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
丽贵妃身居高位,按说,她在宫中,该是最受宠爱的存在。
只不过,因曾经出过一次事儿,人变得有些呆傻,脑子与几岁稚童无异。
打那时候起,丽贵妃便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不大上心了。再加上她一颗心都扑在了凤容身上,又有宫务缠身,也就不可避免地忽视了五公主。
好在,因有生母是贵妃,又有凤容这个在皇帝跟前最得宠的皇子时时看顾,到也没有宫人内侍敢轻慢她。
“慢点吃。”凤容将八珍糕放在了五公主跟前,抬了抬手。那大宫女明白了,快步走上出去,旋即托了两盏热茶进来。
掀开了茶盏的小盖子吹了吹,凤容才把茶送到了五公主的嘴边。看她吃的香甜,嘴角都挂了点心渣子,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都是姐姐的,你急什么。”
五公主吞下了嘴里的点心,趴在桌子上喝了口茶,与凤容抱怨道,“阿容你不知道,他们都不叫我吃饭。”
凤容挑起眼睛,去看那大宫女。
大宫女顿时就是满嘴苦涩,急急垂首分辩,“回殿下,并不敢怠慢公主殿下。只是这几日殿下凤体欠安,吃的清淡了点。”
就算脑子再不好,那也是公主,谁吃了豹子胆,敢叫她饿着呢?
只不过五公主嗜肉,几天的清粥小菜吃下来,总嚷着饿。
“姐姐又不听话了。快些好起来,才有好吃的。”
凤容对五公主,总是十分的耐心。
五公主重重点头,将那包八珍糕偷偷地往自己的方向扒拉了一下。
凤容分明看见了,只当没看见,甚至还转了一下头。
从长乐宫里出来,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春日斜阳挂在西边天际,红霞漫天。
凤容回头看了看,长乐宫的琉璃碧瓦在余晖下看来有些黯淡。
笑了笑,他缓缓往皇帝的勤政殿走去。
宫外,靖国公在书房里,正在跟初一说话。
从北境归来,靖国公已经不能将初一单纯地看做孩子了。
“你说陛下,怎么会突然叫九皇子往咱们家里来?”靖国公捋着特意留起来,叫自己看上去更加威严些的短须,眉头皱的很紧。
“莫非……”
又摇了摇头。
比起他的忧心忡忡来,初一便自在的多。扔了一颗糖花生,张嘴接了,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两条腿,“管他有什么心思呢。皇子殿下,人家要来,咱们就只有开中门迎接的份儿。”
说到这里,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往前探了探身子,“爹爹你有没有注意到,昨天九皇子,始终自称‘我’?”
半点儿皇子架子都没有。
要么,确实是他生性谦和。要么,就是这人小小年纪心机却甚深。
不过想一想,其余皇子们都早早长成,年纪大点儿的皇孙都比凤容要大上不少。
凤容真要是傻人一个,大概在宫里也活不下去吧?
初一自发脑补了一回血腥的宫廷倾轧,身上抖了抖。
想了一下,靖国公也深以为然。
圣心难料,初一说得对,不管他们是否能揣度出圣意,皇子莅临,靖国公府只有开中门恭敬相迎的份儿。
索性,就丢开了不再想。
又与初一商量,“你三姐姐的喜事满打满算,还有九天。你是亲小舅子,送亲的时候,须得摆出小舅子的架子来。”
林沉兄弟五个,侄子也不少。
论起男丁人数来,靖国公府先输了一阵。
阿珠的兄弟,一共就两个,其中还包括了沈安这个文弱的书生。
须得叫初一这个擒下反贼的,拿出十足的气势来。
输了人数,坚决不能再输了阵势!
初一又扔了颗花生进嘴,“知道啦。”
到了第二日,凤容果然叫人从宫里送了不少的东西出来。其中一只盒子里装着的,指名给阿珠做贺礼。余下既有给顾老太太的,又有给温氏的。就连国公府里他没有见过的人,也都各有一份礼。东西不在多少,这份儿周到叫初一挺佩服。
当然,凤容也给了他东西,作为他带着凤容逛街买东西的回礼——是凤容自己临摹的一份帖子。
看着上头秀雅中隐隐有些刚劲的字,初一看天。
这是故意的么?
知道自己不爱念书,最不喜欢这些个东西了。
几日功夫匆匆过去,眼看着就要到了阿珠大婚的日子。
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要,初一特意做了身儿新衣裳。
“各位姐姐,你们看怎么样?”
