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言的一颗心现在就像是被放进了沸水的油。这么多年跟妻子形同路人,他心中的悔恨和痛苦没人能够理解。
当年痛失爱女的揪心,妻子的伤心欲绝,儿子的沉默自闭,直到他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罪魁祸首,却因为是胡家人而不得不选择不了了之的苦闷,深爱的妻子愤而离家,从此与他变成了路人。儿子小小年纪去了前线,自己也去了边疆,选择了对生命的放逐。
这一幕幕彷佛电影清晰地映在脑海。看着转身就走的女孩儿,痛不欲生的妻子和面露绝望的儿子,苏墨言知道,如果自己还是像当年那样选择沉默和隐忍,他将永远失去自己的家和幸福。
“梧桐,你等等。”苏墨言没再理会胡群的怒视和老父的难堪。转头大步来到了李梧桐的面前。
李梧桐此刻心里厌烦透了,她一个人活到现在,根本不知道亲情为何物,更加不会为了这些所谓的贵族,让自己受一丁点的委屈,管他们是不是自己的所谓亲人,她不在乎。也不想搭理。
她面无表情从车里拎出了自己的背包,看也不看面前的苏家人,大步朝着院门外走去。
苏晨曦绝望地快步跑到了李梧桐的面前,伸手拦住了女孩儿:“梧桐别走,求你,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请你……”
“你还想跟我打一场吗?”李梧桐现在对苏晨曦充满了怨恨和烦躁。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她好好的和自家男人卿卿我我的日子不过,跑到这让一个疯癫老太数落。要不是看在她年纪那么大了,她早就一拳头砸上去了……
梧桐干脆将背包甩到了地上,拉开了架势就要打上去了。
“梧桐,我们一家四口一起走。”苏墨言的话成功的让李梧桐愣在了当场。她有些错愕地回头看去。这个男人已经捡起了地上的背包,背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古铜色的脸上挂着温暖而宠溺的微笑,轻轻抓起了李梧桐的手。
“对不起,孩子,当年爸爸和妈妈把你弄丢了,害得你吃了很多的苦。现在咱们一家终于团聚了,爸爸,妈妈还有小曦米米,咱们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答应我,好吗?”
苏墨言的眼中流淌着温暖和期待,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悟过来,只希望自己的决定还不算晚。
周诗云猛然转过头,万分震惊地望着苏墨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十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看这个男人。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转过了头,拉住了梧桐的另一只手:“米米,妈不能再失去你了。不管天涯海角,你去哪儿,妈也跟着你。”
苏晨曦的脸上终于带出了一抹微笑,他也没有回头去看身后已经呆若木鸡的那三个人,默默拿出了车钥匙:“米米,哥去开车,咱们一起走。”
说完,苏晨曦才回头冲着惊愕的苏南星鞠了个躬:“爷爷,我们找到妹妹了,以后,我们一家就住到我爸那套房子去了。过年的时候,我们再回来看您老人家。”
“苏墨言,你有胆从这个门出去,就再也别说你是我们苏家的子孙。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刚一回来,你就跟这一大一小的狐狸精来气我,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野种……”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世界变得一片清静。苏南星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间,神情颓丧又有些凄凉:“老二啊,你能不能……”
苏南星有些说不下去了,老二一家日子过成这样,是他们亏欠了他啊!……
“爸,妈,十年前,为了这个家,我选择了退让和容忍,结果呢,我的家四分五裂,家不成家,十年了,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您都看在了眼里。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十年可以拿来浪费。儿子不孝,这一次,我要为了自己的家忤逆一回了,对不起!”
