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你是不是很喜欢本王去年寻到的那块独山玉?本王记得你老家曾经盛产此玉?”
“啊?”小安子一怔,忙道:“没、没、小的不敢,那块玉专门请人养着在,小的前两日去看过了,色泽透亮温养的极好,等来年刚好赶的及送给四皇子做寿礼,王爷可是要去看看?”
“都跑去看过了还说什么不敢?”
小安子微赧:“小的……”
“本王记得你家原先是雕玉的世家,后来惹怒先帝才……”李云深噤声,“本王看那块独山玉色泽上佳似乎是原主极为爱惜之物,你似乎认识?”
小安子一咬牙:“是,那是小的父亲生前喜爱之物。”
“你之前怎么不说?”李云深蹙眉。
“若是这是流传在市面上的物件小的自然倾家荡产也要赎回,可这是落在王爷手中的,王爷收独山玉不就是为了给四皇子寻一份妥帖的寿礼吗?好不容易才瞧上了这一件……小的命薄本就与这富贵物件不相衬。”
“送给四皇子?”李云深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赏给你了,以后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给本王说就是。”
——送给李云霁我还不如去喂狗!
“唔,还有上个月本王猎的那两条红狐皮子,狐裘做好了一件给母妃送去,一件给谢公子送去,剩下的还能做两套护膝,你跟忠叔一人一套,不过记住了,谢公子那份得偷偷送去,不可张扬。”
“是、是。”小安子眼眶有点热。
他一个奴才王爷却肯花心思思忖他的身世还将那样贵重的东西赏下了,那块独山玉王爷花了大价钱才从陶大人手中讨来,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好东西就这么赏给他,本来他虽喜欢却是不敢生半分讨要的心思,没想到王爷竟看出来了,还有忠叔年纪大了腿脚不好,那套护膝也是最适合他的。
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王爷自成亲后就各种贴心感动好相处,这难道就是成家有媳妇后的好处吗?
……虽然媳妇是男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过的倒是风平浪静,李云深偶尔去看谢青吾。成王殿下前生今世活了数十年从没有讨好过什么人,每每重复枯燥的问一遍:“早膳/午膳/晚膳吃了吗?冻伤好些了吗?冷不冷?”问的他自己都尴尬了,但就算这样谢青吾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情绪,而且似乎他每次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欢喜,不得不说,谢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他和谢青吾相处的模式就是他坐在原地发呆,谢青吾目光专注的看着他发呆,直到他被看的心里发怵落荒而逃。
话说,谢青吾那目光真挺可怕,像要吃人,但那之中竟没有半分杀气,李云深表示,他读书不多学识有限,不懂。
期间他每天忍着恶心去陪徐魏紫用膳,但就是没再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也没在任何一个姬妾那儿留宿过。对外说是禁足之中当言行谨慎悔过自身,但真实原因就是他对着一群递过和离书的女人实在下不去手。
好不容易熬到禁足期限,母妃连忙差人来接他入宫。北风萧凉,宫道漫长,李云深站在母妃的延庆宫前只觉百感交集。
母妃是在父皇驾崩前两年过世的,那时他还远在边关与蛮子交战连母妃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他只记得那年冬天格外的冷,他含泪在结冰的战场上向皇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而后提刀冲进了战场。
那些刀光剑影里他保家卫国守疆卫土,可到头来了?父母病重他不能尽孝于床前,亲近之人惨死不能为之收尸,他尽心尽力护佑的皇弟其实是豺狼虎豹直逼的他死无全尸,想想是有多么可笑。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皇城干冷的空气,同谢青吾一起踏进了延庆宫。
大家今生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不强求别的,左右以他这心眼也强求不了别的,他也不过期望身边之人能够安好罢了。
现在应该忧心的是谢青吾和李云霁,若是他们还不相识那自然最好,若是已经相识那么就得让人看清楚李云霁两面三刀笑里藏刀的歹毒!
李云深偏过头,神色郑重:“宫中规矩繁多,谢公子跟紧本王不要乱跑。”
小安子听的牙疼,王爷,谢公子真不是个孩子,您这么仔细叮嘱真的有意思?
