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挑了一个好日子,李清成正式拜虞楚为师,成为星辰宫的第五个弟子。
从陆言卿开始,虞楚一晃也当了十年师父了。
养孩子这种事情好像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都是这样的,第一个照书养,后面的有了经验反而就更随意一些。
虞楚刚开始带陆言卿的时候,因为她第一次接触孩子,几乎整个整个白天都要陪陆言卿,生怕自己把孩子带废了,所以格外小心精细。
把陆言卿这样带大了许多之后,又来了沈怀安,虞楚似乎就能放心一些了。后面一个接一个,虞楚倒是发现,有时她不事无巨细,大孩子反而更有责任心去带好小孩子。
如今也是这样。除了谷秋雨之外,最小的便是新入门的李清成了。
没拜师之前师兄们都不太好管教他,每日都好吃好喝笑容相对,让李清成体验到了回外婆家过年一样的热情。
如今李清成正式拜师了,彻底是自己人了,师兄们把他提溜进沈怀安的厢房,门一关,沈怀安和谷秋雨嘿嘿嘿地冷笑,陆言卿和萧翊把手房门。
李清成被他们笑的毛骨悚然,他整个人都贴在墙上,可怜兮兮地说,“师兄师姐,怎么一拜完师你们就变脸了,你们的和蔼可亲呢,你们的笑容呢?”
“之前你没拜师,我们待你那叫对客之道。”沈怀安撸起袖子,他阴恻恻地说,“如今你成为了我们师弟,也是星辰宫的一份子,有些细节也该修理修理了!”
“啊?”
李清成当时有点疑惑,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沈怀安的意思。
他本来就是懒散性子,也不是从门派长起来的,所以坐没坐相站没站样,整个人简直像是一滩随时能让自己瘫软下来的猫,碰见什么靠什么。
星辰宫的徒弟就算平日在这空旷的大门派中习惯了席地而坐等等不拘小节的事情,可他们也没有像是这样没有骨头的。
最可气的是,他们让李清成好好站,李清成靠着墙,好好站不到几秒钟,腿就往下滑。
他们去掰他的腿,李清成就直接弯下腰靠在他们肩膀上。
“李清成,你是不是故意的?!”沈怀安怒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揍你吗?”
李清成坐在床边,他眨着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沈怀安。
当时萧翊刚来门派时,沈怀安觉得这家伙十分钟憋不出一句话的闷锅性格已经十分欠揍讨厌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李清成这个一分钟说十句话但就是油盐不进的性格,好像更讨人厌。
“师兄,来来,消消气消消气,喝点水,在桌子上。”李清成安慰道。
“我,你,这是我的房间,你倒是反客为主了?”沈怀安瞪大眼睛,“你给我出去!”
李清成被赶了出去,西厢房的大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
他挠了挠脸,这才露出一个坏笑,出院的步伐都得意洋洋起来。
李清成没得意太久,因为他一走出院子,便看到虞楚站在外面,很闲散地看着他。
“今天很高兴?”虞楚问。
李清成笑容瞬间收掉,他慌乱地摆摆手。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过来。”
虞楚也没追究,她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李清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那次他不谈了一下虞楚,差点被她的生命力量吞灭开始,他心里就些微地有点怕虞楚。
平日搭搭话茬倒是没什么,今天一看虞楚气息似乎并不是很放松,李清成连句话都没说,老老实实就跟她走了。
到了后山洞府,虞楚先走进来坐下,而后看向站在外面的李清成。
“过来坐。”
李清成这才走进来,非常乖巧地盘腿坐在虞楚对面,连腰杆都挺直了。
“师父,有什么事情找我吗?”他道。
虞楚看着他。
“在山顶呆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习惯,挺好玩。”李清成撇开眼睛,小声嘟囔道,“师兄挺好玩的。”
虞楚笑了笑,她道,“你知道自己是雷系属性吧?”
