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庆州,天气极度多变。明明白天热得像蒸笼一般,近了黄昏,毫无预兆地下起濛濛细雨。
六点钟,陈清交接完资料,从单位停车场开出自己的小polo,准备回家。
刚驶出门口正要拐歪,却看到墙角下一抹绿色的身影。
“何姐?”陈清惊了一惊。
何莞尔站在一棵树下,眼睛望着经侦队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她的发丝已经雨水濡湿,淡绿色的连衣裙颜色变深,贴在身上,更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陈清忙停下车拿了伞下车,几步奔到她面前,替她撑起了伞。
“何姐,你怎么在这里?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何莞尔回眸,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喑哑,好容易说出两个字:“没事。”
一下午的时间,何莞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她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醒过神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又走回了经侦队。
脚后跟起的水泡已经破裂,血肉模糊的一片,她却已经感觉不到疼一般。
陈清已经注意到她的脚跟,惊呼:“你的脚怎么了?”
何莞尔咬着唇,缓缓摇头。
几秒后,她捏了捏手心,像下了巨大决心一般,眼神决绝。
她拉着陈清转到树背后,带着几分恳求:“小陈,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案子进展怎样了?”
陈清好一番欲言又止,终于放低声音说:“我们这边交接资料,那边秦主任他们经过核实,安若愚成了第一嫌疑人。然后今天经过排查找到了发送犯罪预告的电脑ip,显示是在桐城路桥内部,安若愚的电脑上。”
何莞尔心头一凛:“还真是他?他为了什么要发犯罪预告?”
“你忘了吗?”陈清提醒道,“还是何姐你提示林科长的。安若愚上一个工程的项目经理没干好,弄得他蹉跎岁月十几年,他一直对当年陷害他的人怀恨在心,所以表面老实本分,其实心存怨念。他搞事的目的就是让桐城路桥这个大工程泡汤,把政府的大项目搞砸了,以后上了黑名单,再也没办法从政府手里接活干了。”
“就是这样简单?”何莞尔秀美微锁,这确实是她推测出来的前后因果。
但是,她这过得惊心动魄的一天里,脑子里除了乱入的各色人物,一直都想着的,就是安若愚的事了。
何莞尔隐隐有一丝感觉,事情不会这样就完。
安若愚蛰伏十几年,那样谨慎丝毫没有暴露自己,处心积虑取得了莫春山的信任,在发送匿名举报信的时候那样谨慎,却在嘴关键的时刻,胆子大到用公司里的自己的电脑发送犯罪预告,还轻易被国安国安、公安找上门。
这,不合常理,一定还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细节,她没有注意到。
就是因为挂心着案件,所以她才会不知不觉又走回这个早上她才被赶走的地方。
何莞尔还想多问几句的,然而陈清的神色慌张起来,急匆匆地说:“好了何姐,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说着,就想要离开。
“那关于卓安然呢?”何莞尔忙抓住她的手,焦急地问,“为什么安若愚要说莫春山是卓安然?他是从哪里知道卓安然这个人的?”
“何姐,我真不知道,”陈清有些为难,“而且,按照纪律,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的。”
何莞尔醒过神来,放开了陈清。
她已经不能当警察,不能害得陈清,也失去了热爱的工作。
何莞尔垂眼看着陈清手腕上的一圈红,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弄疼你了吧?”
“没事,”陈清不在意地摇头,“何姐,看你精神不大好,眼圈都黑了,快回家休息吧。”
何莞尔点了点头,脚下却没动。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细雨中的办公大楼,攥紧了手心。
陈清不知她为何成这样的模样,有些害怕地叫了她几声:“何姐?何姐!”
“陈清,”何莞尔转头看她,“你知道国安那头什么时候去抓人呢?”
陈清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凭空响起一把男声:“何记者,你这样打听办案机密,是想害了陈警官吗?”
何莞尔回首,看到了秦乾。
他撑着把巨大的黑伞,面色微凛。
围墙的转角,一高一矮的两人,相对而立。
何莞尔是矮的那个——她当然也不矮的,只是相对于秦乾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以及魁梧的体格,她被衬得格外娇小。
她微仰着脸看着秦乾,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迷离。
好些年了,他除了肤色白净一些,好像都没怎么变,又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
林枫早上还感慨过,他们当年那样好,怎么就分开了呢?
是啊,不管身高、外形还是学业,他们都足以匹配对方,虽然性格都强总是吵来吵去,却从来不妨碍他们之间的甜蜜。
秦乾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何莞尔。
还是早上的裙子,高跟鞋上全是灰,头发有些毛糙,面带倦容狼狈不堪,以往清凌凌的眸子,此时也有些黯淡。
脑海里不由自主泛起她曾经稚嫩却神采飞扬的脸,他心头泛起熟悉的痛感,不过一秒钟就被强压下去。
当初是她自己选的,什么叫自讨苦吃,什么叫自取其辱,什么叫悔不当初,何莞尔也该好好感受一下。
秦乾好半天也不开口,何莞尔只好主动一些。
她咬了咬唇,开口时声音轻缓:“关于莫春山的案子,如果从安若愚口里问出为什么要举报他是卓安然的话,如果不涉及到工作机密,能不能告诉我?”
她知道寒暄没有用,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任何关于这个案件的信息都是机密,”秦乾干脆地拒绝她,接着扬了扬眉,“怎么?莫春山这个人让你很有兴趣?”
何莞尔眨了眨眼。
几天没睡觉的疲惫让她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嘴唇微翕,好半天才说:“是,我想,想弄明白……”
完全词不达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