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脸上表情崩裂了,这桩婚是贵妃亲赐,为的就是拉拢刘氏,只等九夫人为王爷诞下子嗣便擢升侧妃之位,纵然今时今日出了错事,也该由娘娘处置,况且,就算顾忌刘氏也不该直接休弃。
忠叔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谁来,便听见自家殿下竟然特别赞同的应了一句:“好!”
谢公子得寸进尺:“青吾这两日查看王府账目,发觉后院花销甚大——”
忠叔立刻抢着回答:“后院的确奢侈了,老奴日后一定多加提点,严加管束——”
“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送出府就是。”李云深从桌边捧了一杯热茶递到谢青吾手里,目光柔和,分外宠溺:“谢公子开心就好。”
我早就想把那群爬墙还惹事的货全清出去了,休书都写了一沓,可恨小安子那个怂货没胆子真送,谢公子怎么知道我做梦都想撵人了?
——真是善解人意!
谢公子笑意克制:“择日不如撞日,青吾闲着也是闲着闲着,不如今日就替王爷把后院整顿一番?”
——那群女人多在府里待一刻,心里就膈应一刻,他都没能吃到手的人,万一被那群狐媚子勾去了该怎么办?
毕竟,他是男子,而李云深喜欢姑娘。
“那就辛苦谢公子了。”那些破人他一刻都不想多见,谢公子怎么这么善解人意知情识趣通情达理呢?多好的人啊!简直想热泪盈眶扑过去给人一个熊抱!
但不成,自己不是断袖,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有损颜面!
后宅的事纷繁复杂,李云深撑着下巴听了片刻,终于在瞌睡过去的前一刻听小厮禀告,杨将军来了。
杨子仪今日特地蒙了面,背了根狼牙棒,对着对面一间颇为隐蔽的屋子比划:“老大,待会儿等那刘纪回来我就跳下去给他一棒子,你趁机把门锁了,我已经派兵将周围的人家都暂时清走了。到时候我给你把人按着,你想怎么出气都成。”
李云深拣了两颗花生吃,很无聊,淡淡道:“不必了,你把人敲晕后将这颗暖玉放回他衣袖里就成了。”
杨子仪一时没反应过来:“为啥?”
“我刚让人去京兆尹报案,说他偷了我府里东西,这会儿衙役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京兆府尹是刘晋值的学生,为了保住他家掌上明珠,你说这刘纪能有什么好下场?”
“想攀高枝往上爬想疯了,却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高枝就那么好让他攀?万一没攀稳,青云直上还是粉身碎骨都是未知之数。”
李云深站起身来,顺带着瞪了杨子仪一眼:“还有你,别成天动不动就想着打架,小心京兆尹先过来把你给逮了。”
………
谁大婚之前看着谁不顺眼就动手的?如今有了媳妇不一样了?德行!德行!
李云深压根不关心杨子仪的腹诽,自顾自往前走了,“这回损失了谢公子一副棋子,你说该拿什么补偿才好?也不知陆老驴珍珑棋谱谢公子是否看的上眼……”
……陆老大人三朝元老,他的棋谱你说抢就抢,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这是为讨谢公子欢心已经丧心病狂了吧?
唉,老大风流至今,没成想今儿是终于遇见克星了。
花名册在桌上累了厚厚三摞,谢青吾挑了几本大致翻了两页,也不知是喜是悲。
这人后院还真是姹紫嫣红环肥燕瘦无所不有啊,贵妃送的,下面官吏巴结送的,想攀高枝的歌姬舞女,数不胜数,不过今日便该到头了。
仔仔细细捡了十来个名字出来,谢青吾把笔搁下。
一直紧张至极的忠叔可算松了口气,幸好,挑的不多,而且也都不怎么受宠。
“除了这几个,“谢青吾呷了口茶,“其他的全送出府去。”
忠叔,险些吐血。
半晌,垂死挣扎:“谢公子,院里的柳氏是贵妃娘娘亲自赐下的,当初还请大师看过像,说是是有福之人,将来说不定能为王爷诞下长子,您看这——”
“唔。”
说不定能为李云深诞下子嗣?那倒的确有些不同了。
“既然是母妃的意思,那自然是不该亏待的——就送去西郊别院吧,那儿,甚是安静。”
屁话!那破地儿明明最为偏远,这辈子若是不出意外,恐怕再见不着李云深的面了。
忠叔险些气背过去去,但碍于情面也不好当面发作,只好咬着一口牙等着李云深回来。
李云深回来时,府上已经一片寂静,谢青吾只用了半日就将一众姬妾打发了个干净,剩下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群不中用的。
一没姿色,二没家世,仔细看看好像也都没什么心机,就是完全做不起来妖的的那种。
“王爷!”忠叔在这门外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把人盼回来了。险些热泪盈眶,“谢公子将内院夫人们全送走了——”
——但还未走远,你现在派人去追还来得及。
“全送走了?”李云深步子一顿,就在忠叔觉得可能还有希望时,听见了李云深的下一句:“送的好!”