“徒弟知道。”
“你的家族虽然祖祖辈辈都能够使用真气,但你们将真气用在算命占卜上,而没有修炼,所以你如今还没进炼气期。”虞楚道,“其他人都是十多岁开始训练,你要用功些了。”
“师父放心。他们是十多岁开始,我不也是十多岁嘛。”李清成道,“我会努力的。”
虞楚微微颔首。
“还有你师兄。”她说,“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你逗一两次也就罢了,要是真把沈怀安逗急眼了,他若真揍你,我可拦不住。”
李清成就知道虞楚这是心疼沈怀安了,所以出言敲打他。
李清成神情渐收,他低声道,“我明白了。”
虞楚看了他的表情,她收回目光。
“对了,上周给你的秘法你练了吗?让我看看你的进度。”
“啊,师父,这种打基础的事儿您还亲自盯啊,我让师兄帮忙看看就得了。我……”
李清成太能唠了,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虞楚的手轻轻一动,便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折扇。
她啪地将扇子展开,笑盈盈地注视着李清成,似乎让他继续说。
李清成却感受到了危险,好像他再多说一句废话,虞楚就能拿这折扇扇他。
他咽了咽口水,露出笑容,然后乖乖地给虞楚展示他这一周的摸索成效。
果然,能当她徒弟的都是天才,李清成也是如此。
他虽然是完全在入门阶段,人看起来也懒懒散散的,可别说,人家这一个礼拜摸索出来的都是对的。
虞楚再给他正了正方向,这才放人离开。
李清成走了之后,她叹息一声。
她这些徒弟,除了沈怀安,大多心理都有点问题。
像是陆言卿当年心思特别脆弱,其实是因为年幼时乞丐生涯看到人间冷暖的后遗症。这孩子教得好了是细腻懂事,没人教恐怕就容易最后心理阴郁敏感。
萧翊则是和灵兽一起长大,融入不进人类圈子,白浩真人飞升让他觉得自己被抛弃,所以更加封闭自己,性子孤僻,不信任其他人,下手不知分寸。
而谷秋雨机灵聪慧,可她作为一个小女孩从小遇到被亲戚贩卖、被奴隶贩子打骂、被白羽楼的师父师姐欺压,最后则是差点被卖给男修或者被杀。如果是她自己找到出路,估计心灵也早就被扭曲,聪慧也变成了危险。
相比之下,父母健在、家庭富裕的沈怀安倒是最正常的一个孩子了,他的问题是因为人生太顺,天之骄子所带来的傲气,很可能最后变成不可一世的傲慢。
如今,这四个孩子是被虞楚一个一个扳正过来了,现在又来了李清成。
李清成和其他徒弟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来的时候已经十八岁,是个青年了,有自己对世界的一套想法思维,不似孩子那样好交心。
他人品没什么问题,就是可能李家这些年过的不太好,而李清成作为李丞相钦点的后生,必定会被家族所有人看重。这种重视对一个孩子而言就是实打实的压力和重担。
很明显李清成非常早熟和世故,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孩子长大形成的察言观色的谨慎劲儿。
这种世故可能是为了保护家人,保护自己不受欺负而形成的。但怎么说……这会让他想的很多,而且比萧翊更不容易信任他人。
就像刚刚,虞楚随意说一句话,李清成就警惕起来,觉得她在敲打他,这种思维太紧绷了。
他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看法,又这么大了,让他放下戒心太难了。
不过……虞楚倒是对此不是特别着急。
李清成太世故,在人间的经历让他陷得太深。可偏偏修仙要清心寡欲,而这玄古山脉上的她这几个徒弟,各个都是很真诚善良的人。
星辰宫的生活很简单,这种简单早晚会让李清成明白过来,最后卸掉自己给自己背上的那些枷锁。
李清成从后山相连的空中木桥来到主峰上时,便看到其他四人正或坐或站地待在广场上,他们轮流拿着一张弓往另一山头发射。
“你们在干嘛?”李清成走过来,他问。
“在玩。”谷秋雨说。
“玩什么?”李清成疑惑地问,“难不成你们休息的时候就玩武器?”
“对啊。”沈怀安抬起头,“要不然我们就去水里抓鱼。”
李清成看看他师兄师姐们这些单纯无辜的好学生表情,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你看看你们哪里有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李清成道,“现在人间普通人在玩什么,你们不会都不知道了吧?”
“他们玩什么?”沈怀安问。
沈怀安这样一问,李清成顿时来了兴趣。
“你这就问对人了。我啊,别的不会,最会玩了。”李清成盘腿一坐,“我们可以打麻将、玩牌九,掷骰子。对了我还会牙牌和象棋,实在不行斗蛐蛐啊!”
他这样说,沈怀安和谷秋雨顿时都表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就连萧翊都睁大眼睛。
只有陆言卿双手环胸,他危险地说,“不行,不可玩物丧志。”
师弟师妹们表面顺从。
晚上,陆言卿盘腿在床榻上打坐,便感觉院外东南角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披上衣服走出院子,便看到有一个简易帐篷搭在路边,帐篷四角还压着谷秋雨自己部下的旗帜法阵,帐篷里传来隐隐烛火亮光。
谷秋雨是陆言卿看大的,她常用的手段陆言卿能不知道吗?
陆言卿伸手便破了阵法,帐篷里被封闭的声音顿时嘈杂地涌了出来。
“李清成,你作弊,你绝对作弊了!”沈怀安的声音生气的响起,“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用你那神棍的能力偷看牌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李清成说,“师兄,我都说了我这人从小运气好,您怎么不信呢。”
“那你……”沈怀安话未出口,便感到背后阴风阵阵。
他转过头,便对上了陆言卿的眼睛。
陆言卿低头俯视着沈怀安,他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危险的冷意。
“沈怀安。”陆言卿微笑道,“你就这么当师兄的?”
沈怀安喉咙滑动,咽了咽口水。
他放下牌拔腿就跑,结果陆言卿动作更快,他抓住沈怀安的衣领,就把人给拽走了。
沈怀安一路惨叫消失不见,剩下三个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然……各回各屋吧。”谷秋雨说。
“好主意!”李清成赞同道。
三人动作迅速地翻身站起。
谷秋雨回收法阵布局,萧翊解开帐篷,李清成收拾牌。三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完东西赶紧回屋睡觉。
第二天清晨,三人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子里,面对着沈怀安和陆言卿。陆言卿面无表情,沈怀安龇牙咧嘴,似乎昨天晚上切磋的有点过头。
“我们必须要杜绝打牌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沈怀安眼皮底下一片乌青,他铿锵有力地说,“以后不准再让大师兄看到你们打牌,不然看见一次打我一次,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人认真地回答。
——下次再打牌,千万不能让大师兄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