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满脸震怒,脸比寒冰还冷,而我却看到了他眼底的懊恼和痛苦。
嘴可以骗人,但眼睛却骗不了。
他果然有苦衷……
我的心酸得厉害,可嘴却越发的毒,挑眉,微笑。
“你想跟我长期约,我却不想吊死在一棵树上,所以,再也不见了,金主。”
我推开他,状似从容地离开现场,直到再也看不见聚光灯,直到再也听不见人声嘈杂,我才蹲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没事的,盛欢,没事的…
我拼命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好像这样就会让心底的痛轻一点,可无济于事,根本无济于事…
“盛欢,你骗我,你明明很难过,你骗我!”
顾霆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我浑身一僵。
这一刻,我突然庆幸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以至于我能够起身,抬头,扬起最嘲讽的笑,开口。
“顾霆,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喜欢自欺欺人?难过?你未免太高看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了。”
我撩了撩头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无坚不摧。
“的确,我是爱过你,但也只是爱过,实话告诉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无比压抑。”
“无比…压抑…”
他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拳头,明明脸黑得能滴水,可偏偏,眼底潜藏的绝望似要将我的心撕的粉碎,可我走上前,勾着他的脖子,仰脸微笑。
“其实,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先提的分手,不然我还不知要忍多久。”
“……盛欢,你撒谎…”
他嗓音哑得让我心颤,眼底全是破碎的希望。
“如果你无比压抑,为什么跟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他暗哑的呢喃让我的心支离破碎,可我不能,可我不能功亏一篑,我凑到他的耳边,冷笑。
“因为我怕,我怕你权势滔天会弄死我,我怕你病态扭曲会囚禁我,你太深,太沉,我根本逃不了,我也不敢逃,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迎合你,当你的小乖乖,可现在…”
我狠狠地推开他,挣脱他的怀抱。
“我谢你分手之恩。”
“……”
顾霆的身子彻底僵了,深邃的眼黑的见不到底,就这么定定地望着我,一动不动。
“你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囚笼,所以,现在,我自由了。”
我冷漠地甩下这句话,淡淡地转身,上车,启动。
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一霎那,我的心就像是被丢进了绞肉机了,只剩支离破碎。
顾霆,对不起……
顾霆,对不起……
我就像个疯子一样,把车开得飞快,越过一辆又一辆的车,却还不知道停,直到被警察拦下,带到局里,最后,盛雄来将我领走。
他看着我,又气,又怒,伸手就想拍我,可最后,却暴躁地揉着我的头,开口。
“你这傻孩子……”
顾霆提分手的时候,我没哭;
看见江婉瑜和顾霆纠缠的时候,我没哭;
甚至连跟顾霆彻底闹掰的时候,我都是笑着的…
可这一刻,我闷在他的怀里,边哭边喊…
“爸,我跟顾霆分手了…我跟他分手了……”
“我不是故意那样说他的,我爱他,我比谁都爱他……”
盛雄估计被我这疯狂的样子吓傻了,只是不断地拍着我的背,说没事的,没事的,等到我情绪彻底平复下来,我已经被他带回了家。
我以为他会问些什么,可他没有,一句都没有,只是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蛋面摆在我面前,用盛了一碗鸡汤,开口。
“小欢,无论你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没了顾霆的第一夜,我以为自己会孤枕难眠,可实际上,我没有,我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甚至,吃早饭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和盛雄陈阿姨开玩笑。
“爸,我这才一个月没回家,你就被陈阿姨惯得没手艺了昂,你瞧瞧这水煮肉片,咸得要命。”
盛雄脸色一僵,和陈阿姨对视一眼,舀了一勺饭到我碗里,尴尬地说。
“咸就多吃点饭,瞧你这段时间瘦的,你现在这样,得多补充营养。”
我啪啦了一口饭,自己捏着脸上的软肉,扯了扯。
“这都能说我瘦,爸,你近视了。”
盛雄脸色又是一僵,又看了陈阿姨一眼,陈阿姨连忙笑了笑,又舀了碗鸡汤给我。
“多喝点,一会儿出去散散步,运动运动有好处。”
我喝了口汤,差点喷出来,用嘴包了好半天才彻底咽下去。
“爸,下次你还是别做饭了…”
盛雄的脸更尴尬了,一脸的呵呵呵呵,好半天才咳嗽一声,拿出一把钥匙放我跟前,开口。
“小欢,这是我给你买的一套房子,就在一楼,你以后就可以少爬楼,也省得天天爬到六楼。”
我一愣,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半天,才说。
“你生病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还是习惯你对我凶神恶煞的,这么突然温柔,有点犯怵。”
“糙皮子!”
