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的“私事”,是欧阳澍最担心的,他要做最后的努力,他不想放弃。
白玉兰听到欧阳澍的话,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我还好,我喜欢坐火车。”她忽略了“是否值得”这个的问题,还有,欧阳澍口中的这个“他”是谁?难道是指欧潼阳?欧阳澍觉得自己是因为欧潼阳才离开上海的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在刻意逃避么?如果他知道了,那欧阳夫人岂不很难过?这件事坚决不能承认。
“你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为了回来看看他,对么?”欧阳澍想把话题引回来。
白玉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他并不知道欧潼阳的事情,连忙回答道:“我也是头几天知道的消息,没有办法,她不想让我回来的,可是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你没办法!你一定要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就这么不知道自珍自重?!你就这么离不开他?!”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让我离开她?”白玉兰觉得很诧异,难道欧阳澍是觉得我没有长大?
“对,你必须离开他,你是自由的,应该独立走你自己的人生。我要见你,我必须和你谈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我家很远,在东北的一个小城,叫鹤乡县。这里很偏的,不通飞机,火车也只有慢车。你不要过来了,有什么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现在就在老乳品厂的大门口。”
“什么?你到了县城?在乳品……你等等。”
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欧阳澍看到白玉兰出现在乳品厂对面的马路旁。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毛t恤,一条白色的薄尼长裙,亭亭地站在阳光下,还是那么的美。只是,她的脸有点儿肿,应该是哭过吧,她在伤心么?是为了谁?
那排房子的第二家就是白玉兰的家。
白玉兰有些紧张,她拘谨地在前面走着,引导欧阳澍来到她家的大门前。这是一米五左右宽的铁皮门,下面是铁皮面,上面竖着几根铁栅栏,从铁栅栏的缝隙能够看到院子以及里面的房子。
白玉兰推开了大门。
欧阳澍看到房子的门上、窗户上新贴的‘囍’字,不禁一阵摇晃。他扶住大门旁用泥土夯起的围墙,努力控制着眩晕的感觉,大口吸着空气,象一条被甩到岸上的鱼。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见白玉兰站在甬道旁边,正看着他,将正中间的砖石铺就的小路让出来,邀请他进去。
欧阳澍双手扶着墙,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白玉兰咧嘴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谢谢你能过来参加婚礼,昨天刚刚举办的,喜酒还有,进来吧。”
怒火将欧阳澍的眼睛瞬间烧得通红:“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白玉兰看着欧阳澍,十分疑惑,“你……你不要生气,我是因为……因为已经长大了,我想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么?你可以离开我,是因为你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决绝,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把我们的未来全都葬送掉!”
“我只是想过平静地生活,不想伤害谁。”
欧阳澍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站直,说道:“好得很!我也不想伤害谁!我只是来参加婚礼的!我倒要看看,这是个怎样平静的生活,能喝到什么样的喜酒!”说完,绕过白玉兰就向院子里摇摇晃晃地走去。
一条砖石小路连接着屋门与院门,小路两边分隔成一畦畦的,开成了庄稼地,各种绿色铺陈着,衬托得小院生机盎然。
欧阳澍抬头,透过贴着喜字的窗户,看到屋里那红红的幔帐,那血红的颜色穿过窗户直接向他弥漫过来,逐渐淹没了他,使他无法呼吸。随着一阵阵的眩晕感袭来,欧阳澍勉强回头看了一眼白玉兰,便轰然倒了下去,一身阿玛尼就那么华丽丽地压在新长出的小葱上面。哎,可怜了这些小生命,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伤痕继续生长。
屋里跑出两个人,帮助白玉兰将欧阳澍扶了进去。
欧阳澍睁开眼睛,看到白玉兰坐在床边凳子上正焦急地看着他,在她的身后是一个高高的书架,里面放满了书。环顾一下四周,房间素净、淡雅、馨香。欧阳澍想起那红色的幔帐,突然坐了起来,一把抱住白玉兰:“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结婚,求你了!”
“欧阳!欧阳!你怎么了?快放开!”
“我不放,我再也不放手了,一辈子都不放。我来找你,就是不让你跟他走,你不能跟他结婚,你不能跟别人结婚!”
“跟谁结婚?谁说我结婚了?你疯了么!快放手!”
欧阳澍还是紧紧地抱着她:“不放,我就不放!我是疯了,这几天我几乎不敢闭眼,一闭眼就看到你全身是伤被人绑架,一闭眼就看到你飞走了。我真是疯了!你不能结婚,我已经疯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和我走吧,离开这儿,你不能结婚!”