谢青吾禁不住莞尔,点点头,大概是因为要面见长辈的缘故,他面色比平日里柔和一些,并不像平日里那般冷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话说,谢青吾对旁人的确冷淡,但对自己似乎脾气一直挺好,嗯,原来也是会审时度势之人吗。
李云深稍稍放心。
母妃钟爱红梅,于是父皇在迎母妃进宫时下令在延庆宫内外遍植红梅。
皇城冬天漫长寒冷,这满宫梅花有小半年都盛开着,映着皑皑白雪好不动人,这样的景致李云深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了。
淑贵妃没在宫里等着而是命人直接领着李云深去了延庆宫的梅园。
白雪掩映着朵朵红梅,开得最好的那树梅花树下摆了张小桌和红泥小灶温了一壶绿蚁酒,朱红宫装的妇人裹了件红色狐裘歪在椅子里,眉目间有些倦怠像是还没睡醒。
李云深的眼眶瞬间红了,哑着声音冲过去喊:“母妃!”
淑贵妃看着自家人高马大的皇儿扑过来吓了一跳,孩子大些后礼数学的多了就再没有怎么不管不顾没分寸的劲头了,难得这么不顾礼数的跟她亲近。
“怎么了?不过才一个月没见怎么就想成这样了?”淑贵妃笑着打趣,刚笑了没两声低头见看见自家皇儿满脸的泪,瞬间不淡定了。
李云深跟其他养在皇城的皇子不同,他从小被身为武将的舅舅亲自教导,十三岁将带刀上战场杀敌,性格虽桀骜不驯但铁骨铮铮跟那些圣贤书读傻了的世家子弟不同。
皇儿长这么大了书贵妃还真没看见他哭过几回,就是上一回被□□刺穿胸膛重伤回京差一点就只能抬回一具棺椁,眼看着太医用刀刃刮去腐肉她都哭的双眼红肿时皇儿都咬牙没落一滴泪。
——所以,这桩婚事到底是让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淑贵妃心疼的没办法,一边柔声安慰自家皇儿一边用余光打量谢青吾。
长的倒是眉清目秀,目似点漆唇若丹朱,身形修长如墨竹临风颇具风骨,但长的再好那也是个男的!
淑贵妃出生武将世家,年幼时曾随父亲在军营里呆过一阵子,后来进宫了所接触到了也只有同样习武的父兄。战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见的多了对男风就十分不耻,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抱在一块算什么事啊?当初听到赐婚时她险些气疯了在宫里闹了大半个月直闹的皇帝头痛欲裂连连告饶,嗯,具可靠消息说,娘娘贵妃现在还在为此事跟陛下置气已经半个月没理过陛下了。
赐婚的事是谢国公自己非要上金銮殿撞柱作来的,所以谢国公府连同谢青吾都早早被淑贵妃在心里打上了攀附权贵风的记好,送自家儿子去争宠本就让人不耻,况且还是送给了自己不近男色的皇儿?这就是陷害!
淑贵妃目光冷的像大雪簌落,谢青吾脸色一白,垂眸掀袍跪下了。
倒是乖觉,淑贵妃冷哼一声,全然没有叫人起身的意思,专心安慰自己皇儿。
等李云深哭完半柱香都过去了,用袖子抹了把脸李云深才终于后知后觉的记起被晾在边上的谢青吾。
丢脸丢大了!李云深连忙转过身去寻谢青吾,然后脸就白了。
谢青吾跪在雪地上一声未吭,脸色跟雪色一般无二。
不是他哭了多久这人就跪了多久吧?李云深嘴角抽搐直接奔过去将人拉起来。谢青吾跪的时间长了,雪水浸湿裤腿,腿上未愈的冻伤开始细细密密的疼起来,仆一站起身就往地上栽,李云深赶紧将人往怀里一带然后扶着人就往椅子上坐去。
淑贵妃只摆了一张椅子想也知道是为谁准备的,谢青吾撑住椅背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李云深直接半抱着把人往椅子上一按,自己蹲下去身去看他的腿。
淑贵妃愣了愣,觉得自己也许看错了:“深儿?”
“青吾腿不好,母妃让他一直跪着做什么?”李云深用手掌捧住谢青吾的腿。
他的腿冷的跟冰似的,雪水浸过裤腿紧贴在修长细瘦的小腿上勾勒出的弧度竟然很顺眼,李云深连忙别开眼:“母妃,我先带谢公子去换身衣裳待会儿再来跟您说话——偏殿里孩儿的东西都还在吧?”
出宫立府已经三年,又常年不在京中,从前留下的东西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样了。
“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的东西?”淑贵妃无奈笑了笑,“脾气跟个炮仗似的!”
——嗯,这点随我,的确是我亲儿子。
“孩儿告退。”李云深扶着谢青吾走了两步,见谢青吾脸色实在难看索性揽过人的腰将人拉进怀里抱着,让人就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淑贵妃:“……”
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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