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低头喝着咖啡。
孙晓蕊擦了一下眼泪,觉得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必须把该说的话说出来:“我们还是搬出去吧,这样对两家人、对孩子都好。年轻人与老年人是有代沟的,很难和睦相处。”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碗里好像已经放了太多的糖了,他却还在放。
孙晓蕊将打印出来的培训通知放到男子的面前,说道:“这个家快把我逼疯了,既然你不愿意搬出来,那我只好先出去躲躲了,不过,我们恐怕要等我回来后再重新要孩子了。”
男人身体一震,抬头看着她。
孙晓蕊故意装作我意已决的样子:“亲爱的,你知道么,从结婚到现在我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你妈妈总是在挑剔我,她根本没有打算让我留在这个家。也许我走了,就随她的愿了。”
“蕊,你不能这么不讲理,我一直对你怎么样,我想你是知道的。可是你不知道我父母对我怎么样。从小学开始,他们就没有过休息日,送我去各种各样的学习班,陪我参加各种各样的竞赛。我上大学那年,带他们去杭州,才知道从我出生,他们就再没到过杭州,而那里是他们相识相恋的地方。他们老了,有些唠叨,我和你说过,只要表面上过得去,我还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以为你懂我,能理解我,可是你为什么坚持让我离开他们,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残忍。当初买房的时候,爸爸妈妈满心欢喜地想一家人开心地在一起,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你让我怎么忍心搬出去!”
男人走了,很坚决。
孙晓蕊脸色铁青,她知道,丈夫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这两天白玉兰很忙。除了自己的工作,她还主动将白玉雪的部分工作接了过来,包括合同文案以及向客户发联络函件,有不懂的地方她就请教白玉雪。
白玉雪这些天却一直迷迷糊糊的,经常犯错,对白玉兰的帮忙,她虽然没有说一句感激的话,但却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下班之前,白玉兰将这段时间两人手里堆积下来的工作全部都处理完了,将书桌整理好,一些登记簿她都列成清单,并在交出人那里签了字,放到桌子上。弄好后,她来到李燕的办公室。
对于白玉兰请假回东北的事情,欧阳澍已经和李燕打过招呼,所以,李燕打算什么也不问就批准她的假期。谁知,白玉兰请求的却是:“李总,因有些私事,我可能要提前离开公司了。如果李总找到接替的人,我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为什么?玉兰,我没有找人啊,那怎么办?”
白玉兰明白,李燕不想让她走,这是她早就预计到的。其实自己的工作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任何人都能干,想找一个替代的人是分分钟的事情。
“李总,真的是有些私事,我不想留在上海了。您一直对我非常照顾,我也知道您舍不得我,其实我何尝不想就在这里干下去呢!”
李燕走过来,拉着白玉兰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玉兰,你经历的多,也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我知道劝不动你。可是作为姐姐我只想说,离开上海是你最差的选择。不论什么事都可以慢慢去解决,实在解决不了,还可以交给时间,逃避肯定不是个好办法。如果挂记伯母,就好好工作,将来把他们接过来。这个工作是你多么努力才争取到的,你我心里都有数。你为公司付出了那么多,使公司的机密不至于外泄,是功臣,如果我轻易就放你走是我的失职。所以,我恳请你,再给我一点儿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儿时间,回去好好陪陪伯母,然后回来工作,就再做一年好了,如果一年后你还是想离开,到那时我绝不会留你,而且还会帮助你劝那些留你的人,你看好不好?”
