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侯府一共有三房,老大和老三都是武将,阿黎的爹爹战死沙场那一年,老三也受了伤,他伤的是腿,如今只能坐轮椅,总归是留下一条命,唯有老二因为不喜欢舞刀弄枪从了文,如今在翰林院当职,离皇上很近。
自从阿黎的爹爹去世后,他便继承了侯爷之位,他有事离了京,是听说沈烈出了事,才赶了回来。
二房内仍旧一片低气压。
沈曦则带着阿黎回了大房。
一路上阿黎都小心翼翼扶着姐姐的手,两姐妹皆有些担心沈烈,情绪都有些低落,时不时搭一句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大房,陈嬷嬷正在门口翘首以待,见她们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姑娘醒来还什么都没吃,老奴让丫鬟摆饭吧。”
阿黎下意识摇了摇头,想说还不饿,余光瞄到姐姐顿时改了口,“嗯,摆饭吧,姐姐早起想必没吃多少,一会儿多吃点。”
沈曦心中盛着事,颇有些心不在焉,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她长得美艳,气场也十分强大,纵使不在状态,有她在,院子里的丫鬟神经都紧绷着,一个偷懒的都没有。
两人简单用了饭,便有小厮过来传话,说大皇子来了,清楚他肯定是来接姐姐回去,阿黎的神情有些沮丧,“不想让姐姐走。”
沈曦捏了一把她的小脸,“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明年就及笄了,再这么孩子气怎么嫁人?”
听到嫁人两字,阿黎漂亮的小脸上染上一抹绯红,“姐姐休要打趣我。”
沈曦可不只是打趣,也实在是替她担心。
阿黎已经十四岁了,等到及笄就可以出嫁了,去年沈曦便将京城的优秀男儿仔细研究了一遍,最终看中了林府的嫡长子林元硕,由老太太出面,年后已经将他跟阿黎的婚事定了下来。
再过一年她就要出嫁了。
林府虽然不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却也是新贵出身,林元硕又是嫡长子,阿黎嫁过去后,就得掌管中馈,周旋于众贵妇之间。
虽然知道妹妹该学的都不曾落下,沈曦还是有些担心,怕她一直这么孩子气,也怕她脾气太软,以后立不起来。罢了罢了,总归还有自己照看着,只要她跟大皇子一日不倒,绝不会委屈了她。
阿黎可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功夫,姐姐的心思便转了又转。
她舍不得姐姐,送了又送,像条小尾巴,赶都赶不回去,一直出了府,还拉着姐姐的手,舍不得撒开。
沈曦看得好笑不已,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是说了,想我时随时可以去府里看我?”
大皇子府离汝阳侯府并不是太远,乘坐马车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话虽这么说,姐姐终究是出嫁了,还嫁入了皇室,阿黎哪好日日登门,她抓住沈曦的手,软声叮嘱着:“姐姐一定要多吃点才行,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万不可委屈了宝宝。”
见她小大人般絮叨个不停,沈曦又捏了一把她的小脸,眉间带了点笑,“快别念叨了,再念叨下去,真成小老太太了。”
阿黎脸上一红,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的,一会儿说她孩子气,一会儿说她小老太太,姐姐就会欺负人!她还不是怕姐姐由着性子来嘛,她胃口不大好,吃的还不如她多,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受得了?
沈曦拿她没办法,“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阿黎这才又笑了,“那我过几日就去府上看姐姐。”
她都一个月没见旭哥儿了,也有些想念,又问了一下旭哥儿的事。旭哥儿是沈曦的长子,小家伙刚刚两岁,可爱得很,阿黎特别喜欢他。
沈曦笑了笑,她五官美艳动人,笑起来颇有种百花失色的感觉,“前段时间还念叨着姨姨,最近两日已经不念叨了,你再不去,说不得就把你忘了。”
清楚姐姐是故意吓唬她,阿黎才不怕。
大皇子最近有些忙,一直在马车上处理公务,等了又等,见两姐妹还没说完,才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他是薛贵妃所出。薛贵妃是出了名的美人,他也生的极其俊朗,一双桃花眼好似能勾魂摄魄,仅仅瞧上一眼就让人脸红心跳,人也风流倜傥的很,京城这么多美男子,也就太子那张脸能跟他媲美。
顾景航唇边挑出一抹懒散的笑,一下马车,便拿扇子敲了一下阿黎的小脑袋,“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没断奶的小娃娃似的?就这么离不开姐姐?”
