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城主一死,殷渺渺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跪坐了下来,被压抑在喉头的血块尽数涌出,唇齿间充满了铁锈味。
别看她能和人唇枪舌剑,身上一滴血也不见,其实体内早已积累了无数伤势——霜华城主的攻击不在体表,而是随着影子的来袭侵入肺腑,造成了她大规模的内脏破裂,现在吐出来的血就是胃部的破损导致,其他部位也有内出血症状。
急急忙忙吞了几粒回春丹,她艰难地坐下调息,灵气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开始修补受伤的内脏,缕缕灵力流过经脉,化去了淤堵的血块。
不知前路为何,她不敢贸然离开,足足调息了一个多时辰才起身离开。
通道狭长,路似乎走不到尽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渺渺?”
“天光……”她心头一松,站住不动了,“来扶我一下。”
慕天光立刻知道她情况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她横抱了起来:“伤得很重吗?”
“有点。”她也不矫情,疲惫地靠在了他肩头,“你们情况如何?”
他低声道:“都没事。”
“余几人?”
“算上你,有七人。”
“那对方还有三人。”她强打起精神,轻声道,“还没完呢。”
慕天光应了声,又道:“别说话了,有我呢。”
她微微笑了笑,果真就闭上眼不说话了,没过多久,通道走到了尽头,看见他们回来的乔平和飞英赶忙迎了上来:“怎么样?”
“她伤得很重。”慕天光将她放在角落里,握着她的手探入了一道灵力,半晌,蹙眉道,“你遇到了霜华城的?”
她颔首,刚想说话,就见原本昏暗的洞室徒然亮了起来,一盏盏连珠灯被点亮,将室内照得灯火通明。
原本以为是墙壁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裂缝,两边的石壁向左右分开,竟是一道活动门。而门的彼端,便是盘膝休息的敌方阵营。
他们只有三个人,可衣着整洁,气息平缓,显然没受多大的伤。
迟堂主道:“看来,要解决他们才算是赢啊。”阴极或是阳极,显然必须有一方全军覆没才算,“谁上?”
碎星城主淡淡道:“活多少才能得多少年份的,受伤重的就算了,但是,一会儿丹药到手,也没他们的份,如何?”
慕天光没什么犹豫:“可以。”
他们有的挑,对面的人却心知敌众我寡,没得选,必须全力以赴,故而趁着他们内部争论,冷不丁就出手偷袭,目标直取伤得最重的殷渺渺。
然而,飞英小心谨慎,宁可白白浪费灵石也要一直开着防御法器,这会儿蹲在殷渺渺身边守着她,及时把暗器给拦了下来。他怒火中烧,高声道:“小师叔,左边那个魔修偷袭,打死他!”
慕天光本欲对付状态最好的江水城主,闻言便调换了目标,对着偷袭的魔修下了狠手,凛冽的剑气划过地砖,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乔平掂量了一下,摸出了高攻击力的□□,对准远处的另一个魔修就是一箭,把最难缠的江水城主留给了碎星城和盐帮。他们俩没得挑,不得不和江水城主战在了一处,两个半血一个全血,倒也打了个不分胜负。
殷渺渺估算着场内的形势,心想道,依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己方阵营胜出的可能极大,只是,丹药到手以后又是免不了一场争端,届时还能剩下几人呢?也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情形……想及此处,她突然意识到不对,问疗伤的丁剑:“烈家兄妹呢?”
浑身是血的丁剑扭曲了面孔,复杂地说:“下来的时候,公子打了小姐一掌,小姐没能赶上,公子他……”
烈正文想必是死了。
殷渺渺眉头一蹙就松,修真界就是这样福祸相依,得未必是好,失未必是坏,只可惜烈正文死了,烈晶儿又不在,怕是没人知道下一层的消息了。
不过,或许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她把目光投向了激战的人:慕天光游刃有余,乔平稳扎稳打,倒是碎星城主和迟堂主的情况不大好——他们都在保存实力,以免战斗结束后被反将一军,是以江水城主虽然以一敌二,却未曾落入下风。
慕天光很快解决了魔修,见乔平游刃有余,便没有插手,回到殷渺渺身边来:“你可有不适之处?”
“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了。”殷渺渺感觉得到伤口已经止血,只消没有大动作就无碍。
少顷,乔平解决了对手,袖手问:“两位,你们到底行不行?”
