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雨想起了很多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那一天后,她视月湖为耻,再未踏足一步。
一别经年,没想到景色一如往昔。
只是故人,还是故人吗?或许,他是来问罪的,廖雨没有忘记自己做了什么,他就是为此而离开廖城。
可是,没有见到他之前,她心中仍旧怀着一分雀跃,一分忐忑。
他们时常坐着谈话的树下,似乎有人坐在那里,暗影憧憧,看不清模样,会是他吗?廖雨一时意动,抬步走了过去。
霎时间,浓雾遮掩,看不清前路。
她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迷阵,也就是说……她闭了闭眼睛,冷声道:“出来!”
“廖道友,幸会。”有人在她身后出现,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要动。”
廖雨感觉到有什么刺入了脖颈,周身的灵力瞬间滞涩,难以调动,是封灵毒?难道……她心中一紧:“封灵毒?你是什么人?”
莫非是谢臣俊派人来试探她?为什么怀疑她?这件事只有她和向天涯知道,他干的?
“不要怕,只要你听话,不会伤害你和孩子。”那人说,是个柔婉的女声。
廖雨准备了不少法器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有想到会中封灵毒,很快,手脚被捆住,眼睛被蒙,灵台被人下了禁制,连神识也无法动用。她摸不清对方路数,不敢贸然提起向天涯,强自镇定:“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没有人回答她。有人把她拉上了飞行法器,她察觉到风迎面吹过,是要离开廖城了吗?
“不要耍花样,不要说话,否则只能让你安静地睡一会儿了。”女声说,“明白了吗?”
廖雨识趣地点了点头,脑中念头纷杂:向天涯在这里吗?他是主使者吗?谢臣俊呢?她失踪了,廖城主他们会怎么办?
越想越焦灼,越思越不安,她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慌,既然是绑架而不是杀害,就有商量的余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放了下来,关进了屋子里。
“不要给我用封灵毒了。”她趁机哀求道,“对孩子不好,求你们了。”一个可怜的,无辜的孕妇,足以激起大部分人的同情与怜悯。
“只要廖道友配合,一切都好说。”殷渺渺解开了蒙住她眼睛的布条,“请坐吧。”
廖雨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她所处的地方一个封闭的木屋,没有家什,房间里空荡荡的,但各个角落都非常干净,由此可见,这不是一个天然的木屋,而是一个下等的法器。
修士常年在外行走,夜宿不便,居家旅行类的法器就应运而生,高阶的法器内生活所需的东西一应俱全,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个遮风避雨之所。
绑架她的人应该真的不是谢臣俊派来的,谢家的人不会用那么低等的法器。
这个答案使得廖雨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谢臣俊怀疑她有琵琶别抱之心而试探于她,那么就是真的绑架,意味着只要她有价值,就暂时安全无虞。
“你很聪明。”面前的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笑了起来。
廖雨看着面前的绑架者,那是个白衣乌发的女修,柳眉长睫,唇边含笑,似乎不是谢家鼎力通缉的那个文茜:“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你不妨猜一猜。”殷渺渺好整以暇道。
廖雨思量片时:“你是被通缉的人之一。”
“不错。”殷渺渺道,“再猜猜我们带你来是要做什么?”
“你想用我威胁谢家?”廖雨嗤笑道,“不可能,我没你们想的那么重要。”
谢家可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家族,若绑架的是家主的孩子,还能有些指望,绑架她一个外姓女……呵,她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自知之明。
殷渺渺道:“这就不劳费心了,我这里有一枚传讯符,请廖道友按照我说的话念一遍。”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廖雨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殷渺渺唇角微勾:“无所谓,你有利用价值不过是怀了个孩子,大不了我们再去找别人就是了,但是对你来说,没了孩子乃至丢了命只是为了给我们添点麻烦,划算吗?”
她取出一枚传讯符:“配合一点,就少吃点苦头,你觉得呢?”
廖雨咬住了嘴唇,假装被打击到了,低低道:“我、我知道了。”
殷渺渺道:“听好,告诉廖家的城主,让他转告谢家,把他们抓的人放了,我们就放了你,他们死了,你和孩子也性命不保。”
廖雨非常配合,按照她指示的说了。殷渺渺又拿出了第二张传讯符:“这一张给你的道侣,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
廖雨抿了抿唇,又把相同的内容对谢臣俊说了一遍。
“这才乖。”殷渺渺离开了屋里,将两枚传讯符折好交给了守着的文茜,“又要麻烦你了。”
文茜招手放出了一只信鸽,鸽子衔住传讯符,拍动翅膀消失在了天际——传讯符只是一张有录音功能的符纸,短距离可以凭借灵力自动飞到收信人手里,门派内一般用传讯符联络即可,但远距离就无能为力了。
何况,就算传讯符能飞到廖城,为了不透露具体位置,殷渺渺还是会请文茜帮这个忙的。
“现在就看谢家的回音了。”殷渺渺揉了揉眉头,“这边交给你可以吗?”
