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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7 章

作者:谢青吾 字数:8029 更新:2023-01-26 05:55:58

在五百精骑护卫,半数暗卫守护的情况下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江南世族大惊,恐天子震怒,在城中几乎挖地三尺找寻,未果。

——消失无踪。

没有人不知道谢青吾之于帝王是怎样的存在,江南世族将消息一压再压,一日之中在于晨将江南千里寸土不放搜寻而过,未见其踪,一日之后,谢青吾凭空失踪的消息传遍江南。

卫平侯府。

身为庆王外祖父,卫平侯在江南的地位无人可及,往常就是李云安在时也要听他几句话,如今李云安不在,江南即将收归朝廷,他自然是最为不甘的。

“祖父,”跪在他身后的长孙压低声音,“依旧没有消息。”

卫平侯闭目:“继续找。”

“是,”低声跟身边亲信交代两句,侯府年轻的小侯爷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祖父为何这般急切?如今陛下被困与——与那位相争,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万一——”

“蠢。”卫平侯未等向来宠爱的孙儿把话说完便低声喝止,一双老迈而精明的眼缓缓睁开,却连回头看一眼自己吓得一动不动的孙儿都不愿,只是冷静的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先帝将当今陛下放在战场上培养长大,无数名将倾心教导,你以为是这样容易败的?即便如今处于劣势,我也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老人隐隐有些忧虑,他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却隐隐的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多年的直觉让他觉得不安,这是在朝廷做官多年的直觉,他甚至觉得云安那孩子的遗言兴许都是为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人为他求一线生机。

““先帝温和了一辈子,被朝臣宗室压制,他自己无能为力,却并不打算培养一个盛世仁君,陛下初回朝堂便革新朝局,文臣革职过半,若不出所料,下一个该下手的,就是世家了。”

“我们想胁迫陛下,让陛下退出江南,其实也不过未雨绸缪,但明面上也只是借大雪封山延缓时间,陛下就算顾看云安的面子,事后也该不会过分为难,但若是谢左相在我们的地方出事,你就谁也保不住江南这些世族了。”

——那是帝王最后的底线。

龙有逆鳞,触之遮怒。

“现在,只能期盼谢左相能平安无事,不然——”

年过古稀的老人微微叹气,可这谢左相也并非什么省油的灯啊,原先以为只是照看一个傻子,陛下又亲派了人守着,并未怎么上心,岂料——

到底有什么人在禁卫的的眼皮子底下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又或者,是他自己——

当年惊才绝艳的谢左相,又当真是疯了吗?

卫平侯不由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李云深没有收到谢青吾的回信,两日后收到消息——谢青吾失踪。

——他那不安的预感终于成真。

真到了这一刻,他反而不慌了,他甚至在看完后连多说一句都未曾,只是冷静的开始调兵布防,批复公文,整个人镇静的可怕。

最后宋城看不下去,试探着道:“谢公子不会出事的,陛下,你宽心些——”

——这样的冷静反而让人觉得不安。

“嗯,他不会出事。”李云深点头,眼里分明一片柔和,却压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所以,速战速决——他还在等着我回去。”

年轻的帝王抬头望着风雪尽头,微微露出笑意,谢青吾还在等着他回去,所以,谁都不能挡住他回去的路。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他的青吾还在等着他回家。

百里之外,病弱的人捂住心口,那里热的发烫又冷的惊人,杨子仪过来还需整整两日,李云霁却已倾巢而出,直奔照月谷,李云深已经被困十日,粮草不足,天寒地冻。

江南的世族选择明哲保身,隔岸观火,眼下,还有谁能去救他的殿下?

——他的殿下。

尚在病中的人顾不得痛的痉挛的双腿,在旁人的搀扶下跨上马背,月明星稀,他回头看着远方山林,大雪过后一片银白,天地广阔,寂静无声。

——他闭了闭眼,身边寒风凛冽。

从此刻起,他再不是那个可以肆意赖在李云深怀里,乖巧着被他宠着的小傻子了,可以撒娇,可以偷懒,可以肆无忌惮的赖着他——可他毫无办法。

——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李云深出事?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

——他做不到,哪怕为此自己会万劫不复,跟他永成陌路。

——

肺里翻涌着血腥气,剧痛传遍四肢百骸,然而座下的骏马依然未曾放缓速度,李云霁急促喘息着,压抑着心头的燥郁。

不远处大雪覆盖下,照月谷近在眼前。

先锋的屈車是跟随他多年的亲信,一直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除了当初于他有过救命之恩的陈林,他这些年来最为信任的大概就是屈車。