碎星城主咬了牙:“迟六,这样不行,我们先联手把他解决了再说。”
迟六也知拖得越久,自己被消耗得也多,犹豫了下便道:“好。”
两人达成了共识,便不再保留实力,没多久就把含恨的江水城主击杀,顺带摘走了他的储物袋。
而他一死,洞室正中的位置就升起来一个高台,一个玉瓶静静放置在那里,俨然是承诺好的延寿丹。
丹药只有一颗,谁拿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丁剑没能保护好烈正文,亦知争不过其他人,明智地说:“我不要。”
飞英也是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就差在脸上写“不关我事”四个大字了。而后,出乎众人预料的,乔平开口说:“我要。”
殷渺渺讶异地看着他,乔平的性格和他所修的心法一样,是个特别稳得住的人,没有特殊的缘由不会贸然开口。因此他一说,她马上就猜到他必然是有特殊的缘故。
果然,飞英悄悄给他传音:“乔师兄的师父寿元无多了。”
她微微颔首,既然乔平有需要,无须与他相争。慕天光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亦是没有作声。
碎星城主踟蹰片刻,想及自己寿元仍有百余年,无须冒一时之险,且迟六必然是要争夺,她未必打得过他,不如放弃,因而果断道:“我也不要了。”
于是,只留下迟六。
殷渺渺淡淡道:“劝你放弃,你杀了我们的同伴,我们一定会为他报仇,到时候你就算赢了也没命享用。”
迟六一挑眉:“你们就这么有自信?”
“你心里应该有数。”殷渺渺道,“往好处想,我受了重伤,我们的小朋友只是来历练(飞英用力点头),他得了延寿丹,第三层你们就少个劲敌。寿元这种东西,只要修为上去了,还怕没有吗?”
她说得十分中肯,在盐帮这种地方,寿元没有实力来得有用,迟六本是想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在却觉得没有必要冒险,口中便道:“想让我放弃,可以,总要拿出点实际的诚意来吧?”
“你可以和我打。”乔平才不想和这种人做交易,能不打固然好,真的动手也不怕,要是给了他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回头就招呼到自己身上了。
迟六闻言就是一声冷笑。
殷渺渺觑了眼他身上女子的衣裙,心想或许他这样的人,会比一般人更看重脸面,不给面子说不定非要动手证明不可,思忖片刻,道:“这样吧,一会儿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你一次,如何?”
迟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下来,哼了声,算是同意了她的条件。
飞英继续传音,愤愤不平:“乔师兄肯定打得过,干嘛要那么客气?”
殷渺渺:“万一后面又要血祭呢?”
飞英:“……有道理。”
硝烟消弭于无形。
乔平谨慎地上前,顺利地将丹药收入囊中,眼中透出些许喜意来。
而玉瓶被他一拿走,高台就开始下沉,机关启动,露出往下的阶梯来。梯子极窄,只容一人通过,且漆黑无比,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人贸然进入,众人不约而同地找地方坐下调息。
三个时辰后,迟六第一个站了起来,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了下去。然后是碎星城主,她等了半个时辰,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才跟着进入了第三层。
丁剑是第三个。
“没听见什么动静。”飞英竖着耳朵,担忧又好奇,“不知道下面会是什么。”
乔平心情甚好,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他们俩打头走在了前面,慕天光见阶梯陡而窄,干脆将殷渺渺覆在了背上,一手执剑,一手托着她:“小心些。”
殷渺渺其实没有虚弱到走不动路的地步,然而被他这般珍视,双手便情不自禁地搂住他,脸颊靠在他的后背,笑意染上眉梢:“嗯。”
他似乎觉得有点高兴,唇角微微扬起,可又很快想到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只好紧紧抿住了唇,要是叫人瞧见了,多半是以为他在生气,哪里知晓他心中竟是一片欢愉呢。
好在环境昏暗得很,走在他前面的飞英又一心关注着下一层的情况,谁也没有瞧见。
走了一刻钟,第三层到了。
这一层的地形,像是一朵展开压扁的花瓣,中间的花蕊部分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洞室,周围环绕着六间不同的房间,其中三间关着门,另外三间则敞开着。
“好安静。”飞英一张口,回音就阵阵泛起,被放大了无数倍,“这回是干什么?”
慕天光道:“我去看看。”
他放下殷渺渺,大步走进了一间石室,几乎是同一时间,机关石门重重落下,将他关在了里头。
飞英吓了一跳:“小师叔?”
“无事。”他在里面道,“是悟道,进去吧。”
哦,悟道啊,这可比自相残杀好多了。飞英长长吁了口气,左右看看,跑到门外瞅了眼,可是里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随便找一间吧。”殷渺渺笑。
飞英见她坐下调息,没有进去的打算,不禁问:“姐姐你不去吗?要不然我守着吧。”
“不,我来守,你们都进去吧。”乔平耸耸肩,“我已经拿过东西了。”
此言有理,殷渺渺想了想,起身随便找了间就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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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