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话刚说了一半外间突然灯火大亮。
轰隆巨响不绝于耳,李云深下意识的冲出营帐,顺手捞了一把长弓,正准备搭箭的当儿听见了一片哄笑。
“这群狗娘养的,又耍老子玩儿?”杨子仪气急败坏,对岸灯火通明,却是刚刚来犯的乱军在惊动这长夜寂静后又秒速缩了回去。
“他们经常这样半夜发疯?”李云深磨牙,“疲兵之术?”
“那倒不是,就是每回想分兵出去时会过来闹一通,大概是觉得有机可乘——这群狗娘养的怎么知道咱们准备分兵的?狗鼻子啊?”
这样不依不饶分兵倒是有些棘手。
陈林脸色颇有些难看,但仍是固执道:“末将先率兵逼退乱军,再领兵出去追缴所失官银,王爷——”
李云深一头黑线,忒固执己见了,他这会儿就特想冲过去摇着陈林的肩膀让他清醒点儿,杨子仪只不过伤了一只胳膊,你这样不依不饶冲昏理智真的好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色误人?蓝颜祸水?
忍不住又去瞅一眼杨子仪,李云深默默闭嘴了。
平心而论,杨子仪五官也算得端正,干干净净的长相,不上战场不作死的时候看着还勉强有两分清秀,但平日里可劲儿作死起来就跟他从前养过的那只猎犬一样,看着凶悍,其实蠢的可以。
所以,陈林到底是看上了杨子仪哪点?难不成是蠢?
这种事关感情的破事,李云深表示他想不懂,太复杂了,人心本就难测,更何况是这样千回百转的事儿了?
——在这种事关感情的事上,毋庸置疑,王爷自己就是一智障。
所以不敢妄下论断,杨子仪跟陈林,他总觉得,兴许并不合适,但如果这世上的事都按合适说起,那也都不必挣扎了,他俩,慢慢往以后看吧。
李云深这样想着,突然有点悲伤的想,连杨子仪这货都有人了,自己是真准备孤独终生?
母妃选的他没有一个上心的,重生之后又不怎么想搭理姑娘,说起来是真已经素的可以的,他最后难道真的一个人过了?
想想难免心塞。
于是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刚歇下便又被人吵醒,留在荥阳的侍卫面色惨白,日夜兼程而来。
“王爷,谢公子出事了。”
李云深上马时夜雨正急,杨子仪哆哆嗦嗦的从营帐里爬起来劝:“夜里走山路本就不甚安全,况且这会儿又还下着大雨,老大,你明儿早上再动身不行?”
李云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什么迟疑:“我放心不下谢公子。”
蹄声划过长夜寂静,杨子仪看着前路策马疾驰的李云深突然有那么一丝后悔。
——当初藏书格外,他为何没有拉住李云深?
是了,藏书阁那一事,他其实阻挡了李云深一瞬间,当时场面混乱不堪,没有人清楚看见他的动作,就连李云深都未曾知道,但他当时确实阻拦过李云深,只是没能拦住,反而叫李云落下了耳疾。
李云深喜欢谁宠着谁只要不过分都无妨,哪怕三天两头的换人,他照样能嬉皮笑脸的闹,可谢公子不一样,老大对谢公子明显逾越了,恐怕连他自己的不曾知道,他平日里究竟有多在意谢公子。
——那分明已经超过了宠爱的范畴。
他怕,有朝一日,谢青吾会成为李云深的掣肘。
而老大日后登临九五,又怎能有如此明显的软肋?
李云深赶了一夜山路,终于赶到济明城下时天色朦胧微亮,大雨稍停,他翻身下马,本来已经两步冲入客栈,正准备推门时才骤然发觉自己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从发梢到脚踝,雨水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掉,身后都是泥泞的一串水印子。
谢公子体虚畏寒,自己这一身寒气进去别再给人冻着,咬了咬牙,还是没推开门,转身去换了件干衣裳,这才急匆匆闯进去。
屋子里倒还暖和,留下的侍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屋里生了碳火,看见李云深进来忙开口回禀:“公子从昨日开始不舒服,请过城里大夫来看过,也没说什么病症出来,是属下自作主张去请王爷回来——”
李云深根本没空去搭理他们,手下人立即识趣的退下了,顺带把门掩好。
谢公子窝在被子里只能看出脸色极苍白,李云深过去坐在榻边,拿手去探上人额头:“谢公子?”
又不知人是否醒着,怕吵到了他,因此声音也是压低了的。
谢青吾没睁眼,只是用冰凉的额头蹭了蹭李云深掌心,哑着嗓子道:“冷。”
是真的冷,五脏六腑寒气升腾,冷的筋骨都隐隐感到疼痛。
冰冷的额头触上同样冰冷的掌心,谢青吾愣了愣,而后费力的仰起头,想撑起身来,李云深怕他又累着赶忙伸手去扶,一来二去,谢公子成功赖在了人手臂边上:“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王爷是,特地冒雨赶回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明明很正常的问题,李云深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答话,只能生硬的岔开话题,“身上疼不疼?这两日又下雨,阴雨天腿疾犯了没?”
“疼,都疼,疼得厉害……”谢青吾在李云深面前半点不想撑着,一边说还是发着颤意哆哆嗦嗦的试图往人怀里钻,李云深看人抖的那么厉害,触手也是一片冰凉,心里先软了两分,自己伸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让人靠的稍微舒服些。
谢公子终于踏实了一些,摸索着去环过人的腰,结果伸手没摸到心上人劲瘦有力的腰,先碰到了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指尖忍不住就瑟缩了一下:“王爷是不是淋了雨?怎么身上冷成这样?咳咳,也、也不怕染上风寒?”
这样说着,还不忘去拉自己身上盖着的锦被往李云深身上匀。
“好了,好了,没事,刚刚已经叫了热水,马上就送来了。”李云深忙帮着谢公子顺气,手顺着人瘦削脊骨滑下去,摸到一手的骨头,不由觉得有些心疼,这人又瘦了。
“自己都顾不好还来顾着本王?怕我受风寒你就别一直病着啊,你这样我看着也忧心,谢公子,你这身子骨什么时候才能好一些啊?”一边说一边按住了谢青吾哆哆嗦嗦的手,不让他继续扒被子,“好了好了,松手,别动了,当心凉着背,热水来了,马上不冷了。”
小二知趣,放下热水就轻着脚步退下了,只在门边说了一声:“客官,您先用着,不够再送。”
李云深应了一声,等人出去了自己抬眼看时才愕然发觉,那群想多了的货好像备了两人份的热水,然而,只送了一个浴桶。
李云深:“……”
“谢公子,你先歇会儿,我去沐浴更衣马上回来好不好?”几乎是哄骗的语气了。
谢公子靠在他怀里,冷的身上发颤,但就是扣紧了他的腰,一副我死活都不松手的模样。
……
谢公子,你这样可叫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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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深:谢公子,你先歇会儿,我去沐浴更衣马上回来好不好?
谢公子:不好,我要鸳鸯浴。
李云深:……你勾引我!
谢公子:你终于知道了?
李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