风尘仆仆,话到嘴边忙又改口,“这一身的土和汗,一路上累了吧?让初一先带你去洗洗,去去乏,回头咱们一块儿吃饭!”
“好,多谢姑母。”霍青时也确实累了。在温氏面前,也并没有什么拘束,毕竟小时候还在国公府附学过两年。到了这里,实在是与在定康侯府没什么区别。
初一跳起来,“娘,大哥不在家里。他要是知道表哥回来了,肯定也高兴。我打发人去叫他吧?”
他嘴里的大哥就是沈安,因小时候在一起读书,与霍青时关系也很是亲近。
沈安前两年中了秀才,不过一直觉得文章不够火候,便还在国子监里念书,准备秋闱。
温氏尚未说话,霍青时便忙拦着说道,“不急,等他学里放假了再聚不迟。”
初一看看温氏,见她也点头,也只得作罢。
把霍青时带到自己院子里,叫人预备了温水,又自告奋勇,“我和表哥一同吧?”
“可别。”霍青时解下身上玄甲,顿时觉得凉快了不少,“就你那脚,谁受得了。”
初一不乐意了,“我每天都用药泡脚呢,早就不臭了。不信……”
“信,小祖宗,我信行了么?”霍青时求饶,“快出去吧,我略洗一洗就出来。”
赶了初一出去,自己跳进了浴桶里。
连日赶路的疲惫,瞬间在温水中一扫而空。
不多会儿,初一又在屏风后边探出个脑袋,“表哥,你换洗的衣裳哪?”
霍青时:“……”
来的匆忙,他随身的行礼落在了四夷馆。
还真没有换洗的衣裳。
初一得逞了,抱着两件衣裳跳了进来。
“这是我爹新作的,你穿着可能宽大了点儿。”
霍青时如今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常年习武,身形精悍,靖国公的衣裳对他而言,还真是有些宽大。
霍青时也不在意,从浴桶里出来,胡乱擦了擦身上,接过衣裳就穿上了。
初一啧啧称赞,“表哥你这一年,更结实了。”
被霍青时随手扔过来的脏衣服罩住了头。
收拾了一番,兄弟二人一同来到了温氏跟前。
霍青时又要去见顾老太太,温氏便说道,“老太太怕热,午膳一向自己用。用过午膳便会歇晌,索性等过半晌再去吧。”
又问霍青时,“今日才进京,晚间可还要回四夷馆去?”
“不必回去了,来的时候,那边已经和四夷馆办好了交接。按照规矩,边军不能留在城里。过半晌后,我们一行人会去京畿虎贲营里驻扎。”
温氏有些可惜,“若是营中无事,索性便住在家里吧?”
“我回去问问。”
忙叫摆饭,温氏母子二人,加上霍青时都坐了下去,却不见阿琇。
“表妹呢?”不应该啊,吃饭这件事,阿琇从来不会缺席。
“我在这儿呢。”阿琇抱着个小酒坛子走了进来,笑嘻嘻说道,“去年表哥你走的急,酿好的桃花醉都没有喝到。这是今年春天做的,便宜你了,这是头一坛子。”
霍青时笑了,“那我要好好尝尝。”
因有一年的功夫没见到,温氏还是很关心这段时间,霍青时在边城的情况的。
不为别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原先的霍骏还算个慈父,可续娶了以后,特别是继室也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心就偏到了咯吱窝里。对小小年纪就来到了京城的霍青时不闻不问,说句铁石心肠也不过分了。
“你父亲的伤病,怎么样了?”夹了一块儿鱼肉放在霍青时碗中,温氏试探着问道。
提起霍骏,霍青时脸上笑容收敛了一些。放下了筷子,叹道,“父亲行伍多年,身上多有旧伤。大夫说,年轻时候断过一次腿,作下了病根。天气稍稍一变,就疼痛难忍。只好吃药调理吧,其他法子也是没有。”
边城荒凉,随军的大夫手段有限。
霍骏这病痛一发出来,也难支持。
“如今,没事的时候倒还好,与常人无异。一旦有了雨雪,就出不了屋子了。”
想到义兄年轻时候的悍勇,温氏也是惋惜不已。
“边城到底难熬。若是可以,让你父亲写个折子,乞求陛下恩准进京来调理?别的不说,单只说天气,京城里就比边城暖和不少。又有太医,城里也还有民间的名医,总好过在边城那地方耽误着。”
阿琇也放下了手里的碗,关切地看着霍青时。
“娘说的很对。表哥你在京城里的时候,也考了武进士。原本就想要参加武举春试的,这一回去,本来就耽误了一年的功夫。不如趁势回来吧?”
初一拍手,也跟着劝,“对啊表哥,你回京城来呗,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他不关心那个干舅舅,单纯只觉得,霍青时那继母不是个省油的灯,来到京城,有母亲照看着,想来霍青时继母也不敢乱来。
霍青时笑了笑,低头嗯了一声,“不瞒姑母说,我也正有这个打算。”
霍家世代为军户,有着世袭的将职。霍骏那一病,作为长子,他不得不回去侍疾。
只是回去后才发现,继母生怕他会抢了霍骏的世袭军职,也不知道给他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将军职给了他的二弟。
若说霍青时原本心里还有一丝父子情的话,这一通操作,也叫他彻底对霍骏寒了心。
只不过,他在京城里十来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压不住火气,直接就要动手的小孩子了。
一力劝了霍骏来京城,本来就是他打算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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