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五

“姑娘！我跟你说，咱们做相师这一行的，那讲究的是什么？咱们讲究的，就是一个准字，对不对？我给你看相算命，这可是犯忌讳的东西，这钱我真不能给你再免了。”一名老者带着一副黑色圆筒眼镜，此时正对着面前的一名浓妆艳抹的妇女口若悬河的大讲特讲，一张嘴开开合合，也不管那一口大黄牙此时正呲出老远，一点儿也不给眼前的妇女杀价的机会，眼也不眨道：“你看，从你这命理八字上来看，你是五行缺水，啊，而如今水星逆行，啊，正好与你相克啊对不对，这相不仅要看，而且要合着八字一起看，而且你看看，你看你这几笔字，歪歪扭扭的，这叫什么字？难看不难看！这里面可是有大文章的呀，我敢说，这世上，除了老朽我一人以外，根本无人可解！”

那名被称作“姑娘”的少妇此时面色怪异，看了看自己写在纸上的字，尴尬道：“啊是嘛，那我再写一遍？”

“唉~”老者伸出手，将少妇的手推到一边，道：“咱们相师一行，那看得就是个“不定数”，而你这一手字，看似随意之笔，但是却偏偏早不写的难看，晚不写的难看，非得赶在我给你测八字的时候写的难看，你看，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这话若是放在平时，那一出口，就得让人骂一顿，谁平白无故的测个八字还得让人嘲讽一遍字迹难看，若测八字的是个汉子，登时就得把脸拉下来，非得先教教这个臭老头如何说话不可。

可是说来也怪，这少妇呢，听闻这老头这般奚落她的自己，虽然面色怪异，但却并未在意，反倒是有些焦急。

少妇犹豫道：“那相师，您看出什么了吗？”

老者拿起桌上有些发黄的纸看了看，故作深沉道：“感情出现危机了吧”

老者面前的少妇登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您怎么”随即几乎整个身子都扑了过来，猛地将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凑了过来，焦急道：“老神仙，你可要帮帮我”

老者悠悠一笑，转头向着身后的一名男孩子道：“小五啊，你去给客人沏杯茶。”说罢回转过来，笑吟吟的道：“现在咱们该谈谈费用的问题了罢？”

被称为小五的男孩子撇了撇嘴，道：“摆个地摊我上哪给你弄茶去！”

小五这一声嘟囔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是清晰的传了出去，却不想这老者似乎是没听见一般，依旧口若悬河的向着面前的妇女灌输着“水星逆行诸事不宜”的扯淡理念，左手从桌子底下摸了摸，掏出五块钱，趁那人不注意，往小五身上一甩。

小五看了看，将五块钱踹到兜里，只不过这身子，却是动都没动。

老者只得又从桌子下再次摸出五块钱，往小五身上一甩。

小五将五块钱揣在兜里，这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进了马路对面的超市，随手拿了一瓶绿茶，拧开盖，往他带来的茶杯里一倒，这一杯“茶”就算沏好了。

“怎么？”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小五回过头去，正看见超市收银员小美微笑的看着自己，笑呵呵的道：“你爷爷又开张啦？”

小五笑了笑，一甩手，道：“又来了个冤大头，感情失败，没什么大事儿。”

小美闻言笑了笑，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凑到小五耳边说道：“有情况吗？”

小五缩了缩，小美吐出的热气弄得他耳朵直痒，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小美的胸部，浅绿色的超市制服下面，一双高峰高耸着，几乎都要贴到自己胸口上了，于是他面上一红，暗骂自己变态，怎么就总往她那儿看，然后默念了几句六字真经，正了正神，道：“没情况。那女的是纯粹的感情失败，身上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美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有点儿失望似得，不过还是道：“嘛，也好，没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就好。”

小美全名董晨美，据她爹说，之所以起这么个名字，是因为小美是早晨生的，他爹也没什么文化，就按照“早晨生了个大美女”的意思给她起了个这么个名，而她现在读大一，现在暑假，就在超市打工，赚些零花钱，晚上兼职做写手，专写恐怖小说，赚外快。

而她之所以喜欢上了写恐怖小说，这其实还与小五有关系。

小五本名龙五，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他们二人相遇的那天，小五因为又考了年级倒数第一，所以买了瓶“闷倒驴”独自坐在校外的围墙上对月故作惆怅，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再去后面的面馆要个炒鸡架，却听到一声急呼，打眼望去，正看见小美被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追着，自然是叹息一声，竟然还生出了几分“恨不能对月饮醉”的意思，腿一抬，翻了下去。

“喂！”小五向小美喊了声，道：“来我这儿！”

