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落了下来,地面被雨水打湿,深灰一片。
天色黯淡,但何莞尔再次出现的时候,却让人眼前一亮,似乎周遭的光线都明亮了不少。
和早上那个一身优衣库的何莞尔相比,现在的她一身ysl当季新款加红色漆皮vicky包,完全判若两人。
她洗了澡还没来得及化妆,此时还是素颜,却自有一番天然去雕饰的美。
肌肤瓷白细腻,秀发飞扬,眸子里似盈满一汪春水,波光潋滟。
无暇的样貌配上明媚鲜妍的衣裙,衬得屋里的桃花都没了颜色一般。
她极力埋着头像把自己像鸵鸟一样藏起来,却因为高挑的个子鹤立鸡群,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早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在大厅门口等着她送别,眼见着主角过来,便都聚过来。
崔刚得遇莫春山,说好的回家接老婆也用男人要事业为重糊弄过去了,巴巴儿地守在门口,期望能在金主粑粑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莫春山倒也很给他面子,在门口驻足,和他寒暄了几句。
崔刚乐呵呵欢送金主粑粑,没曾想一直关心何莞尔的孟老师,听到动静也出来了。
他眼睛瞟着莫春山,满脸写着“我很感兴趣”。
他轻咳一声,喊住何莞尔:“莞尔,你怎么都不给老师正式介绍一下?”
孟老师故意这样问,何莞尔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讪笑着开始介绍:“这是我高中的班主任老师孟老师,这位是我的师娘……”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还没到介绍莫春山的时候,声音都小得快听不见,只听到几个音节在嘴里打转。
孟老师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平时不是挺大方的?欺负老师耳背?”
莫春山挑了挑眉:“怕是她觉得我见不得人。”
大庭广众被怼,何莞尔大囧,不知道怎么给自己开脱,只好又是一番傻笑,看得一众同学都忍不住笑起来。
倒是冯昔替何莞尔岔开话题解围:“莫总和何莞尔最近就要举行婚礼。”
这是他刚才和莫春山短短十分钟聊天获得的最有价值的信息,除此之外他还知道,莫春山对何莞尔,很有些在乎。
他是真心为何莞尔高兴的。前尘往事已不可追,他也怨恨过、抱怨过,但终究是走出来了,还觉得一天更比一天好,人生处处是希望。所以,他也希望何莞尔也能从那一团见不到尽头的迷雾里走出来,过上新的生活。
听到冯昔的话,一旁竖着耳朵一直准备捕捉第一手八卦的丁珊马上回头看着何莞尔,嘴里下意识的一句:“这么快?你有了?”
何莞尔额角浮起三条黑线,忙不迭解释:“不不不,哪里要结婚,别听他乱说。”
乱说两个字让莫春山微微眯眼,冷冽的视线朝何莞尔一扫。
何莞尔心里咯噔一声,马上闭了嘴,心底暗自念叨——逢场作戏而已,逢场作戏而已。
孟老师却不觉这是什么逢场作戏,马上严肃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莞尔,我和你师娘总为你担心,你要真有了男朋友就该大大方方和我们说,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沉默寡言的孟师母开口说道:“对啊,小莫这一表人才的,我看配你这个火爆脾气是绰绰有余的。你这藏着掖着的,害怕被我们看一眼就飞了?”