但就算如此,他所能交付的也不过手中兵力的四分之一,云桑所带走的是她陪嫁而来的护卫,当年与他联手逼死父皇时从赛外带来的蛮子,这些年云桑始终不提放人回去,李云深杨子仪假死后边关一直不稳,他不欲与云桑起争执,生怕撕破脸皮,便一直放任。

而今,他手中剩下的两万大军,才是他多年来养着的真正的精锐。

他不能放心任何人接手这支精锐,所以,哪怕他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再受不住,也要亲自领兵——幸好,幸好还有寒食散。

一个时辰前刚刚吃了那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眼前阵阵发黑却又因极致的兴奋隐隐发亮。

李云深。

这是他这一生都迈不过去的坎,一而再再而三的败落,几乎已经是他的魔障,除非亲眼看着他死在自己手里,否则今生都不能甘心。

从牙牙学语在父皇膝下争宠,到后来长大后的文武相争,再到后来帝位之争,最后他都败了,哪怕他夺得了皇位,父皇还是把玉玺留给了李云深,宗室还是瞧不起他,武将还是怀念李云深——

甚至于后来李云深将他赶出了皇城,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在这世上逃亡。

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一次,他要亲手割下李云深的头颅,提着他的头,叫所有人,心悦诚服。

“皇兄……”

厮杀从清晨开始,朝霞与眼中颜色一致,旭日沾染绯色,山间白雪化作红雨,将整个天地都映成一片血色。

李云深身先士卒。

到底已经失踪三年,手中的虽是亲信,却一直是杨子仪在代他领着,哪怕他曾在战场上威名赫赫,时至今日也都只是传说。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那不过是将军对陛下的恭维,更何况,陛下废了一只手。

——直到亲眼看见他挥刀。

一身战场杀伐积累而下的凌厉杀气,不同于杨子仪身上因杀戮过重沾染的血腥之气,那是纯粹刚正的杀气,不退不避,招招致命,只是可惜,那只左手,终究——

不仅是杀伐,就连在山谷中领兵穿梭迂回也是娴熟,被前后夹击断粮多日,却还能在袭击来临的那一刻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甚至于游刃有余。

——李云深,向来不是庸才。唯一让人觉得不安的是帝王的神情,杀戮胜利乃至于败走都不能激起他半丝情绪,只是在休整的间隙无声擦拭自己的刀,眼中寒光收敛,压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山雨欲来。

他就不该把傻子一个人留在江南,若他的青吾出了任何事,江南所有世族,都要去给他陪葬!

天光大亮时分,凭借天时地利之便,李云深终于被逼到穷途末路之境。

李云霁策马驻足山顶之上,惨白泛青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病态扭曲的笑来,而后那丝笑意越来越大,终于狰狞的爬满了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

太过剧烈的动作牵扯着心肺剧痛,他却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多年夙愿一朝得偿的兴奋已经叫他压下了所有的疼痛。

“杀!”半死之人的嗓音出奇的嘹亮刺耳,失态之下竟然像极了宫中服侍人的太监,但他丝毫未觉不妥,声音中的疯狂令人侧目,但仔细听来又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他最后的皇兄,终于也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而山谷之中,明明困与死地的人却抬起头来,却并非看向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对手,曾经最疼爱的弟弟,而是看向遥远的崇山峻岭的尽头。

那样不合时宜的,带着不能琢磨的疯狂,缓缓的,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竟仿佛是笑了。

“青吾,等着我。”

——手中长刀应身出鞘。

而挡在他身前,离他最近的宋城,却在帝王出声的瞬间,蓦地睁大了眼。

只因在那山谷的尽头,旭日初升之地,缓缓的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身影,逆光而来,恍若幻象。

——可却并非幻象,他身后郑氏的大旗在风中招展,青衫之上沾染血污,身后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堆积如山。

背后突如其来的伏击令本以为胜劵在握的人瞬间面色惨白,胸中气血激荡,竟哇的一口喷出血来。

“谢……谢青吾……”

声音中是掩盖不住的怨毒与歇斯底里。

他就差了那一步,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他都差了那一步!