谢公子怎么这么体贴周到善解人意呢?好人!
忠叔一个趔趄。
王府现在这是怎么了?王妃善妒,王爷偏宠,后院从百花齐放到如今空无一人,王爷膝下还未有子嗣,这可叫他怎么回娘娘?
“王爷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现在已经弱冠,膝下仍空虚,老奴前段时间还想着再给您添两房侍妾,现在可好……”
老人家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李云深虽然是主子,但忠叔辈分高,只能竖着耳朵忍着。正被唠叨的没办法,秋实过来请李云深过去,说是一切都已置办妥当。
李云深如蒙大赦,也没管到底是什么置办妥当了,扭头就走。
忠叔看自家王爷猴急的模样,实在没忍住心塞,若不是恩典便宜了蓝颜祸水,王爷能这么着急过去吗?
贵妃亲自赐下的恩典到底是不同的,李云深晚间来流云居时院子里已经挂满了朱红灯笼,红绸曳地,仿若新婚。
谢青吾穿着一件绯红深衣立在外边,撑一把二十四骨节桐花伞,伞柄系着一缕红绸。
谢青吾气质偏冷,平日里也多穿素净衣裳,这样艳丽的颜色倒是极为少见,但这人天生就好看,所以不论穿什么也都是好看的,红的衣,玉似的人,李云深没忍住生出一丝惊艳。
——竟第一次觉得有男人长的比姑娘好看。
他这样发着呆,谢青吾却已经走了过来,傍晚还在落雪,谢青吾跟他同撑一把伞,两人挨的极近。
他本就比谢青吾高半个头,不自在的低头时刚好能看见谢青吾修长的脖颈和身前半片精致锁骨,轻薄的衣衫下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几乎有着令人心折的艳色。
李云深眼皮跳了一下,不敢再想这么多,连忙移开眼,一脸正直的问了一句:“冷不冷?怎么穿的这样少?”
谢青吾无语片刻,特意穿成这样,这人就真没发现他什么心思?也真是根,木头。但担忧他能冷不冷倒让人心里舒服,有便宜能占。
谢公子皱了皱眉:“冷。”
李云深犹豫了一下,因为想着是在自己府里,他出来时没披披风,此时外面风雪正急,而谢青吾身子虚弱又刚大病初愈,想了想,还是伸手将人捞进怀里,半拥着往院子里走去。
他兴许自己都没发现,经过谢青吾数次投怀送抱之后,他对抱着个男人这种事已经完全习惯了。
竟然觉得并无不妥。
忠叔,沉痛的闭上双眼,实在没眼看自家王爷宠幸一个男人。
果然,最后还是便宜了蓝颜祸水。
屋子里燃着一对喜庆的红烛,淑贵妃用心良苦,它上还撒了不少花生、桂圆、红枣、李云深看的脸皮一抖,实在没忍住偷偷去看谢青吾的脸色。
谢青吾低垂着眼,神色晦暗不清:“青吾无法为王爷诞下子嗣,王爷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为什么说的如此郑重?!李云深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竟然从谢青吾的语气里听出了不甘、愤恨、无奈、咬牙切齿,以及,失落。
现在他要是走了,指不定谢青吾会出什么事儿,再说他走什么呢?去后院那群妖艳贱货堆里?算了,他还不如去睡雪地。
“谢公子若是实在不想让我留下,本王,走就是。”李云深说的万分艰难,写了满脸的:我不走你就是赶我,我也不走!
“王爷,不想走。”谢青吾皱眉,似是不敢相信。
“不想!”李云深回答得斩钉截铁。
然后,为什么谢青吾会扑过来解他衣裳?李云深蒙圈回神时已经被剥得只剩一件中衣了,抬起头看向谢青吾,正看见谢公子从容不迫地伸手解开腰间锦带,朱红的衣退下,身上只剩一件轻薄的月白中衣,流畅的身体线条在薄衫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幸好这不是个姑娘,不然就该把持不住了,但这样一个美少年就这样站在这儿,李云深还是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夜深了,王爷歇下吧。”
李云深胡乱点头,刚把被子拉起一半就看见谢青靠近过来,竟是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
这要换个人胆敢扑他,李云深早就飞起一脚把人踹下榻了,但或许是心谢青一直病着,他抱人抱习惯了,这会儿第一反应竟然是搂住了谢青吾的腰。
两人身体相贴,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衫体温相传,李云呼吸一滞,半晌,试探着问了一句:“谢公子是,没站稳?”
……
谢青吾磨牙,见过迟钝的,还真没见过这么迟钝的,穿成那样去勾引怕他冷,扑过去投怀送抱,还觉得他是没站稳,这可真是——
一言难尽。
深呼吸,谢青吾退开些许,点了点头:“嗯。可能是刚在外边儿吹了会儿风,这会儿头有些疼。”
“你身子没好全,平时还要多养着些,这么冷的天出去等着做什么?”李云深自己想通一切,“还穿那么少,以后多穿些,别又染了风寒。”
你一病我就得伺候祖宗似的好生伺候着,不得好好养着?
