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几分钟过去,褚队长还没回来。
期间,陈清给何莞尔换了次茶水,之后去了隔壁办公室处理公事,会议室里只剩何莞尔喝茶和纸张翻动的声音。
林枫百无聊赖,办公的时间按规定也不能玩手机。他是个爱聊天的人,于是开始没话找话:“小何,你现在也是知名记者了,要我说,坐办公室好过当警察风吹日晒雨淋,女孩子嘛,皮肤最重要。”
何莞尔礼貌笑笑,并没有回答。
林枫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继续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打交道。
七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何莞尔,她还穿着蓝色的警校制服。好些年没见,当年被誉为五十年一遇的警大校花何莞尔,褪去青涩后清冽又明媚的美,更让人移不开眼。
雪肤如霜,黑发齐腰,杏色的连衣裙简单素雅,唯一的修饰是裙摆一圈短短的流苏,衬得小腿愈发修长白皙。
林枫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朋友妻不可戏”,默默收回偏离的视线,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何莞尔面。
“初步看,莫春山这个人很反常,身家成谜不说,深居简出到公司员工都很少见到他的真容,”林枫说道,“除了身份证照片,我们甚至连他现在的正面照都没搞到一张,这还是他多年前在基金公司入职的标准照。”
何莞尔看了一眼。
照片里的男人,白衬衫灰领带,发型中规中矩,一副黑框眼镜遮去小半张脸,因为ps过度,五官僵硬又模糊,挑不出毛病也记不住特征。
“不露面,又怎么工作?”何莞尔皱起眉头。
“垂帘听政呗。”林枫随口说了句,引得何莞尔噗嗤一声笑。
美人一笑似乎能让冰雪消融,林枫只觉得刚才的距离感尽去。
他继续说:“莫春山有两个亲信,女的是个人助理才嘉,这是个多面手,任职前担任过几家大型公司的财务总监或者法务总监;男的孟千阳,履历一片空白,只知道身手似乎不错,平时莫春山出入都是他当司机。”
他一边把才嘉和孟千阳的照片展示给何莞尔看一边说:“公司里的小事都是才嘉做主,大事通过她请示莫春山,莫春山只有重要会议才出席,十天半个月去一次公司不说,还都窝在办公室不出门,神秘得很。”
两张照片显然是偷拍的,人根本没在看镜头的,好在尚算清晰。
男的相当年轻,浓眉、面薄、眼睛修长,眼神警觉又锐利里,看表情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何莞尔皱了皱眉,心生警惕。
“我看了一眼,就觉得孟千阳是发现有人在偷拍他,非常可怕的洞察力。”林枫说出了何莞尔的感觉。
何莞尔点头——一看这就是个厉害角色,以后的调查里,一定要特别留意这个人。
另一张照片里的女人相对就要普通一些。
漂亮,但看不出年纪,一头端庄的短发,脸型短而圆,和柔和的杏核眼很相配,紧抿的唇角却透着几分干练果敢。
何莞尔正要发问,刚刚回去办公室的陈清忽然走了进来,对着何莞尔满脸歉意:“何记者,褚队来电话说回不来了,他说让你先把资料拿回去研究,国庆后第一个工作日,正式开始调查。”
半小时后,陈清把复印好的桐城路桥相关资料尽数交给何莞尔,又看着她单手拎着起码十几斤的一沓纸,踩着细细的高跟,走得轻松袅娜。
陈清惊讶地瞪大眼睛,好半晌才找到适当的词:“真是人不可貌相。”
“岂止!”林枫和她并肩而立,看着渐渐远去的倩影,眸子里有些微的惋惜,“她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
下午四点,灰色厚重的云层压在天边,倾盆大雨近在咫尺。
明明不是好天气,街上的行人却面带喜色。
庆州作为全国闻名的大火炉子,煎熬了一夏的人们,能有一场大雨洗净暑热,自然求之不得。
只是雨前的庆州格外闷热,没有一丝风。
何莞尔提着一沓沉甸甸的资料走向公交站,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身上已是汗津津黏糊糊。
不过五六站路,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舍得打出租。
运气也还好,她等了不到两分钟就来了一班车,车上没有空位,但人也不是太多。
何莞尔特意选了靠近空调口的地方站着,对着风口的冷空气吹,觉得稍稍凉快了点。
之后,便察觉好几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指着她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看,外国人。”
马上被她妈妈捂住了嘴,回头对何莞尔抱歉地一笑。
何莞尔回以微笑,接着和小女孩对视,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她黑黝黝的眸子里。
除了这些或善意或好奇的目光之外,当然还有几道让人特别不舒服的视线。
何莞尔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她微微叹气——长得太瞩目也不是她愿意,她已经尽量低调了,可眼睛长在别人的身上,她既不能挖出来也不能强制别人不看,只能管好自己。
她拉着吊环,深深地吸了口气,默默等待着这一波的注视过去。
然而几分钟后,她颈后的汗毛敏感地竖起,身后传来异常的感觉。
似乎有人靠得太近,还在越靠越近。
何莞尔半侧着脸,看到身后站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高她半个头左右,身穿灰色短袖蓝色牛仔裤,大街上最普通不过的打扮。
男人抓着她身后的吊环,站得离她不足十公分,仰着头,视线放在车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恰巧汽车碾到了一颗小石子,车身不那么稳。借着颠簸,男人的裤腿在她的脚踝上撩过,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何莞尔嫌恶地皱了皱眉,朝前跨了一步。
几十秒后,她察觉那人跟了上来,如影随形一般越靠越近,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
身旁椅子上抱孩子的大姐忙把孩子的脸侧向另一边,看着何莞尔,欲言又止,神色很复杂。
何莞尔再不迟疑,趁着车尚算平稳,右手放开吊环,手肘往后斜斜地一撞,又准又狠地击在男人小腹上。
刚才的避让只是怕冤枉好人而已,既然真是登徒子,就别怪她下狠手了。
几秒后,男人痛苦地跪在地上,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喉咙里囫囵着没有意义的音节,连痛也喊不出来。
何莞尔则面无表情地退开一步,抬手继续拉着吊环,似乎刚才下重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十几年的实践经验,加上曾有过的专业训练,她这动作早就炉火纯青,角度刁钻力度阴狠,专门留着招呼电车痴汉。
几个目睹全程的乘客无不瞪大眼睛,心猿意马的乖乖收回视线,离得近得赶快走远点明哲保身,有些挤的车厢里,何莞尔身边却硬生生空出一大圈。
刚才没来得及打抱不平的大姐,乐呵呵地说:“该!为民除害!”
小姑娘不懂,也拍着手学舌:“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半分钟后汽车到了站,豆腐没吃着的男人连滚带爬下了车,一路上头都不敢抬。
又下一站,抱孩子的大姐也该下车了,她硬拉着何莞尔坐上她的位置,心疼又敬佩的表情:“你坐着,免得苍蝇们又上来。”
何莞尔仰头一笑:“谢谢姐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