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满是鲜花,娇艳的花朵衬得欧阳俊生脸色更加灰暗。看到儿子,金蕙兰泪眼朦胧地迎了上去,欧阳澍拍了拍母亲的后背,看了脸色阴郁的父亲一眼,疾步走进了病房。
孩子身上所有的管子都拔掉了,小小的人儿像睡着了一样平卧在病床上,杨紫珊坐在床边垂泪。
欧阳澍踉跄奔过去,一下子扑倒在床边,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揪起来一样的疼痛,瞬间,汗水从额头流下,他的眉毛因痛苦拧成了突起的一道棱。
良久,他略略直起身,用手拍了拍抽泣着的杨紫珊的肩膀,三口人在这个地方相聚了,却痛苦万端。
会客厅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
白玉兰一直拿着西服站在门口,她不能把衣服拿走,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或交给谁。
“赵师傅,请将总裁和夫人送回燕园。”
“是,粱姐。”
“文总,所有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粱姐。”
梁杰在会客厅指挥若定,很快,大家都陆续离开了。
白玉兰悄悄走到梁杰身边,将西服递给她:“这是欧阳澍的上衣,请您带给他,谢谢。”
梁杰接过衣服,“请问你是”
“我叫白玉兰,澍森公司员工。”说完,略颌首,退出了房间。
梁杰将衣服递给秘书,走进病房。
欧阳澍满脸是泪,蹲在床边,痛苦地呆望着女儿,杨紫珊靠窗站着,默默流着眼泪。
梁杰蹲下,用手轻轻拍着欧阳澍的后背:“欧阳,囡囡走了,你们父女缘分尽了。虽只短短几个月,囡囡就像个天使,她的可爱与美好我们永远会记住的,是吧?来,把她交给我,让她走吧。”
欧阳澍一听梁杰的话,马上紧张起来,要去抱孩子。梁杰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两个小护士麻利地用一张布单盖上了孩子,随后把病床推走了。
欧阳澍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推走,心中痛苦万状,脑海中一下子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场面:
一家人聚在一起,又兴奋又焦急地期待着孩子的到来…护士把囡囡抱出产房,他看到女儿黑黑的头发,粉嫩的小脸儿,张开又闭上的小嘴儿,还有她响亮的哭叫,兴奋得自己一夜未眠。大家说着、笑着,到处洋溢着欢乐和祥和。
梁杰说得对,她是天使,她带给我们大家快乐。只是太短暂了,仅仅几个月,小天使走了。现在,连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充满着忧伤。
看着窗前站着的杨紫珊,他首先想到的是,她是妈妈,一定是吓傻了,看她呆呆的眼神,似乎眼前的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她的视觉之内,又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除了流泪,她一动不动。她肯定是吓坏了,他想。
欧阳澍来到杨紫珊身边,拉着她的手,现在,只有自己是她的依靠了,他希望能为她减轻一点儿痛苦。杨紫珊任由欧阳澍拉着自己的手,麻木地跟随着他,一直到离开这里。
来上海快两个月了,白玉兰还是搞不清东南西北,何况上海太大了,不像在县城,闭着眼睛都能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所以,出了医院大门,白玉兰找不到去地铁站的方向了。她下了台阶,想找个人问路。
幸好,在树荫下站着一个男人,她赶紧走过去:“请问地铁站…,咦,你是…”,是的,他是欧潼阳,虽然光线昏暗,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会错的。可惜只有那么几秒,欧潼阳冲她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
第一次离她的偶像如此之近,她却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偶像上了车,看着车开走了。
愣怔了好久,白玉兰不禁嘟囔了一句“这可真是上海,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人都可能碰到,太神奇了!”。
第二天早晨,白玉兰早早就来到办公大楼,远远见电梯门快关了,连忙跑了几步,电梯里的人按下了开门键。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是市场总监肖涵,一个四十多岁的白白胖胖的男人。白玉兰昨天给他送过资料,所以认识。
白玉兰点头道谢。
肖涵与白玉兰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问她是否适应新的工作啊,觉不觉得累啊,对上海印象如何啊之类,每一个问题,白玉兰都认真做了回答。电梯门开了,肖涵突然说:“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中午吃饭聊聊好么?”