然而此刻并无人关心这位废帝的摇摇欲坠的身躯。

处于某种近乎恐惧的直觉,宋城第一反应是挡在李云深面前。

——不!不能让陛下看见!

他几乎是近乎惊恐的在心中呐喊,可是根本毫无用处,李云深的刀还停在鞘里,人已经抬起了头。

像是心有灵犀,远处的人也在此刻朝他看了过来,那张惨白病态的脸上已经溅满了血迹,手中的剑还在滴落血水,眼中有着他不熟悉的狠厉和冷寂。

谢青吾看着他,许久似乎是想笑一笑,但最终只是别过了头,因为身边已经有刀剑再次落下。

看惯了谢青吾在他面前温顺乖巧的模样他几乎都要忘了,从前的谢青吾是怎样。

那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能一箭射中他的腿,持刀挑断他的手筋,将他囚在深山之中,不见天日三年的,谢青吾。

郑氏精锐以最快的速度为郑氏唯一的继承者开辟出一条血路,李云霁的两万精锐并不那么好应付,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抽调的是一万精骑,若与李云深困在谷中的人马里应外合,胜利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然而——

谷中的兵马根本未曾接应他。

都只是,冷眼旁观。

但李云深根本无暇考虑这些。

他甚至觉得周围的厮杀都渐渐远离,他眼里只能容下不远处那个人,看着他面色惨白,手中偿剑却仍是利落冷静,不断斩杀身边拦路之人,哪怕他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那样一个病秧子,那双执笔拈棋的修长双手,是怎样学会杀人夺命,招招致人死地,谢青吾,到底还有多少是他根本不曾知道的?

他不知道,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踏着一路尸山血海而来,遍体鳞伤的向他靠近,一身鲜血,身后却是霞光万丈,旭日东升的明亮。

——直至被李云霁大军围剿。

郑氏驻守青州边境,哪怕是谢青吾也不能一时调兵过多,若是万一调兵离开青州,蛮子攻打关隘后果不堪设想,谢青吾调一万骑兵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险,原本他从外破开包围,与李云深内外夹击,理应不会出事。

——可李云深大军始终未曾出谷一步。

李云霁一开始还是慌乱的,而后瞬间反应过来,集中全力开始绞杀谢青吾。

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李云深是疯了,还是恨到恨不得让他去死?或者说是想等着李云霁与谢青吾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

——败的必然会是郑氏。

谢青吾握刀的手缓缓停窒了一瞬,他有些想笑,但最终只是抬起头来,天光一瞬间炽热的可怕。

阳光刺痛双眼,他觉得也许是疼的习惯了,他竟然感受不到难受,仿佛是一场盛大无声的绝望。

——李云深想他死。

他觉得自己兴许是疯了,他想笑,眉眼还没弯起来,眼睑已经慢慢湿润,身边刀剑乱舞,他握刀的手却突兀迟了一时。

锋利的弯刀在他仰头的转瞬划破青衣,带起一痕鲜血。

谢青吾顿了顿,一时之间仿佛是身体都僵硬了,贯穿的伤口带来的剧痛叫他觉得麻木,他看着远处的人,那人就那样看着他受伤,像是无动于衷。

“杀!”他杨起剑,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疯狂与歇斯底里,“杀光!

——他不到自己身边,自己就向他靠近。

没关系,他总能,到他身边。

李云深瞳孔一缩。

冲出去时不仅宋城,追随他多年的亲信全部挡在了他的身前,阻挡他的视线,围拢成一堵人墙。

“陛下!”

“滚!”胸膛冲撞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嗓子烧化,他不能看见那人的状况,满心的焦躁都化成杀戮的戾气——他们伤了他!

宋城试图擒住他,却在接触的那一刻僵住。

不是因为相交多年的帝王将雪亮的刀刃抵在他身前,而是因为如此接近的距离,他看见的不是陛下对他出手,而是,李云深颤抖的手。

他那已经彻底废了的,分明再也拿不得刀剑的水。

明明已经颤抖的厉害,还是不肯放开,不是高高在上冷静如斯的帝王,而是当初那个李云深。

刹那之间,宋城只觉得眼眶发烫,下一刻,他转身让开了路,站在李云深左右:“护驾!”