“姐夫。”阿黎捂着小脑袋躲在了姐姐身后,实在是被他敲怕了。
沈曦扫了一把他手里的扇子,嘴角抽了抽,已经秋季了,天气又不热,竟又翻出了这把破扇子,虽然心情有些微妙,当着众人的面,她却很给他面子,淡淡道:“阿黎年龄还小,难免依赖我,夫君勿怪。”
顾景航哪会因此怪她,清楚沈曦有多在乎这个妹妹,他自不会自寻死路,他眼底多了一抹促狭,面上却关切地问了一句,“阿黎明年才及笄吧?等你出嫁时,姐夫一定随一份大礼。”
一个两个都喜欢戏弄她!阿黎拉了拉沈曦的衣袖。
沈曦含笑瞥了她一眼。
阿黎正乖巧的站在她身后,不仅脸颊红的滴血,露出的那一小截儿脖颈也红的惊人,她本就出落的极其漂亮,此刻俏生生站着,哪怕脸上犹带一丝稚气,仍旧美得浑然天成。
尽管林元硕温润如玉,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还是她一手挑选的,沈曦仍旧有种真是便宜了他的感觉。
沈曦捏了捏她的小脸,“好啦,快回去吧。”
沈曦这次离去时,还将一个会武的丫鬟留了下来,她总觉得街头上的事太过巧合,两头马同时发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偏偏被阿黎遇到了。不好好查一下,她自然放心不下,之前她就想给阿黎选两个会武的丫鬟,因为没挑到合适的,便搁置了下来。
这次出了这等事,自是不放心,见姐姐将青竹留给了她,阿黎自然不同意,但是沈曦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哪容她反驳,阿黎身边便又多了个丫鬟。
送走姐姐,阿黎脸上的笑才逐渐消失,也不知道大哥究竟能不能恢复正常。
她爹爹虽然是武将,却跟二叔一样爱书如命,他生前收藏了不少书,大房单独有个藏书阁,里面藏了不少好书,阿黎打小爱看书,无须听夫子授课时,时常窝在书房一呆就是一天,她记得藏书阁内的第二层还收藏了十几本有关医学的书。
阿黎打算去藏书阁翻阅一下,看看有没有相关的病例,姐姐的生辰还有几日,最近也不需要天天听课,她有的是时间,她在书房一呆就是四天,这些书已经全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相关记载。
阿黎心情便有些低落。
紫荆始终陪在她身旁,见状便劝了两句。
阿黎轻轻摇头,“我没事的。”
想着外祖父家中也藏了不少书,阿黎便想抽个时间去一下武安侯府,她大表哥博览群书,说不得见过类似的症状,正想着去武安侯府一趟,紫兰就进来通报说表少爷过来了。
他是特意看望阿黎来了。
沈烈摔傻的事还是传了出去,旁人可不管他是记忆回到了小时候,还是真的傻了,爹娘都不认识了,不是傻子是什么?一个个都津津乐道地谈起了他变傻的事。
沈烈在京城是有名的青年才俊,不仅成熟稳重,还长得俊朗,不少贵女都倾心他,因着这个缘故,好几个纨绔子弟都瞧他不顺眼,现在他突然傻了,大家可不就幸灾乐祸了起来,一个个恍若打了鸡血,其中几个还是勋贵出身,并不怕汝阳侯府,经由他们一散播,沈烈摔傻的事,一下子就成了京城各茶馆里众人的谈资。
沈烈出身好,自个又争气,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偏偏真是霉到家了,竟然一朝变成了傻子,说着说着,这话就变了味,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的,尽管沈曦一直让人盯着,阿黎克人的事还是让人传了出去。
因为顾忌着沈曦的身份,大家并不敢公开议论此事,可是私下却不少人谈起了此事,可不就是克父克母么,陆氏身体不好也就罢了,她爹爹沈穆峻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带兵出征时打了无数个胜仗,提起他,周边那些国家无不闻风丧胆,他可是被誉为战神一样的人物,在大家眼底,根本就没人能伤得了他。
这样一个犹如神话般存在的人,却死在了战场上,不是被她克的,怎么可能没了?!仔细扒一下她身边的人,陆老太太也没了,亲近之人,一下少了三个,大家自然清楚沈烈对他这个堂妹一向照顾有嘉,这下好了!被克到了吧!