白玉兰微微怔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秘书工作就是这样,闲的时候很闲,忙的时候活都堆在一起。通过昨天一个下午的工作,白玉兰已经基本摸到了规律。虽然上午没有工作,但她仍然很忙碌:将档案柜里的文件夹、打孔机整理成最方便取用的排列方式;按照以前会议纪要的格式建立几种不同类型会议纪要模式。
中午白玉雪过来找她,嘻嘻哈哈的,看不出有多少歉疚:“玉兰,走,吃饭去。哦,对不起啊,昨天害你难过。还有,你昨晚去哪里了,我本来想负荆请罪,见完客户后请你吃饭来着,结果你不在!”
白玉兰微微一笑,没有搭腔,收拾一下就跟她走了。
俩人打好饭,白玉兰看到了肖涵。她记得早晨的约会,便走向他。他却看了看她旁边的白玉雪,低下了头,没有招呼她的意思。白玉兰便疑惑地与玉雪一起吃了饭。
下午,白玉兰收到一个内部邮件,是肖涵的,让她去他的办公室。她拿了笔记本和笔,向市场部走去。
市场部外间只有两个人在,一个在打电话,一个在电脑前看着什么。肖涵在里间看到她,迎了出来。
“小白你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只好约你过来了。档案的事情还得需要你帮忙啊。”
白玉兰笑笑:“肖总客气了,有啥事吩咐我就行。”
来到里间坐在沙发上,肖涵亲自给她倒了一杯咖啡,白玉兰欠身说谢谢,拿出笔记本翻开准备记录。
肖涵看她认真的样子,不觉也认真起来。
“是这样小白,我来澍森一年了,一直有一个想法,想把公司所有销售与成本按单项价格做一个数据库,详细到每一种类型的色谱分析管,工作量十分大,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白玉兰听得一头雾水,但她还是努力将他说的话记到本子上。
“说白了吧,我想达到的效果就是形成一种程式,任何一个销售人员,只要掌握了这个数据库的数据,在市场上就能随时对比分析我们产品的优势和劣势,知道我们产品的主要成分,就能快速判断成本,得出合理价位,与客户谈判时心里就有了底。接下来还有好多工作,我们不能只比较一个案子在市场中的竞争力,我们需要比较到细项。”
这番说白,等于白说。白玉兰仍然无法插嘴。她不知道在这些想法中她能做什么。
外面陆续回来了几个人,有人在走廊里喊白玉兰的名字。
肖涵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白玉兰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一下,说道:“肖总,您的这件大事我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肖涵仿佛有些失望:“那这样,你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想法,明天我们再聊。”
白玉兰点头告辞。
办公桌上又是一堆的文件,这次比昨天凌乱。只用了昨天的一半时间,她就全部处理完毕。提前准备与掌握方法是快速完成工作的前提。
闲下来她开始搜索什么是数据库,什么是色谱,什么是成本。网上的解释也是云里雾里,她尽量记住其中主要的内容。
白玉雪来找她时,她才知道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还忙啊,你知道么,公司不让随便加班的,除非有正当理由。快走吧,今晚我请你吃麻辣烫。”
“不让加班,为什么?那活干不完怎么办?”白玉兰想起自己昨晚加班,有些不自然。
“干不完证明能力差,不适合这个岗位啊。你呀,以后天天按时走,干不完就收起来,第二天再做,明白么?尤其是你们人力资源部和财务部。我们市场部还好些啦,有时候有应酬,要陪客户,时间上宽松很多。”白玉雪边说边将挽起的头发披散下来,弯弯的,弹力十足地披散在肩上。
白玉兰一边关电脑,一边点头,表示明白了。
白玉雪突然搂住她的肩,凑近她耳朵悄声说:“知道么,欧阳澍的女儿死了,这回肯定是要和他老婆离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