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犹豫着没有接。白玉雪从副驾驶座位上回过头来:“玉兰,怎么了,没睡醒吧?还不快接过去。欧阳,给我吧,我先替她保管着。谢谢了。对不起哦,她昨天没睡好。”
白玉兰只好对欧阳澍说道:“多谢你!”
欧阳澍苦笑了一下,看车快到燕园,喊了一声:“停车!”
赵恩和连忙把车停在路边,眨眨眼睛,奇怪地问:“还没到啊,怎么在这里停?”
欧阳澍打开车门,顿了一下,说道:“路上多保重!”下车关上车门,然后拍了拍车,用手向前比划了一下。
赵恩和只好继续向前开,进了燕园。
欧阳夫人已经收拾停当,白玉兰和白玉雪帮助彭叔将老夫人的东西拿上了车,车绕过喷水池开出燕园,向车站驶去。
白玉兰安排欧阳夫人和白玉雪睡在下铺,她自己爬到上铺。三个人简单睡了一会儿,直到广播通知,说餐厅可以吃早餐了。
白玉兰想去餐厅打些盒饭带回来,欧阳夫人说:“还是去餐车吃吧,新鲜些。”于是,她带着欧阳夫人来到餐车。白玉雪主动留下照看行李。
点了两碗粥、两个馒头和几盘小菜,白玉兰很快就吃完了。老妇人却吃得很慢,白玉兰只好等着。
“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和老太婆说说?”
白玉兰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啊,欧阳夫人。”
“还没有?看那小脸都抽抽着,一副愁苦模样。别想太多,人哪,总是要经历些事才能长大。也别担心,一切不开心都会过去的,忘掉过去,你才会有新的开始,是不是?”
白玉兰只好回答:“是,谢谢夫人。”
“哎,这孩子,话太少。算了,你还是回去吧,让雪丫头过来陪我吃早饭吧。”
白玉兰连忙答应了一声“是,您请慢用”,便回包厢,换白玉雪过来吃饭。
等了很久,白玉兰几乎要去餐车找她们了,才见两个人终于回到了包厢。白玉兰急着让白玉雪吃药,却也注意到白玉雪的眼睛红红的,老太太的眼睛也有些红。
白玉兰从包里拿出白玉雪的药,抠出两片,倒在瓶盖里,递给白玉雪。白玉雪道了声谢,接过来用水服了,将瓶盖递给白玉兰。白玉兰将药瓶与药盒重新收到她的包里。
“丫头,我也该吃药了,你到我的包里拿出来,我告诉你,我都吃多少。”
白玉兰连忙答应,到夫人手指着的那个小包,将药拿出来。夫人说:“白色的半片,黄色的一片。”
白玉兰拿起两种药的说明书,认真看了一下,然后用包里带的刀片将白色的药切成两半,拿半片连同一片黄色的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几个人重新躺到铺上,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白玉雪聊着小城的那些主要地标:“我记得原来站前广场上有个纪念碑,好像是纪念一位抗日烈士的。”
白玉雪回答说:“已经搬走了,车站前面现在建成了一条步行街和一个站前花园,早晨、晚上很多市民在那里散步、跳舞、打太极。”
“哦,好,好。车站前面有个招待所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只知道我们县就一个招待所,在老乳品厂附近。站前现在有好几家旅社酒店,都是个体经营。还有一家是全国连锁的呢。”
老妇人连连点头:“是啊,这么多年肯定会有变化的。对了,我记得车站前面还有一个站前派出所,应该也搬走了吧?”
这一次是白玉兰接上的:“没搬,还在。现在叫站前街派出所,大约五年前改的名字。我们县现在好几个派出所都以街命名了,像解放街派出所、新生街派出所什么的。”
“哦?那公安局在什么地方啊?还在站前街派出所旁边么?”
“不在了,早就搬了,现在县政府大院的隔壁,和县法院在同一座大楼里,挨着中心派出所。”
“哦,这样啊,那公检法可以联合办公了,呵呵。”
时间一点点儿过去了,很快,午餐时间到了。这次,没等两个人提议,欧阳夫人便问道:“丫头,你饿不饿?”
白玉兰知道她是在问自己,便回答道:“不饿。不过餐车应该开始供应午餐了。”
“你要是不饿,就在车厢等着吧,我想让雪丫头陪我去吃饭,然后,给你带回来,你看可以么?”