谢青吾忍了,在床榻里侧躺好,侧着身子去瞧李云深眉眼。俊朗刚毅,浓眉星目,脸侧的线条犹如刀削,明明是凌厉至极的眉目,在他面前却简直傻的让人心塞,真是,心疼。
李云深被谢青吾完全不知收敛的放肆目光盯的有些发毛,半晌,终于没忍住往外挪了挪:“谢、谢公子?”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为什么感觉这么不可描述?
谢公子很好脾气的凑的更近:“王爷叫我什么?嗯?”
“青、青吾!”实名威胁,李云深很没骨气的,怂了。
“嗯。”谢青吾应了一声,忽然问:“王爷喜欢孩子吗?”
思维跳跃太快,李云深表示没反应过来,只是凭本能答了一句:“还好。”
“还好,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谢青吾掌心攥的死紧,面上倒仍装的漫不经心,“王爷今年已经双十,后院美人无数,原不该到今日还膝下无嗣,方才向小安子问了一句,说是王爷每回留宿后都吩咐赏下避子汤?”
小安子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李云深面皮一抖,最终还是点头。
他是不是并不那么在意子嗣?那,即便自己无法为他生儿育女,是否并不那么重要呢?
谢青吾心里升起一点希望来:“王爷,不喜欢孩子?”
“若是自己与心上人的孩子那自然是喜欢的,”李云深认真想了下,觉得谢青吾也是男子,同他讨论子嗣的问题倒并不那么尴尬,“若是本就不甚喜欢生下来做什么?孩子受苦,本王看了也不舒心。”
“本王此生若是想要子嗣,也只要心爱之人所生的。”
“王爷心爱之人,是谁?”
心里模糊疼了一下,李云深赶在记忆的闸门打开之前冷静道:“死了。”顿了顿,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谢公子,很喜欢孩子?”
这个人以男子之身嫁给他,今后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想来该是难过的,甚至是恨他的吧?
谢青吾摇头:“并不喜欢。”
——我只喜欢你。
“孩子也没什么好的。”李云深想着安慰一下,拍了拍谢青吾的肩,“像皇室,子嗣繁多,争权夺利,平常人家的父慈子孝孙友弟恭都是奢望。”
李云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罕见的有些落寞:“父皇对母妃盛宠多年如一日,却对本王甚是不待见,年少时看见父皇对皇兄皇弟温言教诲时,我总想着,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生下我呢?倒平白在这世上受这些委屈。
“本王十三岁时就被父皇扔上战场。那时候就一直想着,我绝不轻易留下子嗣,若真是有了一定千万分的对他好,绝不让他像我一样受苦。”
谢青吾听的心疼,没忍住又靠近了一些,继续试探,“那若是,心上人不能诞下子嗣呢?”
虽然靠的太近有些别扭,但谢青吾大概也是同情他的,李云深觉得两个男人不应该计较这么多,也就没再躲。
“那就算了。本王听说女子生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本王也冒不起那么大的风险,不想生便不生了呗,若当真是动了心,即便没有孩子,本王也照样宠着。”
“却不知是谁有这样的福分呢?”谢青吾轻轻松了口气,这人不在乎子嗣那自然是最好。
“福气?”李云深觉得这词有点讽刺的意味,“呆在本王身边会是福气吗?”
“青吾,一直觉得是。”他永不会知他是有多想要这份福气,又是如何处心积虑才得到这份福气。
“……谢公子,你真会说话。”
第二日一早,小安子万分纠结的捧了一蛊汤来,面色尴尬无比:“王、王爷,这是贵妃娘娘从宫里送来的……”
李云深还没怎么睡醒,迷迷糊糊的任由着谢青吾给他系好衣裳,完全没有发觉一脸正直冷清的谢公子正一边给他穿衣,一边趁机占他便宜。
“是什么?”闻着还挺香,李云深鼻子动了动,还真有点饿了。
“送、送子汤……”调养身子让人容易受孕的,小安子脸红了。
谢青摸在李云深腰上的手轻轻一滑,伸进去抚平了中衣上的一丝褶皱。趁机又在人精瘦的腰上摸了两把,这才将人腰带理好了,转身从容接过汤碗舀了一勺便往嘴里喂。
“别!”李云深终于彻底清醒了,见人往嘴里喂,急忙伸手去拦,脸涨的通红,“别喝。”
这种东西怎么能乱喝,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该怎么办?
“王爷担心什么?”谢青吾眼角眉梢都带了点笑意,“反正青吾也不能给王爷生个孩子出来,就当寻常补品吃了,也应当没什么大事。”
“还、还是算了吧。你身子骨不好别乱吃东西,”李云深眼疾手快的把碗夺了递会小安子手里,“如果真饿了,让他们准备些早膳送来就是,实、实在没必要吃这个。”
李云深耳朵尖都红了,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大对,他根本就没碰过谢青吾啊!就算是个姑娘碰都没有碰过,那也不可能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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