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仪适时放下车帘,走下马车,假意咳了一声,一脸坦然的拍了拍周福林的肩,“这是王爷最近得的心头肉,宠的没边儿了,哪怕是奉旨出门赈灾都舍不得放皇城里,这不就带身边了吗?昨夜里怕是又累着了,这会儿正补觉了,周大人多担待。”
“啊?”周福林脸皮一抖,瞬间扯出一个笑来,胖脸上肥肉抖动,“是下官冒失了,惊扰了王爷心尖人,这事儿是下官没眼色,该打!该打!杨将军可千万在王爷跟前为下官美言几句,瞧我这没眼色的——”
“不知者不怪,王爷性子爽快,必然不会计较的,周大人宽心。”杨子仪笑打哈哈。
“这下官就放心了,下官在这边蛮之地为官,也没什么机会去上京拜见,见识浅短,也不知道王爷有什么喜欢避讳,实在怕照顾不周怠慢了王爷。”
末了眼珠一转,凑近了些:“杨将军随王爷一同出京办差,这些事相必清楚,你看这——”
话说三分,投石问路,银票铺道。
杨子仪笑眯眯把票子揣进袖子,又瞄了一眼已经慢腾腾上路的马车,低声咳嗽了一声:“王爷性子爽快没啥顾忌,只是王爷那位心头肉实在娇贵的很,非蜀锦的好缎不上身,非三进的宅子不入住,入口的都是人参鹿茸——这也怪王爷,把人宠的——周大人,还得你多担待着些,我们这些粗人没什么好计较的,只是这一位,我们疼的紧,委屈不得。”
“唉,咋这地儿穷乡僻壤,就怕委屈了王爷,但下官必然竭尽全力!竭尽全力!”周福林再三保证,心里头早早将成王风流纨绔的名头坐实了,说再多都不过只是借口,说到底,还是成王殿下舒服日子过惯了,吃不来苦。
——吃不来苦好啊!大家伙儿一块吃香喝辣何乐不为?逍遥快活多好?这回怕不是那一位计较的多了,成王是不懂官场上的事儿,但这杨将军懂啊,看这样儿也像是浸淫多年的圆滑人物,再者,皇城锦绣堆里出来的人,也不能胡来到哪儿去。
马车放缓了速度,悠然向前驶去,周福林一面吩咐手下人添置接待的物件,一面继续跟杨子仪套近乎:“杨将军,咳,下官眼拙,方才王爷怀里的,似乎是位公子?”
停了一下,斟酌言辞:“下官在这偏僻地界待时间长了,消息不灵便,咳,下官听坊间传言,王爷似乎不好男色?”
听说陛下赐婚了一个男妻,气的都跟陛下杠上了,怎么可能怀里抱个男的?
“从前不好,现在不同了。”杨子仪一脸咋俩哥俩好的模样勾过周福林圆滚滚的肩头,压低声音道:“王爷怀里那位是新晋得的宠,正热乎着呢,这有大半年都没碰过姑娘了,王爷啊,这是尝到甜头了。”
周福林醍醐灌顶,“多谢杨将军提点,下官这就去安排,保管叫王爷过的舒心,保管!”
杨子仪眼看着周福林圆滚滚的身子飞快挪动,一边艰难向马车方向奔一边招呼手下人快去安排,实在没忍住崩了。
又捏了捏袖子里一沓一票,不由啧了一声——这是真有钱!
周福林急的很。
失策啊!失策!一直听说成王喜欢姑娘,还特意花大价钱去淮间请了花魁回来,现在赶快去搜罗美貌少年是正事!容貌定是要一等一的,方才看王爷怀里那一个的样子,身段也必是要顶好的,那方面的功夫也不能差,最好还是要嘴甜会撒娇,能讨人喜欢的。
——哎,话说起来,府里那个远方亲戚的小侄子,模样就生的极好,身段也动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王爷的眼,不行,得快些回去早早安排!
周福林这边闹的热火朝天,另一边车厢里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爷,方才叫青吾什么?”
“宝、宝贝儿……”这么轻薄的称呼一听就极不正经,绝对是居心不良,心怀不轨,居心叵测!