一众人捧场地笑起来,何莞尔也只好跟着傻笑,一点都不敢接话。
莫春山竟然善心大发替她解了围:“她不说其实很好理解的,毕竟我前几天才求的婚,现在她都没还没进入角色,而且婚期也还没完全定。”
“啊?答应了吗?”丁珊听到原来结婚真有其事,高兴地快跳起来。
“苦口婆心说了一上午,骂了我好几顿,终于还是答应了。”莫春山微笑,“所以还是要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何莞尔一个激灵,颇有些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觉得这样很不妥,莫春山今天的出现不仅让她没办法出口辩驳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还给在场所有人她马上要嫁个金龟婿的错觉。
她倒是没所谓的,反正她以后也没打算嫁人,不怕什么负面影响,更不怕这个负面影响是在数年才能见一次的高中同学里。
可是,就怕一传十、十传百,如果这件事通过谁的嘴巴耳朵,传到让卢韵姮都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但思前想后一番,发觉这时候既不能拆莫春山的台,也不适宜再来强调这些事给被人增加谈资,只好沉默。
脑子一宕机,自然一脸懵,然而再在场数位男同学看来,却成了何莞尔满脸娇羞躲在莫春山旁边,看得人——略有些不爽啊。
一想到何莞尔居然名花有主了,不少男生都不由自主把自己和莫春山一比较,然后在心里骂一句——果然女人都是爱钱的。
至于女同学们,关注的点却不大一样——莫春山再出众那也是别人碗里的肉,所谓上市公司老总的身份,其实说起来,还不如妇产科主任幼儿园校长或者小学班主任顶事。
但能在十周年同学会上围观一场大戏,众妇女们都有不虚此行的感觉。
一阵寒暄后,莫春山和何莞尔终于得以脱身。
饭店经理甚是乖觉,早嘱咐泊车的小弟从停车场取来了莫春山的车在门口等着,还亲自撑伞送了两人上车
而随着莫春山的出现,吴雨檬之前口口声声所谓何莞尔对冯昔另有居心之类的话,反而不攻自破了。
冯昔虽然有个公安局局长儿子的身份,还自强不息拿了一个又一个学位,但毕竟瘫了一半。
放在丰神俊朗的莫春山面前,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反之,何莞尔不盛气凌人,而是低调得不行,甚至在吴雨檬咄咄逼人的当儿,都还要顾及冯昔的脸面,于是刚才对她不大友好的气氛,已然转了风向。
送走了莫春山和何莞尔,众人渐渐散去,吴雨檬推着冯昔回了包间,却发觉人人都离得远远的,似他们身上有什么瘟疫一般,仿佛多说一句也会被感染。
背过那一帮人,吴雨檬咬了咬牙,狠狠地跺脚:“势利眼!”
冯昔淡然微笑,拍了拍她的手,说:“小檬,你看吧,她早就不是和我们一个世界的人了,你何必耿耿于怀?”
吴雨檬嘴唇翕动,好半天牙齿缝里逼出一句话:“心机婊,就等着显摆的!”
冯昔一声叹息:“你那时候要不拦着她,她早就离开了。小檬,以前你总不相信我的解释,今天你总该看到了,也总该信了吧?”
他说着,抬着下巴朝着两人渐远的背影:“那人比我强很多,尚且追她追得辛苦,何莞尔要真是你想的那样,又何必非要跟我一个废人较劲?她有的是更好的选择。”
吴雨檬一急,忙去握他的嘴:“谁说你是废人的!谁说你不如他的!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你。”
冯昔微笑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傻姑娘,我哪里有那么好?不过是因为你眼里只有我,没有别人而已。我又何尝不是呢?”
他得掌心干燥微暖,双眸熠熠生辉,一如以往包容而放任的笑,只一个瞬间,就让她的心绪平复。
他说,她的眼里只有他,她又何尝不是?她从没有质疑过自己对冯昔的感情,那为何又一次次地质疑冯昔对她的?
是啊,她以前怎么就没想通呢?十年的时间,难道抵不过一个本就不存在的阴影吗?他们经历了那样多的磨难,怎么差点就过不去这一关呢?
甚至,她为了能让自己放心,不顾他的面子和意见,一意孤行。
吴雨檬心里的愧疚渐起,一低头,又看到他上扬的唇角和带着淡淡暖意的眸子。
一定都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她才患得患失的。
吴雨檬抬头看了看窗外渐大的雨滴,近十年堵在心口始终没有平顺过的那口气,终于悄悄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