两个人隔着半个山谷的距离,手下亡魂无数,一路踩着断臂残肢,艰难而缓慢的靠近。

有时候眼前尽是血雾,他甚至看不清对面的人影,只有心里残存着一个念头——谢青吾在等着他过去。

——即便他那么清楚的知道,他不该过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手里到底收割了多少人命,身后一路鲜血,一切都渐至尾声,他知道一切都快结束了,所以,他必须赶到谢青吾身边。

快了!快了!再有一刻——

比他更快的是巨大的轰鸣声,头顶高峻的山峰像是被利刃凭空斩断,无数山石裹挟巨木泥土轰然而下。

“谢青吾——”

长刀脱手而出,他在一片混乱中似乎是抱住了那个人,又似乎是没有,手臂是没有知觉的,手骨像是被硬生生敲碎,他不敢放手,也不能放手,他好像听见有人喊护驾,唤他的名字,唯一没有听见的,是本应离他最近的你一句,殿下。

他最后听见的是一声闷哼,带着几乎咬碎牙齿的战栗,清晰可闻。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什么都听不清,只有一片静谧的可怕的安宁,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天空是一片盘旋飞舞的灰尘,在明媚干燥的阳光下起舞,身边是无数碎裂坠落的石块。

——怀里伏着一个人。

那一瞬间,李云深几乎有跪地感谢上苍的冲动,可他动不了,四肢百骸都传来令人窒息的疼痛,咸涩的液体突兀滚出眼眶,在那样一片混乱中,他抓住了他的手,悬在万丈深渊上的心脏终于落回原处的刹那,他感受到一股流淌的湿热,蜿蜒汹涌的淌过他的腿骨,将身下土地都染成一片赤色。

——那是,血。

脑子乱哄哄的,疼的让他连思考速度都慢了下来,方才混乱之中,有石块砸在他的头上,耳朵里灌满了鲜血,他听不见任何声音,想开口说话,可是口中尽是泥土,呛的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尽力低头,想去看一看他。

——到底,伤到了哪里?

“……”沾染泥土与鲜血的手颤抖的覆上他的眼睑,那人的手被什么尖利的东西贯穿,仍在滴滴答答的滴血,那血落进他眼里,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一片血红。

耳朵里听不见声音,只能透过血雾看见那人微微开合的嘴唇。

他说,别,别看——

可他还是看见了,滚落的巨石压住了他的双腿,人族脆弱的骨肉在巨力之下顷刻之间散架粉碎,从膝盖开始,被压在巨石下,只能看见鲜血不停的从他从他身下蔓延,扩大……

——而依方向来看,那颗巨石滚落的方向分明是朝他碾来。

原来不是他在混乱中抓住了谢青吾,而是谢青吾在一片混乱之中,拼尽全力抓住了他。

明亮的天空突兀冲冲出一道青烟,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却那么清楚的知道,结束了。

——这场狩猎,结束了。

哪里来的什么天时地利,一切不过他精心设计。

隆城固若金汤,若是强行攻打,用时日久伤亡不说,还有太多的不确定的因素——而他的青吾还病着,还在江南等他。

年大夫说了啊,江南的气候无常,青吾的身体受不住,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期望这场战争早日结束,他好早日回去,去接他的傻子——当年青州的事,几乎是他心中无解的魔障。

他比任何人都更早的知道江南这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因为,他重生过来的最后一年的冬天,江南正落了这样一场大雪,押他的军士为了私事绕路江南,被困照月谷整整三日,险些被冻死在山中,最后是有人手持谢青吾的令来,将他背了出去。

他所领三万嫡系,在北疆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又哪里那样容易被围困,一败再败,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是他的授意。

——他当年重生后为提防李云霁在其身边安插了不少钉子,这么些年过去,能爬到高处并深得李云霁信任的只有屈車一人。

——正是如今李云霁的心腹,除却当初对李云霁有过救命之恩的陈林外最为信任之人,甚至如今统领了李云霁小半兵力的先锋。

也是如今在山谷外调兵围封死所有出口,除了李云深外谁都不可能放出的屈車。

——而对李云霁来说,他的命向来都是最好的诱饵,他如此笃定的知道,李云霁必定会来,不惜一切代价。

就像当初在皓月山庄李云霁会中招一样,若说李云霁的执念,那么必定是胜过李云深——他太想要赢了。

所以,谁也不是真的毫无心计,他当初的确无意于皇位,却也还是有防患于未然的觉悟,屈車蛰伏多年,就连当年他险些身死都未曾动用,等的不过是这样一个一击致命的时机。

至于方才的地动山摇,则又是另一个人的手笔。

——云桑。

不得不说,作为一介女流,她的胆子大的出奇,野心同样如此,当年身为和亲公主胆敢与李云霁合谋逼死帝王,求得一个后位,而今,她将主意打到了李云深与李云霁身上。

她并未离开求援,相反,脱离隆城后她迅速处理了李云霁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并令小队人马远付草原,而自己则带兵直奔照月谷,悄无声息的潜伏在谷外。