小美闻言一激灵，回头看了看，正看见小五一脸不知所谓的站在那里挥手，见她回头，还不耐烦的指了指自己。

那时是晚上九点左右，苦逼的高中生的大晚自习还没结束，道上也没什么人，小美一见小五站在路边冲自己招手，还以为他看不见自己身后的“东西”，死命的挥手，尖叫道：“那个矮子！卧槽我说的就是你，别特么指鼻子了！快特么跑啊！你他三舅姥爷的是不是瞎！”

小五翻了个白眼，大踏步迎了上去，一把便拽住跑的跟个疯子似得小美，只觉得入手处冰凉，竟不似有体温似得，而且浑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于是他叹了口气，缓缓道：“跑什么啊跑！”

小美被人拽住，自然是心中一万个卧槽，暗道：“你特么想死你自己死啊你别扯着我！”想罢忽然浑身一冷，一阵寒气袭来，一瞬间冻遍她的全身，她猛的回头。

身后那不知名的“东西”，正拖着一身血衣，冷冷的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袭漆黑而又挂满血浆的头发直直的披了下来，挡住了大半个苍白的脸，只露出一只满是血丝的眼睛，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而她的双脚下面空空如也，竟然悬在半空。

阴风阵阵，鬼气嗖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为一名信奉无神论十几年的花季少女，小美自然是没见过这种不干净的东西，此时见这女鬼冷冷的盯着自己，脑袋不自然的横折九十度，然后咧开嘴，伸出了一条快要耷拉到地上的长舌头。

那舌头上还有一个硕大的眼珠，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

小美顿时觉得整个脑袋都停住了，在这关头，也管不上去骂小五了，只是本能的扯着小五的袖子，伸着手，啊啊啊个不停。

“咯咯咯咯咯！”

女鬼笑了笑，脑袋再次猛的横折了九十度，彻底的下巴冲上了。

“嘶————！！”

小美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泪光闪烁，哇的一声，张嘴哭了出来。

“呀————！”

女鬼尖叫一声，倒转过来的脑袋此时兴奋莫名，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此时苍白中透出阵阵诡笑，双手往前一送，往小美的脖子上掐去。

正当女鬼马上就要得手，小美已经处于失禁的边缘，闭上眼等死的时候，她俩旁边的小五忽然张口道。

“停！”小五以手比了个暂停的姿势，把脸凑到一人一鬼中间，说道：“你们当我看不见啊？”

小美愣了，就是那女鬼，也楞了一下，往他这里看了过来。

小五看着女鬼，歪了歪脑袋，道：“你先把脑袋正过来，这么的说话太累了。”

“恩？”小美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道：“你你你你你能”

“啊！”小五不耐烦的点了点头，道：“能看见，这么重的腥臭味儿，就算是看不见，闻也应该闻到了。”说着还挥了挥手。

小美呆了一呆，随即骂道：“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你！你看见了你不跑！你你你你不跑就算了！你扯上我干什么？我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的人生怎么能栽在这种东西的手里，我应该待在全都是帅男的”

小五见她似乎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兀自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好翻了个白眼，转向那名女鬼，道：“好了，我给你十秒钟，从我眼前消失！”

“什么？”

小美愣了愣，随即大哭起来，眼泪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悲愤似乎都要夺眶而出，“没想到拽我的真是个神经病，哇啊啊啊啊，我这是倒了多少辈子的血霉，哇啊啊啊啊-----”

女鬼愣了愣，随即诡异的笑了笑，竟然真的缓缓的向后退了开去。

这回小美真的愣了，揉了揉眼睛，心道：“难道这货是鬼差？”随即脸色一白，反应过来，其实落在鬼差的手里也没比落在女鬼手里强多少。

小五满意的转过头，看了看已经吓瘫的小美，道：“算她识相！”

话音未落，小美尴尬的笑容还未退去，一声“鬼差大哥”还未出口，这小路之中，猛地挂起一阵阴风。

“呵呵呵呵呵~”

一声轻笑，带着森森寒气，缓缓的向二人飘来。

小美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着“快特么跑！”但是奈何这腿怎么也无法迈出一步。

远处，本应消失得女鬼此时正缓缓出现，她每往前飘上一段，四周的寒气便增加一分，小五冷眼望去，只见一道红光从女鬼身上窜出，一瞬间，连天都变成了红色，周围哪里还有高楼林立，尽是些尸山血海，血污满地。

小美一抬手，一团黏糊糊的血浆顿时出现在她手掌之中，上面还有许多碎肉，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内脏，此时散发出一阵一阵的腥臭之气，“啪嗒”一声，掉在她的衣服上，染红了一大片。

“呕---！”

青春期少女哪经得住这个，一张嘴，吐了一地。

“你说要让我消失？”

女鬼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的身影此时又红了几分，也不知何时提了一个人头，诡笑道：“接着！”一撒手，头颅抛着抛物线就飞了过来！