苏墨言说完话,直挺挺跪了下来,给苏南星磕了三个头,之后再也不回头的拉了梧桐和周诗云的手坐上了车。
苏南星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些抓不住的感觉慢慢地。弥散开来。他突然有些心慌,忍不住扬起了手:“等一等,至少你们也收拾了东西……”
苏南星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看着慢慢驶出大院儿的车子,他突然间意识到,老二一家似乎根本就没什么东西还留在这里了。
孙子常年在部队,偶尔才回来一趟,东西恐怕早就搬得差不多了。媳妇十年前就大包小包回了娘家,这些年几乎就没有回来过。儿子也是一直在边疆,今天才是刚刚回来,也许,对这个家,他们早就已经……
老头儿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突然间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好似一片荒原一样,空落落的让人悲哀。
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突然间响了起来:“爷爷,不好了,奶奶她晕倒了。快,李立军,快去开车,送奶奶去医院。”
苏南星猛地回头望了过去,手上却拉住了站在他身边,正在给他打伞,准备去救人的警卫员。
“胡群,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从小你就不喜欢老二,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你也跟了我一辈子了,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什么是是非非。但米米当年是怎么丢的,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些年了,老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当年,是我自私,做主压下了胡敏敏的事情,给你们胡家留了情面,却害得我自己的儿子有冤不能伸,有家不能回。现在,孩子找回来了,你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和破坏,让我就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了。你也别给我再装了,这个家已经被你弄散了,再装死他们也是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苏南星深深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拒绝了警卫员的搀扶,自己背着手蹒跚走进了屋子。
胡群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慢慢坐起了身子。两眼迷茫地望向了远处,就这么呆呆地坐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任由飞雪片片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中黯淡,再也看不出一丝光亮……
旁边的年轻女孩儿弯着腰掺着老太太的手臂,低着头,却在唇边勾起了一抹冰冷嘲讽的笑意……
李梧桐有些不在状态。她从没有被人这么慎重的对待过。她虽然不知道这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却明白,这一家三口为了自己,貌似是跟那个高贵的家庭脱离了……
在她的身边,紧紧挨着的是那个温柔的女人,一直死死抓着她的手,一遍遍轻轻抚摸着,让她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想甩掉女人的手,却被她脸上的柔情所慑,反而贪恋起了她掌心的温度。
两个男人坐在前面,虽然都没说什么话,但是她却越来越感觉到一种安心和平静。
他们的目的地似乎很远,过了许久,车子才终于停了下来。借着微弱的灯光,梧桐看到这里却是一片非常普通的居民住宅区。
苏晨曦抢走了梧桐的背包,锁好了车门,向着那其中的一栋楼走去。边走边轻声道:“米米,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爸妈那时候偶尔出来住几天,就是住在这个三居室里。平时我不在部队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收拾一下,里面什么都是齐全的,也尽够咱们一家四口人住的了……”
说着话,四个人就上了顶楼。苏晨曦熟练的开了门,里面果然是一个装修很精致大气的三室两厅的房间。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室内的摆设十分精心而显得很温馨而雅致。显示着主人的精心。客厅正中央的墙上,最醒目的位置,一副放大的全家福照片好端端摆在了那里。一家子笑眯眯的幸福模样,却因为怀里的小宝宝脸上的几滴犹自未干的泪而显得有些滑稽。
李梧桐盯着那小小的人儿看了许久,久到连站在她旁边的周诗云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拉了拉李梧桐的手:“米米,累不累,要不要先坐下歇会儿?”
李梧桐摇了摇头。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清醒了过来。冲着一家三口人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对不起大家,我不得不诚实的对自己的心起誓,我是对你们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又要往哪儿去?这么多年一个人漂泊,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所以,在确认我身份之前,请允许我自由活动。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管着,请原谅我的直率。”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墨言将剩余的三口人全都按在了沙发上。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今天,是咱们找回米米的第一天,也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有些事我想要把他说说清楚,你们没意见吧?”
“没意见。”苏晨曦永远是自己父亲第一个回声的大话筒。苏墨言眼睛又望向了周诗云。
周诗云的脸轰一下快速烧成了一块红布。她今天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冷着的这个一向以孝为天的大男人。他会选择放弃苏家,选择毅然守护着他们的小家。
她心头不禁升起了一抹感动,也许,这么多年,自己都错怪了这个男人,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女人根本就是在破坏他们的家庭。她却因爱成恨,中了那女人的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