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的心狠狠跳了跳,全南竟然还没死?自己当时明明已经——
不,不能慌,这时候绝对不能慌,谢青吾或许是在诈他,他这时候万一露出马脚,就是功亏一篑,反正现在他占尽优势,谢青吾无凭无据,根本翻不了盘!他不能自乱阵脚!
再者,自己当时下手绝对准狠,只一下,全南便没了呼吸。
等等,一下就没了呼吸?自己上回那一刀下去,全南也是瞬间便倒地不起,该死的,那个老家伙不会又是装的吧?大意了!
心上百转千回,陈林面上倒仍然装得稳重,甚至带了点急于知道详情的关切,让人挑不出丝毫不对,“哦?说的什么?可交代了他贪墨粮草,劫杀朝廷命官的证据?”
先问粮草,将话题往这方面引,如果当时全南确实还活着,必定会将自己是内贼的事情说出去,所以问话的方向,自己得先把握住,再者谢青吾没有证据,也不能奈他何。
谢青吾垂眸看了一眼陈林,这人看着倒是不错,精明的很,倒是可惜了,不能为我所用,等看了半响才不慌不忙道,“那自然是,说了。”
陈林一怔,掌心下意识的攥紧。
“他死前向我描述了他藏证据的地点,并让我给陈将军带一句话。”
陈林心跳猛的一顿:“什么话?”
“他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狡兔死,走狗烹,四殿下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谢青吾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一片深幽,“他在地府等着陈将军下去作陪。”
陈琳呼吸一窒,喉结上下动了动,毫不犹豫的反诘道,“呵,将死之人的污蔑罢了,当真是死了也要作妖,不过是出拙劣的离间计,王爷明察,末将绝没有此等异心。”
“我也觉得是,”谢青吾露了个笑,不咸不淡的接话,“王爷又不曾结党营私,哪里就当得起异心这样重的词?陈将军说,是不是?”
异心,异心,本非同党何来异心?当今陛下春秋正盛,皇子们虽早已成年,但大多顾忌皇帝疑心深重,而不敢结党营私,有所动作,表忠心是一回事,但这话万一传出去,李云深免不得又得惹上麻烦。
李云深觉得自家青吾是真贴心,他本就没有结党营私的念头,自然也不想在他父皇那儿又添一笔糊涂账。
杨子仪面色微微有一丝变化,其实陈林这个表态正这是他所乐意见到的。
这一回外出陛下考虑的并非只是治贪平乱,更深一层的,也是为王爷日后打算,既然千挑万选,选了陈林随行,其实也是为王爷树立自己的势力挑人,可王爷——
老大既然没反驳谢公子的话,那应该就是没有这个心思,到底是不想收下陈林,还是没有结党营私的心,或是对陈林心存疑虑……
杨子仪头一回这样摸不准李云深的心思,又不敢多问,在他私心里自然是想陈林能归附老大的可是如今老大态度未明,而自己又和陈林——
他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大周民风虽不十分开放,但皇城里吃喝玩乐,什么断袖龙阳之好也不是稀罕事,他也不是没见过,喜好男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城达官贵人之中有此喜好的也不是少数。
远的就不说了,自己眼前这一对儿现在还搂在一块儿呢。老大那么直成钢铁的一个人都能为了谢公子化成绕指柔,他也没什么好放不开的,可万一陈林与他选的道不同——
万一——
“老大,陈林没那个心思,全南可能是临死之际给咱们找不痛快,离间计什么的,咱们在战场上还见得少么?”
他不是没有心存怀疑,可这一刻一切还未有分明,谢公子与陈林身上同样存有疑点,虽然老大现在已经摆明了是要护着谢公子,但他不得不在中间打个圆场。
老大,陈林他总不能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便率先做抉择。
李云深看了扬子仪一眼,微微点头,“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虽然他的确已经有些不喜陈林,但就算看在杨子仪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在没有任何情证据的情况下对陈林动手。
再者,陈林好歹是御林军统领,正三品的官阶摆在那儿,自己真要是乱来,回头再被父皇一脚踹出去了可怎么办?
