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癯修长的身影从里间踱步而出,眉目冷清如枝上雪,浑身上下寒气逼人。
李云深瞬间哑了,只想一个巴掌拍死自己。
怎么忘了谢青吾还在里边,怎么能蠢成如此模样?
而且,都说了看破不说破了?谢公子你为何如此直接了当不留余样地?你让我该怎么接话!
李云深立即矢口否认:“没有!本王绝没有怀疑谢公子的意思!”
他是不怀疑谢青吾但心存戒备总归是没错的,谢青吾以后指不定和李云霁有什么瓜葛,而且就是现在没有瓜葛他也不清楚。徐魏紫既然都能把银子悄无声息的移出府,现在将中聩完全交给谢青吾——谢青吾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万一他哪一天真的棒打鸳鸯惹急了这位,到时候恐怕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他不过防患于未然。
“谢公子喜欢什么尽管往流云居拿就是,便是拿回谢国公府本王也绝无异议。”李云深咳了一声,准备试探一下,“只是,本王近日听见一些传言。”
谢青吾心间微动,稍稍抬眼:“什么流言?”
你跟李云霁有一腿。
李云深尽量委婉:“坊间传言谢公子早有心上人——毕竟还是本王明面上的王妃,谢公子给本王留点面子成吗?”
……
忠叔似乎看见头顶一声闷响——晴天霹雳!生生将他这把老骨头劈了个外焦里嫩。
王爷这是在担忧王妃背着他在外边养人?可此等错事王爷凭什么还要忍气吞声低声下气?这时候就应当为振夫纲把王妃和那个小白脸抓起来大刑伺候!
谢青吾一愣。
……
心上人、心上人……
李云深怕他在外面养人?养心上人?
简直啼笑皆非,嗯,现在明明是心上人在养他。
“敢问,”谢青吾眉尖稍弯,勾出一点笑意:”坊间传言,青吾的心上人是谁?”
李云霁!李云霁!李云霁!
“不知。”本王知道但本王不说,兴许你们现在还没事儿,但日后却保不定。
“哦?”谢青吾突然有些微的失望,坊间连他有心上人的事都传出来了,怎么就没传出他心上人的名字了?倒害得这人现在在这儿胡思乱想,逮着他防。
这大抵,是在乎他?但若当真在乎听见他有心上人便不该是这个反应。
李云深对他简直算是讨好,恨不能捧在云端之上,但这好里却又藏着小心翼翼和提防忌惮,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握拳而半夜三更跑过来请罪。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块糖,但吃的时候才发现能糖衣下竟然有杂质,浸了一层盐。
甜中微苦,不能忽视。
“王爷放心,青吾绝不会动王府半分财物。”谢青吾深深睇了李云深一眼,感觉甚是无奈,他要王府里的东西做什么?从始至终,他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也不过这一个人而已。
“至于青吾的心上人,”又看了一眼李云深,谢公子特别想叹气,“不过是个一直不开窍的榆木脑袋罢了。”
榆木脑袋自以为开窍了,李云霁与他难道还并不是两情相悦?
谢青吾现在另有心上人?
李云深激动了一下:“谢公子属意谁?本王可以帮你牵线搭桥啊!”
谢青吾嘴角一抽,一字一顿:“王、爷、猜?”
忠叔:我可能午觉还没睡醒,不然为什么看见王爷要帮自家王妃牵线搭桥在外边养人?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晚膳是兔子煨山参,烤了两条兔子腿,李云深心情不错,吃的不少,吃饱喝足谢青吾又亲自动手给他沏了一壶西湖龙井茶去荤腥。
李云深对茶道一无所知正捧着茶杯牛饮小安子便领了个人进来。是忠叔认的干儿子,姓朱名逵,做事挺麻利,管着王府名下不少铺子和几个庄子。
“小的给王爷王妃请安。”朱逵一进门就行了一个大礼,姿态恭谨倒是挺懂事的,忠叔把人教的不错。
虽然很多人这样叫不错,但听着就不舒服,每听一次都像是有人在往他脸上扇耳光。李云深不厌其烦的提醒:“叫谢公子。”
朱逵愣了一下,小心的看了一眼干爹的神色。忠叔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一双老眼昏花,木木的没什么变化。
“是,谢、谢公子。”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只能依靠自己!
朱逵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谢青吾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各处庄子铺子作乱的人都已经抓到了,除了两个位置偏僻没什么进账的庄子外各处都有人暗地里动手作乱。初摸着抓了有近百来人,拔出萝卜带出泥,若是继续深挖肯定还抓得到人,但——”朱逵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辞,“刚刚有人供出了徐二管家,小的不知该怎么办特来请王爷示下。”
徐二是徐魏紫从陪嫁来的人,当初他宠信徐魏紫连带着爱屋及乌让这徐二做了这王府的二把手如今既然下决心要清算这家伙必定也是跑不脱的。
“指使人在庄子铺子里作乱,姑息不得。”忠叔追了一句。
本来也就没打算姑息,李云深点头表示认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王府里没有什么人是动不得的。查到谁过来回禀就是。”
“是。”朱逵松了口气,如果这回徐二没出事那他这个告状的日后就该受徐二的折腾了,“现抓的那百来人都关押在城郊的庄子子里,不知王爷作何处置?”
这若是在军中煽动者当然是是一刀砍了以正军纪。但此处是京城重地杀人乃是大罪,李云深向来不过问后宅之事,这时候也就只能指望别人了。
“这——本王既已将中聩交给谢公子,当然由谢公子决断。”
谢青吾给李云深又添了一杯热茶,淡淡道:“打断一条腿赶出府去,以后终生不得再入王府做事,有贪墨银两账目不清者若不将主谋交出便以十倍银两偿之。”
李云深觉得这个这个处置甚好,全然不知朱逵背后已有些发凉,看来这位新入府的男王妃并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呀,不过也是,若是好相与能将向来不近男色的王爷哄的如此服帖?竟将中聩都从徐侧妃手里递给了这位。
朱逵低声应是,弯腰退下了。李云深捧着杯热茶发呆,谢青吾看着他眼下微微一圈青黛,有些心疼,劝道:“离天亮还早,王爷不如先去歇会儿?”
李云深摇摇头:“今儿晚上怕是歇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