玉兰妈妈端着一杯热水推开房门,一见屋里情景,连忙转过身去,叫道:“兰子,叫客人起来吧,喝点水,吃饭了。”说完赶紧走了。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欧阳澍尴尬地放开了手。
白玉兰站起来,把欧阳澍的鞋放到他的脚下,然后站起来,说道:“我在外屋等你。”
欧阳澍光脚下地,一把抓住已经走到门口的白玉兰,焦急地说道:“玉兰,你心中现在有他,没关系,但你必须离婚,你必须给我点儿时间,一年,不,半年,我保证,半年后你心里就只有我了。离婚吧,请你!”
“你误会了,喜酒是……是我妈妈的。”
开饭了,玉兰妈妈穿着红色的夹袄,与新婚丈夫一起张罗着,为欧阳澍倒酒,感激他能过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白玉兰在旁边默默的,用一双公筷为欧阳澍夹菜。
欧阳澍酒未入口,脸先红了,满脸的惭愧和笑意。他举起酒杯,“祝伯父伯母新婚快乐!实在是对不起,我太鲁莽了,以为……以为是……”
玉兰妈妈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没事的。不怪你,怪我。玉兰爸爸是去年过世的,玉兰和她爸爸感情很好。我本来就没想告诉她,更不想让她回来,是她白叔给她打的电话,也是为了哄我高兴呗,说这么大的事儿不能背着孩子。玉兰这孩子很懂事,什么反对的话都没说,就悄悄赶回来了。哎,苦了她了!”
白玉兰低声说道:“妈,别想那么多了。以后,你和白叔互相照顾,好好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白叔马上表态说:“兰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妈的。”
玉兰妈脸红了,说道:“你们先吃着,我去把那几张饼烙出来,卷羊肉吃。”
白叔对欧阳澍说,玉兰妈妈的饼是出了名的好吃,周围邻居都时常会跑过来解解馋。
这顿饭是欧阳澍很久以来吃的最饱的一餐,他心里没有了负担,有白玉兰浅浅笑着陪在身边,玉兰妈妈和白叔也对他满意非常,几乎拿他当准女婿对待。他真心夸赞玉兰妈妈的厨艺,硬是多吃了两张饼。
饭后,在白叔的建议下,白玉兰送欧阳澍去县城最大的招待所住宿。
欧阳澍喝了很多酒,脸上一直都挂着笑,走路已经不是一条直线。白玉兰刚伸手想搀扶他一下,他顺势就抓住了白玉兰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白玉兰只好任由他拉着手,就这么一直走进了招待所。
欧阳澍洗完澡换好招待所的睡衣出来,看到白玉兰已经洗好他那满是泥土的西服和衬衣,正在桌子上熨烫,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白玉兰。
白玉兰挣脱了几下,没有挣脱开,便将手里的熨斗举起来。
欧阳澍连忙躲开,后退着躺倒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地说:“真幸福啊!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你就这样,天天在我身边,熨熨衣服,做做家务,多好啊!”
白玉兰没有说话,她将熨斗火力开到最大,想快些熨干。她发现,自从欧阳澍拉过自己的手,他就变得越来越危险,且毫不避讳,随时都会拉她的手,拥抱她。刚才在她家,他拉她的手,妈妈看到都不自在了,他居然脸不红不白,对她妈妈说什么不能让她嫁给别人。对了,嫁给别人,嫁给谁?他一来就闹腾说她要嫁人,为什么?回过头去想问问他,却发现他歪倒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欧阳澍这一觉睡得十分沉,一夜无梦。醒来天已经大亮。身上盖着招待所的被子,想是白玉兰替他盖上的。衬衫和西服挂在空调的下面,已经干透了。他换上衣服,先去找一家金店,买了一对金手镯包装好作为结婚礼物,然后循着昨天的路,找到了白玉兰的家。
玉兰妈妈正在院子里摘菜,看到他很高兴,叫他快进来,说兰子正要去叫他回来吃早餐。
欧阳澍将礼盒递给她,说道:“伯母,祝您幸福!”玉兰妈妈十分开心,接过来,眼圈又红了。
白玉兰为欧阳澍盛好熬了一早晨的香喷喷的玉米面粥,递给他一个妈妈做的婆婆丁菜饼子,“我妈特意为你做的,说婆婆丁撤火。”
欧阳澍赶紧接过来咬了一口,没有苦味,只有清香,仿佛闻到了青草的味道,不禁称赞起来,“真好吃啊!从没有吃过这么清爽口感的饼!”
白玉兰问:“能与你的肉夹馍媲美不?”
欧阳澍边嚼边说:“有过之无不及。”
白玉兰笑了,又给他夹了一个,“你呀,现在火大,吃这个当然会觉得特别香。等你好了,就不会这么喜欢了。”
欧阳澍自己又夹了一个,否认道:“我会,我记住这个味道了,永远都会喜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