白玉兰一听连忙回答:“当然可以。我来看箱子吧。”
老太太拉着白玉雪的手匆匆走了,那表情,好像是要去赶一场盼望已久的电影。
餐车里很空,没有几个人。
欧阳夫人马马虎虎地点了几个菜,然后着急地对白玉雪说:“快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白玉雪说道:“后来,医生诊断说我爸爸的腿没有可能接上了,只能截肢。他再也不可能去跑船了。”
“哎,可怜见的。那你妈妈和妹妹们可就苦了。后来又是怎么认识那个什么大庆的?”
“我爸没办法跑船了,就帮船老板看着他的电影房。
“说是电影房,就是在旅店里开了一个房间,那些跑船的和住店的客人晚上没事就过来花两元钱看影碟,大都是些港台的武打片,还有国外的一些破案、恐怖片。大家想看什么我爸爸就放什么。
“涂大庆是个开出租的,也卖影碟,有时候会送些影碟过来给爸爸。我给爸爸送饭,碰到他,他就会开车送我回家或去学校,慢慢地就熟了,在路上碰到也会载我一段。
“一年后电影房被查封了,我爸爸也被警察抓了起来。老板拿出我爸爸私设的一本帐,说我爸爸放的黄色片子收入没有交给他,他完全不知情,也没有过错,所有的罚款他也不交。涂大庆拿出两万元交了罚款,把我爸爸保了出来。从此我课余就跟着他卖影碟。可是这样赚钱太慢了,到手的钱永远不如花出去的钱多,根本没有办法攒钱还债。
“有一天涂大庆找到我,说有一笔大生意,只要我肯,就能一下子赚到伍仟元。我那时候15岁,却也知道拍那种照片不是什么好事,但没有办法,我必须要还债,还有,我妹妹小四也该上学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慢慢的,我就没有了羞耻感,越来越放肆,越来越露骨。……”
白玉雪哭了,再也说不下去。欧阳夫人站起来,走到对面,坐在她身边,拉住她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不停唏嘘、叹息。
饭、菜端上来了,欧阳夫人将筷子递到她手里,说道:“快吃吧,多吃些。等吃完再给兰丫头买些带回去。雪丫头,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就诬赖别人。别急啊,慢慢跟我说,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吃吧。”
老夫人回到座位,给白玉雪夹了几筷子菜,慢悠悠地说道:“我15岁那时候啊,刚刚从北京到陕西,响应号召去农村务农。可是地里的庄稼不熟它不能吃啊,饿得我们啊,每天半夜起来喝凉水。那时候要是有这样的白米饭,这样的菜,那得打破脑袋抢着吃啊,还能这么客气地你推我让的?眨眼睛的功夫就啥都没有啦,哈哈……”
白玉雪本来吃不下去,听老夫人这么一说,禁不住笑了,一点点儿吃了起来。
老夫人边吃边说道:“那个兰丫头家境还可以吧?”
“是,她家就她一个孩子,爸爸妈妈都在乳品厂上班,虽然收入不高,但维持生活足够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玉兰应该能考上很好的大学。对了,玉兰好像不太想回上海了,也不想参加香港的培训。可能是太惦记她妈妈了吧。”
“香港的培训?”
“是,我们公司今年海外培训选在香港了,去一个大学的在职培训学院,大概一年吧,需要考试才能进去的。欧阳特意让玉兰带了电脑,还帮她弄到了考试真题和复习资料,早晨特意送过来的呢。但我觉得玉兰不一定看。”
老妇人目光一暗,悄悄叹了口气。她太了解她的儿子们了,本来还奇怪为什么阿澍没来送站,原来早就送过了。她之所以要带走白玉兰,就是因为只有把白玉兰放在身边她才能控制局面,她绝对不允许为了一个女人让两个儿子的感情受到伤害。现在他们大了,能耐也见长了,只要是在地球上,没有他们找不到去不了的地方,而且寻找的过程会导致他们本来不确定的感情反而坚定了。不如把白玉兰就放在自己身边,成为一种近如兄妹的关系,大家发乎情止于礼,慢慢收敛了感情,这个小插曲也就过去了。香港那个大环境,也会慢慢磨掉白玉兰身上的青涩、淳朴与稚气,逐渐对两兄弟失去吸引力。
“放心,我会劝她学的,我还要把她带到香港去,让她有更好的发展。对了,雪丫头,你也可以一起去呀!干脆你也办了证件,和我一起去吧。”
白玉雪眼圈红了:“我哪有玉兰那样好的命啊。我这次回来就没打算再回去,我得等着他,反正时间也不长,两年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