听闻了此事后,一个个路过汝阳侯府时,都恨不得绕道走,丫鬟们也有些疑神疑鬼,二房三房的丫鬟现在已经不敢去大房了,阿黎忙着翻看医书,并不知道外面的事。
阿黎的表哥正是听说了此事,才来了汝阳侯府,她表哥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子,名唤陆令辰。
武安侯府人丁单薄,老夫人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女儿嫁入了汝阳侯府,儿子娶了太傅的女儿方氏,方氏也仅生了两个孩子,正是陆令辰和陆怜怜。
陆令辰是阿黎的嫡亲表哥,知道此事后,他放心不下阿黎,便亲自来了汝阳侯府一趟。
阿黎母亲走的早,平日里很得舅舅和舅母的关照,跟表哥的感情一直很深,听说表哥来了,她连忙离开了藏书阁。
阿黎进来时,陆令辰已经坐了下来,丫鬟刚上了茶,阿黎提着裙摆迈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衬得一张小脸愈发娇俏动人,“表哥怎么来啦?我正想去找你一趟呢。”
陆令辰放下雕着花纹的水杯,起身站了起来,“可是有事?”
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加上永远是一身黑衣,远远瞧着十分威严,站立起来后,更是多了一分压迫感,不过阿黎并不怕他。
小姑娘唇边溢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小声道:“我想找表哥帮个忙。”
陆令辰漆黑的眼眸在她身上巡视了一眼,见她气色还算可以,才收回目光,“什么事?表妹但说无妨。”
阿黎便直接说了。
陆令辰博闻强识,看过的书基本还记得,他并没有见过这种病情,倒是听说过西安某个城镇有个女子摔了脑袋,自此前尘尽忘,也不知道后来恢复没。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曾听说过一个人跟他情况有些相似,我再让人仔细查探一下吧,表妹等上几日。”
阿黎眼睛一亮,连忙嗯嗯点头,脆生生道:“谢谢表哥。”
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此刻眼底溢满了高兴,看得陆令辰眼底也溢出一抹淡淡的笑,他揉了一下阿黎的脑袋,淡淡道:“跟表哥客气什么?你不必太过担心,他总归是醒了过来,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恢复了正常。”
阿黎轻轻点头,“表哥快坐吧,你最近不是很忙吗?今日怎么过来啦?”
见她并不知传闻的事,陆令辰也没多说,“恰好路过,就过来看看,后天是表姐的生辰,阿黎可备好礼物了?”
阿黎点头,“我先前给姐姐做了一套衣服,觉得单送衣服过于简单,便又选了两套首饰,表哥是不是不知道送给姐姐什么,才来问我的?”
陆令辰早已经备好了沈曦的生辰礼,这个时候却点了点头,“不知表妹有没有好的建议?”
阿黎顿时笑弯了眼睛,“自然是有的,你问我就问对啦,前几日姐姐来时,说她打算换个砚台,之前那个摔碎了边角,表哥不若就送姐姐一个砚台吧。我记得你那儿有两个上等砚台,姐姐肯定喜欢。”
她笑起来既乖巧又甜美,很高兴能帮到表哥。
陆令辰点点头。
阿黎说完又叮嘱道:“表哥可不许说是我说的,这样还能给姐姐一个惊喜,万一姐姐知道了,见你这么晚才想起她的生辰礼,肯定要数落你。”说完还皱了一下鼻子。
沈曦比陆令辰大了三岁,见他年少老成,可没少吐槽他,陆令辰再次点头,漆黑的眼眸里又溢出一丝笑,他极少笑,平日里也总是严肃不已,在阿黎面前脾气却出奇的好。
阿黎弯了弯唇,暂时忘掉了烦恼,瞥到表哥身上挂着的香囊,阿黎才拍了一下脑袋,“对啦,我前些日子缝制了几个香囊,表哥带回去吧,你一个、表姐一个、还有舅舅跟舅母的,表哥既然来了,就带回去吧。”
“怎么又缝了?年前不是刚为我们一人缝制了一个?也不怕伤了眼睛。”他身上挂的这个就是阿黎缝的。
他声音低沉悦耳,说话时神情总是很专注,阿黎越看越觉得表哥真温柔,难怪婉姐姐那么喜欢表哥呢。
她笑了笑,解释道:“那是年前缝的,都好几个月啦。我闲着无事才新缝的,费不了多少功夫,表哥跟舅舅不是总休息不好吗?上一个香囊里的药草已经失效了,我又新换了安神的药草,表哥试一下效果怎样,若是好,以后我都用这种药草。”
小姑娘笑的娇俏可人。
望着她唇边柔和的笑,陆令辰没忍住捏了一把她的小脸,入手是她柔软的脸蛋,软软的,滑滑的,触感极佳。
阿黎捂着脸颊躲了一下,“表哥也学坏了,怎么跟姐姐一样也爱捏我的脸?我都这么大了,表哥不许再捏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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