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雪继续向老妇人讲述着:“在老家的奶奶病了,我们全家只好搬回了偏远的柳条屯,我们户口都在那里,那里有属于我们家人的土地,起码能养活自己了。我帮助搬完家返回县城的时候,就听说涂大庆被抓起来了,因为正赶上‘严打’,被判了五年。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玉兰竟然也因为制黄被抓起来了,幸亏年龄不到,免于起诉。消息很轰动,但当时学校处理的比较低调,没有向同学们宣布细节,只是说玉兰因违反校规被开除了。我当时以为她是另一组悄悄参与拍摄那些照片和录像的人,还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从那时候开始,我再也没见过玉兰,怕见面她会尴尬,但是我听说她一直都没有认罪,所以,我也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冤枉玉兰了。直到涂大庆头些天再一次因诬陷入狱,我才知道真相。原来当初他为了我,故意陷害了玉兰,让她替我背了五年的黑锅。知道这个真相后,我非常后悔,如果我当年挺身而出承担责任,玉兰也不会承受这么长时间的委屈。可是,我害怕坐牢,害怕有案底,那样以后我就完了。我是个胆小鬼,我只能将这件事情隐瞒起来。我一直希望吉人自有天相,如果玉兰真的是被冤枉的,那总会有洗清的那一天。果然,在欧阳的帮助下,真相被揭开了,只是,不是我想的那个真相,是与我有关的真相。涂大庆自首并再次入狱,而玉兰那么聪明,自然也猜到了我在整个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我想这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我的了。”
白玉雪拿出纸巾,开始擦眼泪。欧阳夫人不禁又叹了口气。
“对不起,能打扰一下么?”
白玉雪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桌边的男人,突然想起来,这两天吃饭他好像一直坐在她们的旁边。坏了,一定是自己和老夫人说的话被他听去了,怎么办,这个人会不会去报警,让警察来抓她?一刹那,白玉雪的脸色变的煞白。
欧阳夫人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也想起来什么,便请他坐在旁边。
“二位女士,我很抱歉,这两天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对那位玉兰小姐的遭遇十分感兴趣,对您,雪丫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的名字,但我觉得您应该为您的所作所为负责。”
“你打算要多少钱?”欧阳夫人厉声问道。
白玉雪看了看这个男人,又看了看欧阳夫人,她有些没明白。看这个男人穿的格衬衫应该价格不菲,那双鞋少说也得几千块吧,肯定不是普通的打工白领,为什么要钱呢?难道老夫人和他认识?
那个男人显然也没有明白老夫人的话:“您说什么?”
“我问你,你听到的消息值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男人听明白了,白玉雪也听明白了。原来这个男人是想敲诈她,天哪,她哪里有钱给他呀,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忘了隔墙有耳么?何况这里只是隔着一张桌子。白玉雪后悔呀,肠子都悔青了。
男人有点儿慌乱,急忙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两人面前:大地出版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何陛。
“何陛,何必呀。你的名字好奇怪!”白玉雪见他是个有正当职业的,还是个总经理,就放心了,还开起玩笑来。
欧阳夫人拿着名片,玩味地看着他:“何先生,你说听到了我们的谈话,那么你都听到了什么呢,能说说你的想法么?”
何陛坐直了身体,一板一眼地说道:“我想我听到的是一个悲剧,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涂大庆,他已经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而这位雪丫头因行为不端触犯了法律,虽然情有可原,但是对那位玉兰造成了伤害,对社会构成了危害,不客气地说,您应该承担起应负的责任,我建议您去自首,如果您不去自首,我也会建议那位玉兰揭发你,这不属于纯粹的复仇,而是为了维护社会公理。”
欧阳夫人反问道:“你建议?你只凭道听途说就提建议,想把一个好人送进监狱?你有什么证据?再说,如果兰丫头手里有证据,说不定早就揭发了,还用等着你来建议么?我倒是建议您就当听了一个故事,看了一次演出,发一通感慨就算了,免得造成新的悲剧。这个世界就是喜剧太少、悲剧太多了!”
何陛怔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厉害的老太太,嘴里反复说着:“我,我没想把谁送进监狱,我没有。我只是个公民,我在尽公民的义务,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情。至少,至少应该征求一下那个玉兰的意见,毕竟她是当事人,你们说是不是?”
