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爱红突然之间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那声音甚至比胡丽丽的还要尖利大声:“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儿子儿子送走了,女儿你也要送走?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马爱红突然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刺耳而悲凉,让胡岩听了,心里一阵得烦躁。
他手狠狠一拍饭桌。就听见“哗啦”一声,一张实木的桌子立马散了架,也成功让两个哭天抹泪的女人瞬间没了声音。
“让她到部队是为了她好。你把她养歪了,还不许她往正道上走,我说过了,关系已经办好了,你要是想让她坐牢就尽可以让她跑。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守在家里,你们好自为之。”
胡岩丝毫也不留恋的转身就走。高大的身影竟然带着一种沉沉的大山一般的威慑。
“你等等。”马爱红今天突然爆发了一种冲动,她急需要知道一个答案,她感到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这种让她窒息的日子,她突然就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
“胡岩,你当真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吗?想当年,你抢走了我的儿子,现在就连我唯一的女儿也不放过。我和你有仇吗?我得罪过你吗?你是恨我吗?!胡岩,我告诉你,我恨你!你心里一直喜欢的是别人,对不对?!你为什么当初要和我结婚,这么多年,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一直高高在上,你一直就是这个家的皇上,我们不管做什么,都得要听你的安排。我受够了!受够了!!今天,我就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背对着马爱红的胡岩脸上出现了一抹挣扎,曾经那折磨他的一幕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如果知道是如今这样的一个结果,他当初还不如直接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响扳机。
他是真的有些后悔了,每天面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他想到的只有责任和义务。他不是铁石心肠,他知道马爱红对他是真心的。可他除了给予马爱红更好的生活和尊重以外,真的不能再给予得更多。
在他和马爱红的婚姻问题上,他也同样是个受害者。说起来,他们的结合更像是一场玩笑。但这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给这个女人听的。他自认虽然从来没有爱过这个女人,但作为丈夫,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男人就这样在寒风之中站了很久,久到马爱红已经放弃了挣扎。却见他转过了身来,那双眼仍然一如往常冷冷清清望着吴爱红,语气清淡的就像是一阵微风:
“马爱红,我想郑重地告诉你,感情上,我对你也许是有很多亏欠。但作为丈夫,我胡岩问心无愧。
对妻子,我付出了绝对得忠诚和物质上所能做的一切。虽然我表现出来的不是爱情,但是,我是真心在跟你好好过日子。
我承认,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一定的问题,但那主要是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胡杨树是胡家的长子,他就必须承担起胡家男人的责任。更何况,他热爱他的部队。他天生就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只有部队才能让他充分地燃烧他的青春热血和激情。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他没有让我失望。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农村孩子,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走到了今天,我为他感到骄傲。
至于丽丽,今天,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是我们忽略了对她的正面教育,让她养成了如今这种飞扬跋扈,唯我独尊的个性。
我总觉得女孩子要娇养,让她在母亲的身边学会温柔,学会生活也很好。可是,我忽略了她的精神道德的培养。这个我有责任,但你作为母亲,更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我今天要郑重地告诉你。胡丽丽只要一天还姓胡,我就不能让她走上邪道。她那么想不劳而获,又崇拜金钱,自私自利,这完全是我们的教育出现了问题,如果现在还不能及时纠正她的这些毛病,我怕以后她会走上歪路,所以,我坚持自己的做法。因为她是我胡岩的女儿,是胡杨树的妹妹。她必须学会自立自强,好好做人!
马爱红,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都是认真的,我希望你能明白,也希望得到你的支持。至于我们俩之间的问题,我该说的该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希望你能谅解!”
胡岩说完话,也不再去看马爱红,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这一次,他甚至还带上了一个旅行背包。
马爱红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她始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从来也没认真思考过自己和胡岩的问题。
她一直觉得胡岩为人太冷清了,即便是自己一直不满他对自己的平淡,可也总是在心里骗着自己,他是爱着自己的,只是他爱的方式不对而已。
今天是她自己撕开了那层伪装,却被胡岩明明白白的将话拍在了脸上,他说了这么多,等于承认了从来没有爱过她,这让马爱红一时间觉得自己的人生都一下子失去了意义。
至今她还清楚地记得胡岩当初向他求婚时候的样子。没有戒指,没有鲜花,他就是那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嫁给我吧,我照顾你一辈子。”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就让她死心塌地跟了他半辈子。如今想来,他是确确实实没有说过爱她的话,也确确实实完成了对她的承诺。可是她呢?她不甘心!不相信!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初她其实有感觉到这个男人不爱她,可是,年轻的她偏偏贪恋他那与村里人完全不同的形象和气质,贪恋他一身的本事和学识,根本没听父母的劝告,也没有理会自己心里的声音,死心塌地跟他结了婚。
后来,他也曾经隐晦地提出过,如果她不愿意过的话,他可以净身出户,毕竟马爱红日子过得宽裕,平时注重保养,倒是比村里的那些女人看着要强得很多。
那个时候,她是想,村里的男人,又有哪个比这个男人强的?不过是一群泥腿子,连一根脚趾头也不如胡岩,她哪里会看得上。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当初怎么就被糊了眼睛,看不到这个男人的狠心。他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再好看再能干又有什么用?
多少个晚上躺在冰冷的炕上,身边永远只有女儿陪着自己,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她倒有一半是抱着女儿度过的。
回想这么多年自己过的日子。这种貌合神离的生活,原来,她早就厌烦透了。
现在又是这样,永远是他强势地决定着家里的一切,也包括自己生的儿女。
他就是个独裁者,永远只能让身边的人跟着他的脚步走,从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过去是儿子,从小就被这个男人送走,到了现在跟自己一点儿也不亲;现在又是女儿,马上也要被送走,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从此形单影只,凉锅冷灶……
胡丽丽也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像是一个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
“去当兵?!”那里是什么地方?她从前跟母亲去过军营探亲,看过胡杨树过的日子。也见识过他们部队训练的场面。
那只是最普通的一天,满身泥浆的胡杨树站在他们的面前,就只有两只眼睛能够被看见。他咧着嘴傻呵呵地笑,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狼狈的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想到那被晒得黑红粗糙的皮肤,剪的惨不忍睹的短发,还有皴裂的手脚,粗大的关节……
“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部队!我平时连400米跑都跑不下来,让我去部队,我受不了。妈!妈!你帮我,你帮帮我啊!”
“快要过年了,今年杨树应该能回来过年的吧?”马爱红好似呓语一般说了一句,眼神有些呆滞,慢慢转向了胡丽丽:“我得给儿子炸点油花去,他最爱吃我炸的油花了。”
马爱红说着,就往厨房去了。引得胡丽丽一阵恍惚,前段时间,她哥不是打过电话,说是不回来过年了吗?她妈妈这是忘了?
胡丽丽心烦得很,嘴里只嘟囔了句:“做什么做啊?他说过不回来的。”
今天她妈很不对劲,不过胡丽丽此时心里烦得要命,想着自己的问题,根本没有想着要去安慰安慰自家母亲的心。
马爱红把自己关在厨房里。看着自己前段时间采购的满满当当的年货,想着那段时间兴高采烈地拉着女儿,一起将一车车的东西搬回家,享受着村人羡慕的眼神和言不由衷的恭维,那个时候,自己多风光啊。
可谁知道关起门来,自己却可怜的像是一个乞丐,一个向男人乞讨温存的乞丐……
她愣愣地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想要把自己这前半生想个清楚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