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表哥说什么哪?”阿琇的伶牙俐齿在霍青时跟前完全无用,决定装死。
霍青时看着她一副心虚的模样,穿着高底儿绣花鞋的脚在地上蹭了蹭就要往后退,鞋尖儿上缀着的一颗珍珠颤颤巍巍,尤其显得可爱。
忍不住去抬手揉了揉阿琇的头发,在她抬起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挑眉笑道:“不过,看在这也算用心的份儿上,我很喜欢。”
特意跑去跟沈四讨来的亮银枪,也算是……用心了吧?
阿琇眼睛亮了,整张小脸都因蒙混过关而生动起来,颇有些得瑟,“表哥你真有眼光呀!我托了四叔帮忙选的呢。”
四叔……
霍青时的眼中,一瞬间闪过失落。相伴十年,一同长大。他说不清自己对阿琇是什么想法,只知道这个从他进京那天,就对他露出最亲近笑容的小姑娘,是他这十六年来最想保护的人,哪怕为她拼命,为她流血也在所不惜。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凤离出现了。
可能连阿琇自己也没有察觉,不知不觉间,她对凤离,和对其他人是不同的。
对上阿琇清澈的眼神,霍青时沉默了一下。
也是,她还那么小,能懂什么呢?
初一从假山后探出头来,颇心酸地撇嘴说道,“青时哥,你已经不错了。好歹还是杆挺漂亮的亮银枪做礼呢。每年我生辰,姐姐都只一件衣裳一双鞋就打发了我。”
霍青时失笑,“什么东西,能比阿琇亲手做的更有心意?”
像凤离,总是守在阿琇身边,时不时还送些小玩意儿过去,不过也就是得了一把死物罢了。也亏得他还悬在腰间当禁步用了,怎么不再盘个头发插朵花儿呢?
阿琇反手把初一从假山后边揪了出来,叉腰道:“听见没有?到底是表哥有见识,为了预备你的生辰礼,我手指头都要扎破了,你还不满意啦?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白疼了你了!”
噼里啪啦先把初一数落了一通。
初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姐姐怎么就能把话说得这样理直气壮,满嘴里只叫,“是呀是呀,姐姐做的都是心意哪。”
又对着霍青时抱怨道,“哥你还向着她。谁家姐姐做出衣裳来,袖子一长一短,靴子两只连左右都分不出来啊!”
阿琇脸色涨红。她不擅长,也没耐心做女红。生平头一回,做了针线给初一,就闹出了大笑话。
她还记得当时,温氏看着初一穿了她极用心裁剪的小褂儿,笑的前仰后合的模样。
一长一短的袖子,也确实浪费了料子。
自打那次后,阿琇都不敢再做针线给人庆生了。
霍青时不知道这里头的缘故。不过每每听阿琇一张嘴说起衣裳花色等等来是头头是道的,他还以为这丫头女红上头极佳呢。原来……
他把手搭在了初一肩膀上,小兄弟两个难得一同大笑起来。
阿琇这叫一个发窘啊,抬头看着碧蓝发亮的天空,使劲儿地跺了跺脚,一声娇嗔,“你们都是坏人,不理你们俩了!”
遮羞脸儿似的就跑了。
后边笑声不停。
阿琇低头快步走着,只觉得这青时表哥和初一混在一起,早晚要被沈初一给带坏了!
一溜烟儿跑去了温老侯爷那里。
“小阿琇这是怎么了?”十余年过去了,温老侯爷仿佛还与当初回京时候,阿琇初见他那会儿一模一样。
颀长,清雅,却又因这些年多了读书养性的时光,气质上更添隽永的儒雅之气。
若说当初他初归京之时,身上还能看出战场杀伐的悍勇,给人一种儒将之感。如今,武将特有的血气在他身上已经是荡然无存。不熟悉的人,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一位渊博的大儒。
每次见到温老侯爷,阿琇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慨。都说美人如名将,可她外公分明就是美人名将,哪怕偌大的年纪了,依旧叫人见之心折。
捏着一捧路上折下来的花枝,阿琇叫了声外公,蔫蔫哒哒走进书房里,把窗下摆着的一只花瓶里的花拿了出来,换上自己的。
“还不是初一么。这孩子,太坏了!”见温老侯爷身上只穿着家常的衣裳,因天热,却是选了上好的青色细棉布做的,没什么花样儿,只是穿个舒服。这样的衣裳,那也得分谁来穿。穿在温老侯爷身上,那衣裳都好像是生生地提了几个等次。温老侯爷其实是个严谨的人,哪怕天热,衣裳也是打理的一丝不苟,绝不会有领口衣襟松开的时候。
阿琇屁颠屁颠过去,拿起书案上的折扇给温老侯爷扇风。
“与我说说,初一怎么坏了?”
阿琇哈了一声,把个不识好歹的沈初一方才取笑她的话说了。温老侯爷听了,也是忍俊不禁。怪不得,这些年他也没能得了阿琇一点儿针线上的孝敬。
“你性子太活泛,确实也不是静下来做针线的。”温老侯爷摇头笑道,“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初一活猴儿似的,难道你还跟弟弟一般见识?”