“李总,我真的是不得已,不是我不想留下……”
“哦,那是有谁不想让你留下?你告诉我,我来和他理论!好了,现在还没有人和我说呢。就这样,快回去准备吧,明天还得起早呢。到了家里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要乖乖地回来,听到没?对了,白玉雪的事情你知道了么?她一直不让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早晚得知道。”
“玉雪?她有什么事?”白玉兰诧异地问道。
李燕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这小姐俩,我真是拿你们没办法。都是好不容易才进来公司,却又不知道珍惜。白玉雪辞职了,就在你从东北回来那几天,她把辞呈直接给了鲁仲达,也说是私人原因。鲁总转给我,让我劝劝,说实在不行就发两个月工资走程序。我口才不行,没劝动,她特别坚决,还说不让大家知道,尤其是你,说她自己会和你说。这次你回东北,也许你们可以结伴同行呢,我听说她也是这两天走。”
白玉兰特别疑惑,自己要回东北的事情,她没有瞒着白玉雪,白玉雪也知道自己要和欧阳澍的母亲一起走,她为什么不说呢?一起走不是很方便么?她想,这件事回去一定要问问清楚,她为什么辞职,为什么一定要瞒着她。
瞒着她,对呀,瞒着她,因为不能让她知道,现在的、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是在瞒着她,也许白玉雪根本不是回东北,而是逃到其他地方。这么说,那件事情有可能是真的,不,肯定是真的!白玉雪辞职就是为了躲开自己,不动声色地远离自己的视线,继续伪装,过她的生活。那么她和涂大庆应该是一对,涂大庆到上海来也是为了找她,至于涂大庆自首,说不定也是怕自己再深究下去,牵扯出当年他费尽心思保护的白玉雪。不是无端怀疑,自己没有冤枉她,她就是那个人,自己替她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一切都能够解释通了,当年那个案子,照片上的人就是白玉雪,是她拍摄的照片获利,东窗事发后,他们合伙陷害自己。可以想象,如果是白玉雪被抓,她年龄超过16周岁了,应该是要被判刑的。判刑?想到白玉雪会身陷囹圄,白玉兰不禁打了个寒战。
李燕喊了白玉兰好几声,却一直得不到回应,便拉着她站起来,用手背测了测她的额头,问道:“你怎么了?冷了?脸色这么难看?别感冒了!”推着她去收拾东西,说正好用车捎她回公寓。
车到了公寓楼下,白玉兰把着车门,手有些发抖,迟迟打不开。
李燕奇怪地问她怎么了,她说不想回去。
李燕笑了:“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算了,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不如我带你去吃炒面吧。”
白玉兰赶快答应了。只要是不去面对白玉雪,去哪里都一样。
白玉兰一根根地将炒面放进嘴里,却吃不出一点儿滋味。
李燕很奇怪:“玉兰,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
白玉兰猛省过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没啥,都是私事。对了,李姐,能说说你的故事么?”
李燕爽朗地笑了:“我?我哪里有什么故事啊。我这么多年的故事也不如你这一个月的多。考上警校,毕业分配到派出所当片警,自学考了行政管理,递出的第一份简历就被相中,离开警队到了澍森公司,做到现在。你看,就是这样,一杯白水,哈哈……”
白玉兰受李燕的感染也笑了,说道:“哪会那么简单啊,经过那么多的选择,努力,才能走到今天,你是举重若轻罢了。对了,你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么,我是说,过去,上学的时候?”
李燕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有啊,现在还是我的死党。都怪我家白朗,弄得我俩差点儿就掰了。”
“为什么?”
“我和白朗早就认识,不怕你笑话,16岁就确定了关系,他要当警察,我就傻乎乎地跟着考了进去。到学校不让谈恋爱,就没声张。白朗总来我们宿舍,我那死党误会了,以为是对她有意。后来我觉得挺对不起她,跟她道歉,说不应该瞒着她。死党就是死党,一点儿没记恨我,所以现在我们俩家是最好的朋友。哈哈……,我们现在经常会聚聚。对了,我觉得你和白玉雪也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她为了救你,两肋插刀啊,这关系,是经得住考验的,真朋友,讲义气!”
“是啊,我俩挺好的。谢谢你李姐。”
“谢我什么?一顿饭而已。对,就叫我李姐吧,每次你一叫李总我就觉得别扭。好了,我也该走了,祝你回家一路顺风。再见。”
送走了李燕,白玉兰心神恍惚地向公寓走去。
白玉兰回到房间,白玉雪没在,于是她洗澡、整理行装、收拾房间,最后,实在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就站在桌边看着几乎一直响着的手机。电话是白玉雪打来的,这已经是第15个未接了。本来今天白玉兰有很多话要嘱咐她的,关于工作、关于身体、关于自己回东北的事情,可是现在,她连听白玉雪的声音的勇气都没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