这不能误会!
“谢、谢公子,你别误会,这、这不过权宜之计——”李云深一边结结巴巴的解释,一边在心里把出这个馊主意的杨子仪拖出来揍的亲娘都不认识。
装什么风流纨绔同流合污一网打尽?这种调戏不成被现场抓包,他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嗯,权宜之计,”谢公子点点头表示充分理解,然后主动把侧脸凑上去,“听外边声音怕是有人赶上来了,王爷要不要再权宜一下?”
李云深一张脸涨的通红,徒劳挣扎:“刚才谢公子睡着,本王没来的及商量……”
“嗯,睡着亲也不是不行,“谢公子一本正经,“不过青吾还是喜欢醒着来。”
顿了顿,还嫌撩的不够,凑到人耳边继续:“其实,王爷想怎么亲都成——嗯,亲哪儿也都成。”
李云深:“……”
“谢、谢公子别、别开玩笑。”
我去,这语气太撩怎么办?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直男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谢公子眉眼带笑,略显促狭:“谁先开的?嗯?”
成王殿下沉痛的闭上眼:“本王错了。”
谢公子饶命!
周福林安排的宅子说是城中某位大户从前的祖宅,后来大户搬迁才闲置下来,那位大户又恰好是周福林的至交好友,这回也是知道是李云深来了才破例收拾出来,用以接待。
杨子仪凑近李云深耳边:“其实就是这老头的私宅。”
李云深看着眼前与他家成王府相比也不遑多让的气派宅子,嘴角略略抽搐:“这特么还有什么好赈灾的?都肥的流油了,押来的几十万银子还不如拿来给本王练兵!”
“肥的都是这些封疆大吏,苦的都是平民百姓。”谢青吾刚从马车上下来还有些站不大稳,此刻被李云深半揽着站着,面色仍然有些苍白。
“青州由西进依次是荥阳府,明济府,闵阳府,荥阳位于两州交界处,受水患灾害其实并不大,不过是打着水患名头每年向朝廷索要银子罢了。”
“再往西的明济府才是真正水患肆虐之地,匪患也是由明济府而起,闵阳府背靠边关常年驻兵,再往西就是蛮族,乱匪不敢东进只能东侵,所以现在明济府才是大患,王爷在荥阳不必耗费太多力气,敲山震虎即可。”
李云深一边觉得说的很是有道理,一边奇怪:“谢公子怎么知道这般清楚?”,
“自从知道王爷奉旨赈灾平患,青吾便与舅舅通了书信。舅舅坐镇闵阳,对青州了解的肯定比我们这些远在皇城里的清楚——王爷准备在荥阳留几日?”
“怕是要多待几日。”李云深略郁闷,“本王走前父皇亲自下旨命我彻查荥阳府。”
原先还以为是什么风流人物,值得一见,然而今日看见周福林,还真就是一个惯会溜须拍马的贪官,最多贪的比较多,是个巨贪。
“父皇,大概是被坑了这许多年的银子,心疼呢?”李云深猜测,顺手扶着谢青吾的腰跨过了门槛。
杨子仪默默别开眼,一边心塞一边接道:“咳,王爷,这周大人家世也不怎么样,顶多算个土财主,康成三年中第,辛辛苦苦爬到了从四品的位置上,便开始仗势敛财,大约以为出身寒门所以对金银之物格外看重,康成五年被查出贪墨修缮款项,锒铛下狱,但不过三年边又被陛下起用,外放到这么个肥缺上来——据说,身后有人罩着。”
……搞了半天,原来这货是个关系户!有背景!有人撑腰!李云深免不得有点好奇,“谁?”
“六殿下。”
李云安。
李云深:“……”
他真的是亲生的吗?怎么这种得罪人的破事都落他手里呢?他现在跟李云霁肯定势不两立,李云霁与李云安争锋,他能隔岸观火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也绝对犯不着去得罪李云安。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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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更新有点少啊,明天爆一下肝,祈祷我肝比较好?
看见天使问文的问题,比如前世以后会有番外,年少时以后也都会交代,至于孩子,本文不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