“这是上一个跟我这么说的人，咯咯咯咯咯！”

小美刚刚吐完，一抬头，见一圆滚滚的东西依然飞到眼前，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仔细一看，却是一个民国老道士的脑袋，头上还带着方巾，面上全是粗大的抓痕，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几乎都要凸出眼眶之外，这好容易压下去的呕吐感立马就翻了上来，连尖叫都没发出一声，就再次吐了起来。

小五斜了一眼，哼了一声，道：“六！”

女鬼一愣。

“五！”

这是女鬼才明白他在做什么，小五竟然在这尸山血海间，开始倒数起来。

“四！”小五冷冷一笑，道：“你还有三秒钟。”

这女鬼成煞百年，每年都要杀个十几人才能平息怨气，往年里别说普通人，便是连那些所谓的道士和尚，见了自己真身之后，不是夹着尾巴逃跑，就是成了自己的盘中餐，可偏偏今天倒好，竟然碰了这么个主，竟然还给自己倒数了起来，不由得涌起无边煞气，哇呀呀叫了起来。

层层黑气，冲天而起，在半空之中行成了数道阴魂，叫声凄厉，齐齐向小五冲来。

“三！”小五看也不看。

女鬼鬼叫一声，飞身扑上。

“二！”阴魂已飞至身前。

“这是你自己找的！”小五冷冷的说道：“你别怪我！”

阴魂一拥而上，巨大的气浪将小美掀翻，往旁边滚去，她抬起头，只见黑气浓浓，一个个阴魂放肆尖叫狂笑，哪里还有什么人的身影。

看到这，她再次哭了起来，不知是为自己要面对的命运，还是这不幸殒命的无知少年。

“哼！”

黑暗中，尸山血海之间，一声冷哼猛的传了出来，让狂笑的众多阴魂愣了一愣。

随即，小美看见了这一辈子都从未见过的光景。

一圈圈半透明的涟漪从黑其中汹涌而出，众多阴魂忽然像炸了毛的野狗，哇哇乱叫着抖了一阵，随即猛地炸了开去。

“轰！！！！”

一声从未有过的爆响从小美的耳边炸响，阴魂化作黑气，四周劲风扑面，吹起了她的裙子，而她，却浑然不觉。

她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那道身影。

小五周身衣物无风自鼓，不长的短发此时全部倒竖直立，浑身上下此时竟然涌起了道道金光，只见他双手握拳，十数道细小闪电自他的拳上流过，纤长的电流如长长的丝带，缠绕在他的身上。

威风至极！

“这可是你自找的！”小五缓缓张口，空气都随着他的言语阵阵波动，周围的众多尸体忽然猛的窜了起来，往小五的身上扑了上去。

“啪！”

小五打了个响指，手指尖电芒四射，小美只觉得眼前一花，众多可怖的尸体顿时化作黑灰，连小五的衣角都没碰到。

那一道身影，四射的雷电，退散的阴魂，深深的给这个无产阶级无神论少女造成了成吨的冲击。

女鬼此时再傻也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子，鬼叫一声，十数道阴魂往前一冲，她却往后退去，身形渐渐变淡。

“你去哪儿？”小五的声音冷冷传来，身子在原地晃了晃，如鬼魅般出现在女鬼身后，双手闪电般握住女鬼的下巴与额头，猛的一拧！

“咔嚓！”一声，女鬼原本倒置的脑袋瞬间被掰回原形。

“舒服多了！”小五笑了笑。

“不啊啊啊啊啊！”

女鬼尖叫着，一双漆黑的双手往小五的脖子掐去！

小五冷笑了一声，听着耳边传来的闹铃声，道了句：“下课了！老子要去偷菜了！”随即伸手在女鬼的额头上一点，数道金光炸起，女鬼哀鸣一声，不甘心的叫了几句，猛的从脚下燃烧了起来。

不消片刻，灰飞烟灭。

只一会儿，血红的天如烧着的白纸，泛着红色的边，散了开去，露出原本漆黑的夜空，也让小美看清了那一道正翻墙而入的身影。

“擦擦擦！”小五嘟囔着，“忘了拿书包了擦擦擦！来不及了要被他们偷了！”

几名身着校服的男孩子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哈哈笑着跟小五扮着鬼脸。

而小美，就这么看着，过了片刻，两世为人的情绪猛地涌了出来，她蹲在地上，捂着嘴，一阵痛哭。

“你们敢偷我菜的话我饶不了你们！”

“哈哈哈哈哈！又去喝闷倒驴去了吧，哈哈哈，该！”

“滚蛋，你要是敢偷我菜我就贴你车你信不信！”

“哎呦呦这就要看谁快了！也不知道是谁连书包都没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