文茜点点头:“我会看住她。”
“麻烦你了。”
殷渺渺回了屋,飞英正在修炼。这个孩子天赋惊人,她不希望乱七八糟的事分了他的心,除非必要,不让他轻易出门。
算算时间,青雀应该已经飞到中洲了,她在信上用了归元门的令牌,希望牵扯到三大宗门能尽快引起天义盟的重视。
绑架廖雨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她就让向天涯、张斐然和蔡家兄妹去了潞江,做一做卢家的支线任务,有一段时日回不来了。当然,她承认,支开向天涯是故意的,既然他心中有愧,最好就免于与廖雨相见,对他们双方都好。
多少绑架案最后在男女感情上功亏一篑,她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殷渺渺盘算了一遍要做的事,开始了日常修炼。
*
廖雨在封灵毒散去后,立即尝试着解开捆绑自己的绳索,不过,她身怀六甲,灵力大部分都被胎儿汲取,实力大跌,怎么都解不开,只好另求他法。
她抱着肚子□□起来:“疼……好疼……”她逼出了汗水,佯装腹痛不已,“帮帮、帮帮我。”
吱呀——有人推门进来。
“帮帮我……”廖雨看见了来人的长相,心中一沉,文茜是谢家的头号通缉犯,她怎么可能不认得?但现在认得也要装作不认得,“道友,帮帮我。”
文茜冷冷道:“很痛吗?”
廖雨鬓边全都是虚汗,声音也轻弱无力:“疼,好疼。”
“真麻烦。”文茜瞥她一眼,忽而勾起唇角,“不如,把孩子剖出来吧。”
廖雨这下是真的出了冷汗:“道友、道友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玩笑?反正你没什么用。”文茜按住她的腹部,“你意下如何?”
廖雨捂住了小腹,眸中闪过水光:“不不,不要。”
“那还疼吗?”文茜冷笑。
廖雨哽咽道:“不、不疼了,不要伤害我。”说着,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仿佛只是个可怜又惊慌的普通女人。
“呵。”文茜轻蔑道,“哭得真可怜啊,完全看不出是个能狠下心算计亲生姐妹的女人呢。”
廖雨仓惶地看着她:“什么?”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文茜走过去,在她耳畔轻声道,“都是报应。”
廖雨用力摇着头,强忍着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报应不报应的,我不明白。”
“当年利用妹妹对你的感情,现在就被人利用你对别人的感情,难道不是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文茜轻笑一声,“不过我也没有想到,像你这样狠心的女人居然真的会来赴约……啧啧啧,难道过了那么多年,依旧余情未了吗?”
既然被知道了真面目,再装无辜没什么意思,廖雨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抬头冷冷道:“向天涯在哪里?”
“你想见他?”文茜笑了笑,“他未必肯见你。”
廖雨嘲笑道:“不敢见我?”
“见了有什么意思?”文茜叹息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为了一个男人机关算尽,为了一个男人只身赴险……”
廖雨打断了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有点可怜你罢了。”文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女人总是为了不值得的人葬送一生。”
“道友这话说得有趣。”廖雨打量着她,忽而一笑,“什么可怜我,是可怜你自己吧?”
文茜眯了眯眼睛。
廖雨嗤嗤笑:“我说对了。那么,害你葬送了一生的男人,是谁?”
“不要自作聪明。”文茜淡淡道,“我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廖雨手脚被捆,仪态全无,但神色笃定:“不,你不是有感而发,你是感同身受,我让你想起了自己,你觉得我不值得。”说着,目中露出哀伤之意,“是啊,可能真的不值得,我已经嫁了人,有了孩子,我的丈夫对我很好,我会有一个和睦的家庭,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什么都失去了……”
文茜想说什么,被她打断了,她抬起头,腮上是泪,眼神执拗:“可我就是意难平!除非他亲口对我说,否则,我不能死这个心。”
“我不能死这个心。”她伏在地上,形象全无地痛哭起来。
“事实胜于雄辩。”文茜还想说什么,忽而听见“咄咄”两声,转头一看,是殷渺渺。她扣着门扉,笑语盈盈:“你们俩兴致正好,绑架者和人质聊起人生来了。”
文茜掀起眼皮,不咸不淡道:“你倒是来得快。”
“你们什么值得不值得,可怜又不可怜的,我怎么能不来?”殷渺渺看也不看廖雨,“廖道友身怀六甲,还是不要情绪太过激动为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侧了侧头:“文道友,借一步说话。”
文茜瞟了廖雨一眼,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殷渺渺关上了门,法器闭合,隔绝空间:“文茜,你不该和她说那么多话。”
文茜讽笑道:“说他不值得,我说错了?”
“和人质交流是大忌。”殷渺渺道,“她得到的讯息越多,对我们越不利。”
“难道不是你心疼了?”文茜幽幽道,“做了何必怕人说?敢做不敢当,只会让我看不起他。”
殷渺渺一笑,眨了眨眼:“奇怪,为什么要文道友看得起他?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有了期望才会失望。”
文茜反问:“你在暗示什么?”
“没什么。”殷渺渺漫不经心道,“稍微有点好奇而已,莫名其妙的杀机,莫名其妙的敌意,莫名其妙的失望……”
文茜负手而立:“莫名其妙,也许只是一叶障目的表象。”
殷渺渺笑了笑:“是吗?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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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渺渺:滚远点,别碍事
向天涯:……昨天还说喜欢我,今天就让我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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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其实是撕X现场:廖雨前期在演戏,也有点保护向天涯,后期被戳穿了,换了戏路继续演戏,她想见向天涯,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智商全程在线;文茜的心理比较复杂,解释了反而没了味道,不说了;渺渺,她故意让文茜和廖雨单独相处,试探廖雨也试探文茜,支开向天涯是因为他在三个女人之间太敏感了,就像□□,也是照顾他的心情,让他避一避。
其实,渺渺和文茜的关系挺有趣的,她们认可彼此的能力,大事上一致对外,私底下总是打机锋,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就酱,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