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便只有一个画面。
李司意掉入岩浆,崔望被他一推,好死不死地掉入了旁边的岩洞,个中细节,却是完全没有的。她囫囵吞枣地看过,此时能想起一些,已是得天之幸;再旁的,却没有了。
郑菀看着崔望将火线绳的一头团起,炎炎火光将他如玉的侧脸勾勒得锋利而华美,即使面临这样九死一生的境地,他对她,依然没一句话。
也是,他一死,她就是陪葬的了。
确实不必交代。
郑菀恨恨地瞪他一眼,可恨崔望身后没眼睛,不过:
“出路……为何一定在对面?”
郑菀突然出声,倒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李司意问:
“此话怎讲?”
“出路也说不定在头顶,或者……底下的岩洞?”
“对面有血手印。”
崔望看着她,“一模一样的血手印,走廊,和崖壁。”
“说不定是故布疑阵。”
郑菀一把扯住他,不叫他先走,她不愿意看着李司意丧身,更不愿意看着崔望从此后对明玉无比照拂,“我等一直在被血手印牵着鼻子走,若是血手印最终导向的,是一条死路当如何?”
“不若在附近先找一找,找不到,再想办法过对面去。”
“没有岩洞。”
崔望又道,“我方才用魂识查验过了。”
……竟是没有?
莫非不是此处?
不,不可能,梦中确实有火索,岩浆,她未记错,火麒麟属火,这也才能解释得通此地沸腾的火意。
若非……
麒麟洞必须要一条人命祭祀,才能开启?
郑菀脸一下子白得可怕。
“你……”
崔望看着她,正欲开口,却突然神色一凛,郑菀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拉得一个踉跄,狠狠撞进了一个怀抱。
男子硬邦邦的胸膛将她鼻尖撞得发酸,入眼所见都是白色,郑菀被他护在怀中只觉自己连连腾挪,他将她后脑勺控于怀中,她只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
“真君救我!”
千霜惊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郑菀下意识往旁边看,却见一蓬蓬赤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天地之间,竟绵绵密密地下起了一场火雨。而千霜支棱着一条腿,在火雨里左支右绌。
她的法宝是一朵菡萏花,此时她执着翠绿的根茎,将花冠顶在头顶,急切地看着自己这边。
那模样儿可怜极了。
她吓得唇色发紫,面色发白,与站在她花冠下的雪玉兔一起瑟瑟发抖。
明玉、李司意和书远站得近,李司意提着明玉将她塞进书远临时支起的阵里,而这时,崔望也同时将她塞进阵中,旋即闪身,落到了千霜所在之地。
郑菀看着他拎起千霜的臂膀,带她一踏地飞了过来。
雪白的袍摆与衣裙交错在一处,登对极了。
郑菀说不出不要救人的话,若真这样,便实在太恶了,可又憋得慌,酸气掩不住,一路往上直窜,冲到鼻子让她难受得紧,可还要憋,她不想叫那两人看出分毫。
崔望将千霜送进了阵内,人也一并过了来,走到郑菀身边,上下扫了一眼,见她无事,便转头问:
“师兄,你们有没有事?”
李司意摇头:
“无事。”
他此时也端不出风流旖旎,只是昂着头看着头顶簌簌而落的三味火:
“小师弟,我等恐怕……只能强渡了。”
千霜似是因刚受惊吓,不敢离开崔望半步,紧随着他,生怕他将自己再撇了。
“强渡的话,恐怕不行。”
崔望看了看天,火雨太过密集了,便是他能过去,牵一根绳,其他人也过不来,尤其……
他看了眼身旁的郑菀,又收回视线:
“另找出路。”
郑菀知道,此时不是与千霜起冲突的时候,许是没有及时踏上火索的关系,事情起了变数。
“我还是提议下去一探。”
她道,“三味真火最是难得,如何会出现在此地?”
“不妨一点点搜过去,说不定会有被我等遗漏的通道。”
崔望狐疑地看着她。
千霜却泫然欲泣道:
“可这样一来,时间不够了,我的腿怕是……”
“若是方才上了火索,说不定就没事了。”她希冀地看着崔望,“离微真君,我等还能出去么?”
郑菀发觉,当她引以为傲的装可怜,被旁的女子用上之时,她是气的,呕的,可偏偏突然一点儿都不想使。
她完全有无数种可能重新将崔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可她不想。
一点儿都不想。
她就想看看,若她不撒娇,不可怜,不曲意讨好时,崔望会如何做。
他会不会发觉她的不高兴,来哄一哄她,便是不哄,一个安抚的眼神……也好。
可崔望注定叫她失望了。
他看着下方,伸手将火线绳绕到了腰上,另一头让李司意拿着:
“我先下去探一探。”
“阵法撑不了多久,师弟你……万事小心。”
三位真火,即使是妙法境修士来,也是会被焚烧殆尽的,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郑菀的目光随着崔望转动,她走到边沿,往下看,崔望跳下去时,突然往上看了他一眼,她正想说话,千霜突然道:
“真君,万事小心,若实在不行……便上来罢。”
郑菀顿时什么话都没有了。
崔望低头,小心翼翼地攀着岩壁下去,郑菀能看见他指尖与崖壁接触冒起的黑烟,忙收敛起那点小心思。
问烬婆婆:
“那点凤凰血,够我在岩浆里滚一回,再保住命么?”
“够不了。”烬婆婆粗噶道,“三味真火融的是骨,你那点凤凰血一下去,立时就烧没了。”
崔望小心翼翼地往下看,魂识过去,岩壁一片赤红。
“老祖宗,你方才说此地有异,是何处有异?”
老祖宗魂识探出,便“啊呀”了一声:
“你这手都枯了,速速上去,要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