盛雄这才打了我的头一下,不管不顾地把钥匙塞在我手里,低吼。
“给你就收着,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吃饭!”
我被他打的龇牙咧嘴,心却暖和的很,吃完饭,兴致勃勃地就被他推去了楼下,看到屋内简单而又不失温馨的装扮之后,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爸,谢谢你。”
他正在拿着开窗通风,听见我这话,又是一阵抓耳挠腮,别扭了半天,这才以要回家上厕所为由逃开,我看着他找急忙慌的背影,千疮百孔的心就像是被注入了一道暖流。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抚摸着小腹,软软地说。
“宝宝,你看,外公多疼你,给你准备了这么好的房子,你要在妈妈的肚子里乖乖长大,以后好孝敬他。”
说来也怪,它明明只有一个多月,应该还是个小胚胎,可我偏偏就觉得他一定能听到我的话,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很久,直到陈阿姨让我陪她一起去超市买东西。
我在家里一阵倒腾,准备好一切之后,陈阿姨一看我就愣了。
“小欢,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我推了推脸上的黑超,开玩笑地说。
“掩人耳目呀,防火防盗防盛欢,陈阿姨你没看新闻?”
她走上前,将我眼镜和口罩取下来,开口。
“没事,今天我们去的那家超市是新开的,没多少人,你穿着这样反而惹人注意。”
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也不矫情,但还是把眼镜和口罩放在包里,以备不时只需,只是等我到超市了,却是一愣。
“陈阿姨,这超市人是不是也太少了点,这附近好歹是居民区,今天又是周末,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很,很正常呀,毕竟是新开的嘛。”
陈阿姨冲我笑笑,二话没说就领着我在超市逛着,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婴童区。
因为肚子里有宝宝,我下意识地摸着几件小孩的衣服,没想到陈阿姨立刻就领着我介绍这,介绍那,最后,甚至狂扫了从出生到一周岁的婴儿用品。
“陈阿姨,你怀孕了?”
我怀孕的事还没跟盛雄说,又因为陈阿姨现在才三十多岁,我笑着问。
难怪盛雄会给我买房子,敢情是老来得子心情好,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挺高兴的。
“呃,准备,准备…”
她的脸色微红,也不跟我多说,说是怕盛雄看了有压力,就放在了我家,当晚,又是一夜好眠。
没有了顾霆,我甚至睡的比以前更好。
因为前三个月不稳定,除了每天都被陈阿姨拉到公园散步以外,我就在家看书,赋闲,生活好像变成了最想要的样子。
平静、安逸、和乐,除了右手无名指上那圈淡淡的痕迹,和肚子里的小家伙,我和顾霆之间,再无交集。
这天,我正在家里吃饭,我见陈阿姨忙上忙下,就随口跟盛雄提了一句。
“爸,让我家做工的阿姨也来帮帮陈阿姨的忙吧,她一个人忙上忙下,你也不心疼。”
“阿姨?”
盛雄被我说的一脸懵比,挠了挠自己的头,问。
“什么阿姨?”
我又夹了口水煮肉片,皱眉。
“就是每天都会帮我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阿姨啊,不过我一次都没见过,应该是挑我和陈阿姨散步的时间点去的,还有,爸,你能不能别做饭了……味道真的是……”
盛雄这才像是回过了神,连忙说。
“对对,我差点忘了,嗯,改天让她来帮忙。”
我打了个饱嗝,又跟着陈阿姨把家里收拾了会儿,这才回了家。
说来也怪,平常我都一觉睡到大天亮,可这一夜,我却突然被一个闷雷打醒,呢喃一声之后,下意识地往夹紧被子往旁边拱,可我这不拱不要紧,一拱吓得魂都掉了。
老天,我的床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不要慌,盛欢,不要慌……
我浑身都在发抖,手机就在床头柜上,按下紧急呼救键,轻手轻脚地下床,脚下却是一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地下倒去。
孩子!
我大惊失色,却在将要触地的一刹那,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抬眸,正好对上一双深沉,幽暗的眼。
顾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