“那倒不是。反正他笑我的时候多了去了,我揍他的时候也不少。”
沈初一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别看他跟阿琇只差了一岁多,姐弟两个是打打闹闹地长大的,感情却是相当的好。在一块儿的时候,哪天阿琇要是不捶他两下,他都觉得一天差了点儿什么。
老侯爷点头,“正是这样,下回他若是再笑话你,你就来告诉我,我叫他多蹲半个时辰的马步如何?”
阿琇立刻警惕起来,“外祖父,我的桃花醉也不多了!”
连凤离生日她都没舍得送呢。
“就留下那么两坛子,说好了要送给,送给霍姑姑……”眼见老侯爷的眼中满是笑意,连眼角处的纹路都仿佛更加慈爱了几分,阿琇泪流满面,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划着,“一坛子,只能再给您一坛子,多一滴都没有了。”
她是真心想留下桃花醉,等霍昀进门后,跟霍昀一起喝的呀!
霍老侯爷哪里能够理解她的心呢?
老爷子对酒情有独钟,阿琇酿的桃花醉虽然是果酒,然而用的底酒却是上好的竹叶青。这几年她又翻了不少的古籍,寻了好几个酿酒的方子出来,如今酿的桃花醉,与最初酿的已经大不一样了。那真是酒香中裹挟着花香,花香之外,又有悠远绵长的酒香。
能从这小抠门手里抠出一坛子来,温老侯爷已经觉得很是满意了,含笑看着心疼得捂脸假哭的阿琇。
阿琇只觉得这侯府之中,从前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已经不见了,抹了把脸,去酒窖里取了剩下的唯二两坛子桃花醉来,放到温老侯爷一坛子,另一坛子,自己装在马车上,连午饭都没吃,迫不及待地赶着就回了国公府——她没法不赶啊,再留下,这一坛子也保不住了怎么办!
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就看见外边有三辆马车。
“诶,大姐姐她们回来啦?”阿琇心中一喜。虽然都在京城里住着,但阿珎等人既然是外嫁女,也不好总回来。尤其是阿瑶,她与公婆同住,还有个太婆婆,更不如阿珏那样自在了。阿珎倒是好一些,她嫁的是总督之子,但公婆都在外放之地,京城宅子里,只他们小夫妻两个与致仕的太公公住在一起。因有三太太的缘故,再加上她是孙媳妇,致仕的范老大人总不好管着孙媳妇啊。所以姐妹三个比较起来,竟是阿瑶最不得松快。
阿琇叫人把桃花醉放到酒窖里去,自己径直去了春晖堂。
阿珎等人果然就在春晖堂里,正与顾老太太说话。不但她们在,几个小姐妹都坐在一处。
女儿出阁便是娇客,回到了娘家,就连温氏和三太太也都在陪着说话。
“大姐姐,二姐姐,四姐姐!”
阿琇眉开眼笑地跑进了花厅里。
阿珏的月份已经很大了,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因怀孕,原先的鹅蛋脸已经变作了圆脸,连双下巴都能看出来了。倒是因为丰腴了,身上肌肤更加润泽,都有点儿白得泛光了。
“我滴个乖乖啊!”阿琇见阿珏扶着椅子把手要起身,慌忙跑过去,围着阿珏转了两圈,“我怎么觉得,还不到一个月没见,四姐姐你这肚子大了不止两圈啊!”
她提起人家的肚子来,半分羞涩都没有。温氏在一旁只捂额头,与笑吟吟看着孙女们的顾老太太说道,“这孩子……眼瞅着都大了,怎么半分女儿家的稳重斯文都没有呢?”
顾老太太看自己孙女都是金玉一般的人儿,没有一点儿不好的,嗔怪道,“这不是随了你?”
三太太噗嗤笑了,拉着阿琇到身边坐下,用自己的手帕子替阿琇擦了擦额头,笑道,“你四姐姐怀的是双胎,身子自然就累些。”
阿珏这一胎早就被诊出了双胎,把个胡武欢喜得不行,亲自来国公府里,与顾老太太借了两个老成的嬷嬷过去照顾阿珏。
阿琇闻言,立刻拍手,“可不是么!哎呀,四姐姐真本事!”
倒是阿珏,被阿琇调侃的脸都红了,轻轻地在阿琇脸上捏了一把,“没羞没臊吧你!”
阿瑶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向阿珏的时候,脸上有着掩饰不了的羡慕。
她进门这么久了,丈夫身边也没有通房妾室,只守着她一个,可她却始终不见喜讯。
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尤其是阿珏有孕后,婆婆话里话外带出来的不满,更叫她在婆家的日子如坐针毡。
虽然丈夫说了,孩子的事情都是缘分,并不着急。可是她,又怎么能真的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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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这周五天里要出去学习三天,然后还要用剩下的两天,把五天的课上完……简直没有人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