李云深不想那些弯弯绕绕,但他确实是厌恶陈林那幅明显针对谢青吾的架势,怎么说呢?他现在就想把谢青吾好好护着,不让人受任何委屈,陈林那副恨不得立马就给谢青吾把罪名坐实了的样子,招他讨厌。
虽说事关李云霁,他自己其实都对谢青吾心存疑虑,但看谢青吾这么被人欺负,他坐不住,这时候他就算自己心里不确定也绝对会是护短的。
从某个方面来说,反倒是陈林让他过早的站在了谢青吾这一边。
杨子仪也有点感激的看了李云深一眼。
陈林见李云深表态,心里稍安,接着问道,“那不知全南所说,藏匿证据的地点是在何处?”
“城郊百里外的荒山,当时全大人已经不行了,只在我掌心绘了地图,至于具体的位置——“谢青吾一笑,指了指心口,“——在此处。”
意思明显的很,我对你们不放心,不说。
陈林眼脸皮狠狠一抖,“谢公子无凭无据,凭什么让人信服?”
“这个好办,我明日亲自出城一趟,将证据取回来便是。”
“不行。”谢青吾话刚说完,李云深就开口了,“你伤还没有好,骑不得马,再受不得颠簸了。”
说着在人纤细的腰肢上抚了抚,心疼的紧,“今天刚刚受了伤,都没好好养着呢,再出去,我不准。”
——带着点任性的宠溺。
“那坐马车成不成?不骑马了。”谢青吾有点好笑,心里又觉得甜,李云深这语气让他颇为受用,歪在人耳边小声讨价还价。
“那也不行,马车一颠簸,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你伤在腰上坐马车坐者容易不舒服,不行就是不行。”
谢青吾心情越发好起来,嘴角抿了抿,今晚上挺值了,虽被人无缘无故坑了这一招,但能换来李云深这样对他,着实不亏。
唔,先吃醋后心疼,李云深今天格外惹人喜欢。
“那不如,王爷陪我一块去?”
李云深想了想,觉得可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陪你一块去,省得你又出事。”
“我还能出什么事儿?”谢青吾抓住话头,小声问他。
他一直向李云深示弱不错,但那其实也算得是,咳咳,不至于真的不能自保。
“我一不在你就受伤,”李云深声音有点闷,虽说是自己保护不周吧,但,但——
“以后我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
吃够了狗粮的众人,嘴角抽搐着退下了,你们就不能注意点影响了是不是?
“王爷说的话,青吾记下了,”谢青吾心里暖烘烘的,必了闭眼,“不许食言。”
“我哪次对你食过言?”李云深有点郁闷,自己明明从来没有好吗?
“明明,好多次,”谢青吾眼眶有点热,想咬人肩膀,想了想又停下了,只把泛红的眼眶在人肩上蹭了蹭。
“什么”我、我明明没有。
——委屈。
“没什么,”谢青吾没说什么,“天色晚了,王爷,歇下吧。”
李云深不明所以,但也没追问,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又实在记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开口:“我去给谢公子找件衣裳过来穿上?”
“别,”谢青吾不想把人放开,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不想穿。”
李云深:“……”
不想穿衣服,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脑子里炸开烟花,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跟。
好在谢青吾还找了个像模像样的借口,“衣服碰到了伤口,“疼。”
但其实李云深过得再苦再难都没委屈过他,衣裳是从荥阳带来的蚕丝里衣,根本不存在会碰疼这一说。
好在李云深在这些细节方面,确实不怎么聪明,在这种事上也一向迟钝,没想明白,红着一张俊脸躺下后就整个人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谢青吾心里胀得厉害,没什么犹豫的往李云深怀里钻过去,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他怀中。
李云深以为他是冷,再说自己确实也不想放开,任由他往自己怀里钻,甚至还自己伸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了,手臂避过腰上伤口碰到光滑而温暖的脊背,李云深觉得自己喉咙紧了紧。
然而还是瘦,摸到一手的骨头,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养胖了?
李云深带着这个令人忧心的问题,沉沉进入梦乡。
谢青吾埋首在他怀里,半夜无眠。
你食了那么多次言,自己却总也没有发现,为什么一直都记不起来?
你当年明明说过,不会离开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谢青红着眼抬起头,借着月光照着人嘴唇狠狠咬下去,然而等真正亲下去的时候却忽地的放缓动作,生怕将人吵醒了。
嘴唇相触的瞬间,他尝到自己眼角滑落的干涩,然后一点一点被李云深的气息化开成微甜。
心里慢慢的,安静下来,然而又突兀觉得委屈。
你当年明明说过,会陪我一辈子。
你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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