胆大如斯。

她耐心等候着李云深与李云霁两败俱伤之时,好做那只黄雀,她身边所带只有八千兵力,无论是与李云深还是李云霁相必都是远远不及,但回草原调兵所需时间又太长,战场瞬息万变,机不可失。

——她不仅仅需要一个两败俱伤的时机,所以,她在照月谷埋了火药。

或许是为了报复这两个男人,一个她求而不得,一个害她生不如死,她向来睚眦必报,或是准备坐收渔利,搅乱大周朝局,做匈奴进犯大周做着准备。

——蛮夷觊觎中原沃土,早非一朝一夕之事。

总而言之,她冒了奇险赶来照月谷,并险些成功。

可惜了,她原本想利用两军对峙乘机作为,只是不料,照月谷内外,都是李云深一人手笔。

李云深拆了一半火药,另一半却被刻意留下。

云桑将八千精兵四散于山林,自己更是不知藏在何处,李云深吗那个时间和精力一寸寸搜山,索性在谷中等着她自投罗网,顺便利用一下那些来之不易的火药。

所以与李云霁相争时刻意装作不敌,其实大半兵力已经被屈車一早放出谷去,在谷外静等所有鱼儿上钩后再突然收网。

先是装作两败俱伤,其实不过为了引诱云桑出现,至于一退再退,退至山谷深处,则是因为那里的火药事先已经移走。

只等云桑引燃火药,将不知情的李云霁大军彻底埋葬,他再最后出手,与屈車里应外合,将所有人,一举歼灭。

而另一边,为用计逼真心急如焚赶来救驾的杨子仪,此刻已经攻入隆城,彻底断了李云霁的后路,而等此战一胜,他便能理所当然的处置了隔岸观火的江南世族,将江南彻底收回手中,然后用拖延战机抗旨不遵之名,将江南世族从朝局中拔除。

此刻屈車的大军已经封死所出口,杨子仪占领隆城之后会即刻带兵赶来,李云霁的兵马半数折损于火药在下,而作为后手的屈車背叛了他,云桑也已进了陷阱,最外围的强弩已经对准了困于谷中之人的心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才是,最后的那只黄雀。

他以自己为饵,一石四鸟,却未曾想到,他最终算计了谢青吾。

在这个局中,他是鱼饵,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所以入局,唯有谢青吾,他想他活,所以一败涂地。

他计划的这样万无一失,唯一未曾想到的就是,伤的最狠的会是谢青吾。

他以为那个傻子,理应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还在抱着暖炉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去,他从未想过,谢青吾竟没疯。

——谢青吾,骗了他。

他的计谋如此逼真,骗过了李云霁,骗过了云桑,乃至于骗过了谢青吾。

他抱着怀里已经昏迷的人,痛的想要嘶吼,可是一开口就不停的咯血,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困兽一样嘶哑的呜咽,没有人能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说:“谢青吾,你明明答应了我的,要等我回去……等着我回去……”

所以不惜挺而走险设下这样一场大局,可你,为什么没有听话,好好等着我回家?

为什么这么蠢?明明答应了我……你明明答应了我……

天光炽烈的可怕,血混杂着泪一路划过脸颊,那人的鲜血将他的衣裳寸寸浸湿,空气里满是令人绝望的血腥气。

他想喊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费尽力气,从咽喉深处挤出来,沙哑凄厉的叫人害怕。

——就好似是那场噩梦的重复。

心口气血激荡,一口又一口的鲜血漫了上来,口中一片腥甜,意识渐渐模糊不清。

昏过去的前夕,他握住了谢青吾完好的那只手。

掌心温热,叫他忍不住攥的更紧。

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从年少无知的时候开始。

他看见了年少的自己,还有,谢青吾——

※※※※※※※※※※※※※※※※※※※※

祝天使们端午安康!

我终于要结局了,我要有树辣!(?)

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要去写甜甜甜小番外,我我我,我要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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