白玉兰站在了餐车的门口,奇怪地看着这个提到自己名字的男人。
欧阳夫人见白玉兰来了,连忙岔开话题:“兰丫头,你怎么过来了?我们这就打些菜和饭回去吃。你一定是饿坏了,我们在这里聊天聊得忘了时间了。”
白玉兰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白玉雪,又看了看身穿格衬衫的何陛,最后对着老夫人说:“有您的电话,对方好像是欧阳先生,而且似乎很急。您看是不是给他回一个?”
欧阳夫人正想离开餐车呢,一听白玉兰这么说连忙回应道:“哦,那一定是很急的事情。我们这就回去吧。何先生,告辞了。”
何陛伸出手,叫到:“请留步,请留步!能否请这位玉兰小姐留步,我想和您聊聊。”
白玉兰奇怪地看着他。
他连忙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白玉兰,见白玉兰没有要和他聊的意思,便嘱咐道:“玉兰小姐,欢迎随时给我打电话和我联系,相信我可以帮到您。”
白玉兰接过名片,微微点了点头道谢,跟着老夫人和白玉雪一起离开了餐车。
电话是欧阳俊生打来的,欧阳夫人将电话拨了回去:“你说有急事,什么事?……哦,我很好。……什么?死了?……什么时候?不会是你编来哄我的吧?……谁?……这么巧?你怀疑……嗯……对……有可能。……好吧,等我见到人再说。你把地址和人名发给我,等到了我先去找他。……知道了,放心吧。我很好。再见。”
白广田已经死了?欧阳夫人有些愣怔,自己到底还是来晚了,晚了半年。如果自己半年前来,说不定就能找到他,听到他亲自道歉了。而白广田有个女儿也叫白玉兰。难道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想起过去,欧阳夫人至今难以释怀。
白玉雪问道:“老夫人,谁死了?”
欧阳夫人看了看白玉雪和白玉兰,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一个旧相识。兰丫头快吃饭吧,再过三个多小时就到了吧!”
火车终于到了鹤乡县,白玉兰的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白玉兰的继父等在出站口接他们。
白玉兰介绍说:“欧阳夫人,这是白叔。白叔,这位是我同事的妈妈。这是白玉雪,以前去过我家,白叔有印象么?”
玉兰的继父连连点头,说道:“有印象、有印象。你高中的时候,我见过她到你们家玩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边说边接过他们的行李。
他们先将老夫人送到提前订好的站前大酒店,老夫人将白玉雪留下陪她,让白玉兰和她继父先回家。
白玉兰对老夫人说明天一早就过来陪她找人。老夫人却让她明天先去办理护照和港澳通行证:“不论你这次是不是和我走,有了这个证件以后,你做什么事情也方便些不是?”
白玉兰点头答应了,然后和她的继父一起离开了。
在酒店前台,欧阳夫人让白玉雪和服务人员要求,换了一个有两张大床的房间,并让服务员帮她们将行李拿进了房间。
安顿好后,老夫人躺在床上,对白玉雪说道:“听了你讲的事儿,我觉得玉兰这丫头是个有胸襟的孩子。明知道是你做的事情,让她委屈了这么多年,还照顾你吃药,哎,难为她了。”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太坏了,明知道她是委屈的,却从没有想过要去自首,还她清白。我总是心存侥幸,以为不会被人发现。我还拿她因为岁数小没有被判刑来安慰自己,觉得她只是生活过得差些,总好过让我进监狱。我真是太自私了!”白玉雪静静地躺着,任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
欧阳夫人叹了口气:“哎,也不怪你呀,你不是一直都不知道么。是吧?你也不是个无情的人,还救了兰丫头一命,这也许就是你们的缘分哪,想来兰丫头也不会再责怪你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白玉雪强忍了哽咽,说道:“我一直心存愧疚,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补偿她这些年所受的苦。其实救她的时候没有多想,只是担心她会再次受伤,就算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那种情况下,我还是会扑过去替她挡刀的,也许这就是本能吧。打算么,明天我想去看看涂大庆,本来我们说好都留在上海打工、挣钱,以后要在上海成家过日子的,谁知他突然不告而别,竟然回来自首了。我想劝他,让他检举我,这样他就能出来了,我也不用再提心吊胆,既还了债,玉兰还可以出了这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