初一穿了新衣裳,张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个圈儿,得意洋洋问阿琇,“锦绣坊里的人说,这是今年最新的样子。”
阿琇无语地看着穿的和红包似的初一,只觉得没眼睛看。
一旁的七姑娘捏着把菱花扇遮住了脸,细声细气,“挺好。”
虽看不见她的脸,然肩头抖动,不难看出这是在拼命忍笑。
八姑娘看着窗户外头挂着的八哥儿,仿佛没听见初一的话。
初一用力跺脚,“我觉得甚好!你们说哪?”
平心而论,他身上那身儿衣裳,是真的相当不错了。
大红色绣着梅花纹的圆领袍子,腰间束了条缕金带,十足的金光闪闪。
如果是凤离穿了,定会叫人惊艳。
初一穿着么……
倒是挺喜庆的,不过这孩子从北境回来,人都黑瘦了,虽个头儿抽开了,足可撑起衣裳,可一张方正的小黑脸,被大红衣裳一衬托,更黑了。
偏他一张嘴,一口大白牙就闪闪发光。
阿琇忍着笑,点头,“我也觉得甚好。三姐姐大婚嘛,小舅子就得这样穿。”
“那是,爹都嘱咐我了,叫我不能失了咱们家的气势。”
他看着一身慵懒地歪在旁边含笑看着的阿珠,挑眉,“往后林五哥要是叫姐姐受了委屈,叫他看看我的拳头哪。”
抬手就握了握拳。
阿琇叹气。阿珠不给林沉委屈就很好了,怎么可能受委屈呢?
“我就靠着你了。”阿珠点头。心里头知道初一不过一句场面话。比起亲近来,谁也不可能超过阿琇在初一心里头的位置。
比起越来越不舍的靖国公来,府里余下的人都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多愁善感。温氏带着人,又一次清点了阿珠的嫁妆,务必做到不出一点儿纰漏。
又有预备花妆那一日的酒席等,各色杂事都十分的琐碎。
好在,阿珠的大婚很是顺利。
她出阁那天,从阿珎,到阿琇,沈家九位姑娘齐聚。
阿珠身着喜服,明艳不可方物。
外头迎亲的杂乱声传来的时候,喜娘将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
盖头落下的一刹那,阿琇看到了两颗水珠儿,自红红的盖头下滚落。
有靖国公亲自进门,送了阿珠出去。
靖国公说过,阿珎是他背出去的,所有女儿都一视同仁,全部他亲送。
此时的林沉,站在院子里。看着被靖国公背在身上的大红色身影,紧张得手足无措。
闹闹哄哄的,当送走了阿珠,初一和沈安也急急忙忙地往林家赶的时候,阿琇低着头,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
她说不清这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从她一出生,就知道阿珠是与她血脉相连的。阿珠,曾经和白姨娘一起,想要伤害她。可是,可是现下,阿琇能够想到的,只是阿珠或是大笑,或是点她额头说她傻的样子。
“九姑娘。”外头有人轻轻叫着。
阿琇爬起来,抹了把眼睛,“谁?进来。”
进来的是阿珠的丫鬟,名叫春月的。
阿珠出阁,并没有带陪嫁的丫鬟。顾老太太和温氏本已经给她挑了几个,只是阿珠却说,自己成亲后就往北境去了,带了丫鬟倒是麻烦,因此只挑了两户陪房。
春月手里捧着只盒子走了进来。
“九姑娘,这是我们姑娘叫我送来的。”春月眼睛也有点儿红。
阿琇诧异,“是什么?”
叫春月将盒子放在了桌上,她疑惑着走了过去打开,登时就愣住了。
盒子里,是一只碧玉雕成的蝴蝶钗。
这对钗子,雕工极其精细,蝴蝶的翅膀被磨得薄薄的。阿琇拿起一只对着外边的日头看,如蝉翼般的蝶翅晶莹剔透,就连上边的纹路,也显得十分生动极了。
“这是……”阿琇转身跑到自己的妆台上,打开首饰匣子翻了半天,从最底层掏出一只玉蝴蝶,两只对在一起,分毫不差。
阿琇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的那只蝴蝶钗,还是当初去铁梨山时候,看到林沉调戏阿珠,扑上去狠狠砸了林沉的头,替阿珠出气后,阿珠嫌弃自己不会打扮,硬塞给自己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姐妹两个的关系,才从两两看不顺眼,到了慢慢亲近起来。
阿琇从来就不缺这些东西,回了府后,又正赶上温氏为她新打了些头面,这只玉钗也就躺在了妆匣子底下,她甚少会戴。
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对的。另一只,一直在阿珠的手里。
“三,三姐姐!”阿琇捧着玉钗哭得伤心。
她从来都不知道,阿珠将这只蝴蝶钗留得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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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2我去写3啦,五公主看着像小孩子是有原因的,后边会说哈。另外她也不是初一的西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