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情起重逢时14

淮山在前面问：“我再骑快点，你怕不怕？”

“不怕。只要你能稳得住。”

“放心。我的车技好得很呢！上学时，我和班上几个同学天天骑车上下学，别人都叫我们敌后武工队。”

“那行啊！你再蹬快一点。”

下山的路，即使不蹬，车轮也会不停的向前滚，再加一把力，车轮更是转得飞快，自行车就像飞一样，往山下疾驰而去，就听见耳旁的风呼呼吹过，衣裙翻飞，像蝴蝶一样。路上的行人见了，纷纷让道在路边，驻足举目。只见一白衣白裙的小姑娘，飘然若仙的从自己身旁掠过，实在是好看得很，莫非是仙女下凡了。

山下的小店紧挨着学校，平常做着学校的生意。现在学生正在放暑假，所以这里冷冷清清的，连守店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他俩站在店门口吆喝了半天，才从屋后走出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听说是要买白纸，他点头进得柜台内，一边捧出一大卷白纸来，一边问：“这小姑娘说的一口河南腔，老家也是河南的吗？”殷琦笑笑说是，一眼瞄见白纸旁竟还有红纸、绿纸、黄纸。其实，这本是过年时卖春联时剩下的。本地风俗，如果家中当年有人去世，第一年什么也不贴，第二年贴绿色的，第三年黄色的。三年后才可以又贴红色的。他俩是管不了那些的，彩色的纸一样买了一张，白纸多买了几张，另外又买了两瓶胶水，满载而归。

到家时，远志已然扎好几个风筝骨架了，有蝴蝶、金鱼、蜻蜓……不过孙悟空还没扎好，远志说从没有扎过风筝，所以先从简易的扎起，练一下手，然后再扎难度大的。此时，他正在动脑筋琢磨着怎样绕出孙悟空腾云驾雾的造型呢！

他俩瞧瞧这个，又摸摸那个，十分欢喜。只是，淮山一转眼就不屑一顾了，说这些小鱼小虫的一点气势没有，他要自己动手扎一个有气势的出来，是在空中能横行霸道、威风凛凛的那种。大伙很好奇，还没猜出是什么？他自己就先说出来了，是老鹰。殷琦也看不上小满那个菱形纸片似的风筝，也要自己动手扎一个，至于老鹰她可不喜欢，太凶恶霸道、不温柔美丽。

远志调侃道：“你也扎头牛吧！既不凶狠霸道，又憨厚勤劳。刚小满就想扎得，只是没扎得起来。”

小满立即反驳道：“不是牛，是牛魔王。”

殷琦听了以为小满真得扎了一头牛，五体投地的问：“小满，你的牛呢？让我见识见识。”

小满灰头土脸的说：“我只是想，远志哥哥要扎齐天大圣，那我就扎一个牛魔王和他的配成对。”

殷琦笑了：“你应该想扎一个唐僧才对啊，孙悟容再历害还不是听唐僧的。”说话间，淮山的老鹰雏形也出来了，殷琦还没想好扎个什么才与众不同的呢？好在急中生智，她竟突然想起《红楼梦》中提到过的美人风筝，于是决定就做美人风筝。她也不多言，悄无声息的挑捡他们选剩下的蔑条。淮山问她要那么多蔑条是打算扎什么样的风筝？她神秘的卖起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远志在那边专心致志的设计自己的孙悟空，偶尔抬头看看他们几个，看见殷琦一脸神秘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殷琦是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赛过别人的风筝，所以每一步都十分的慎重拿捏的。不知道怎样设计身体比例，就先在纸上画好了一个美人，然后照着比例尺寸去做。因为她想起她妈帮人裁衣时，也是先在布料上用石粉画好尺寸后才裁剪的。

淮山的老鹰扎好后，心里有些得意，现宝似的拿给殷琦看。正好看见殷琦画得美人，情不自禁啧啧赞叹，左一句想不到，又一句看不出。倒弄得殷琦不好意思起来。

殷琦自小就喜欢画美人，古装美人，年画上的那种，西施浣纱、貂蝉拜月、昭君出塞、贵妃醉酒……无论去谁家，都要瞧瞧人家墙上挂得年画。如果上面有古装美人，那么必定站在那半天不挪步子，用心的看了，记了，美人的发饰、服饰、眉眼神情、身姿手势等等。然后回家来画。殷琦作画受她奶奶教她习字影响，都是在地上，尤其是小雨后，地面湿而不烂的时候，那更是天然的好画纸，拿着一根针或是小刀片，一刀一刀的在地下画着，将脑海中的美人一一绘到地上来。那时候，她们家院子里的地下是最热闹繁华的，宾客盈门，且清一色的古装美人。然后，她自己则在院中高兴的跳着脚喊：“哦！仙女下凡喽！仙女到我家来了。”

巧云在她的影响下，也画。只是她刀下的美人总是鲜花插满头的那种，别人瞧了都觉着没殷琦的好看，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如。久了，巧云便不再画美人，改画美人的手。她对美人的手情有独衷，怎么就那么好看呢？十指纤纤削葱根。久了，她画手的水平竟是炉火纯青，胜过殷琦画得美人手。哪天殷琦要是在纸上作画了，通常把美人手留了，让巧云给添上。俩人合作过的美人图至今殷琦留有一张，巧云家里也有一张。有那不知情的瞧见了，还以为她们是照样子描下来的。

远志听见了，忍不住也过来瞧。一瞧，又惊又喜。惊得是没曾想到殷琦也会画，一直以来，自己信手涂鸦几笔，身边同学都争着收藏，一直引以为傲且颇为自负的；喜得是，殷琦笔下的美人，虽是信手挥就却丰神俊朗栩栩如生，无论是技巧和灵性，都不亚于自己。不由得对殷琦刮目相看，并将从前目中无人的心气减了一半，同时升起遇到知音的欣喜。忍不住也啧啧赞叹说：“你这是嫦娥奔月吧？画得太好了，惟妙惟肖。这个造型作风筝也最好不过了。”殷琦被他夸得有些难为情，谦虚道：“你真是太过奖了。我画得哪好？不过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不怕丢人现眼吧。”远志听了，心里更有些喜欢殷琦了：虽然年纪小，却一点也不张扬骄纵，有胸襟有气度。

小满的风筝一竣工，就直接拿着去了屋后。他是早就迫不及待了。

殷琦却绕来绕去总也扎不好。眼见着远志的悟空也完成了，她还是一脑门子的汗，没扎出个形来。淮山问：“要帮忙不？”她急着直摆手：“不用，不用。你去吧！我能行。”淮山看她态度那么坚决，也不便多说，拿着风筝去追小满。

远志的风筝扎好后并不急着去后面山顶上试飞，端了杯茶不远不近的坐在殷琦旁慢慢的喝茶，欣赏着她扎的美人风筝，并不时的点拨上两句。他心里清楚，这个风筝饱含了殷琦那份争强好胜的心思，如果直接出手帮助，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是瞧不起她，所以假装着喝茶休息，假装着漫不经心随意的说两句。

这样，殷琦很快就扎出一个人形来。她高兴之余，不免冲远志感激的一笑。远志回报她一个温暖的鼓励的笑容，然后继续安静的喝茶。有了远志的安慰和鼓励，殷琦心里安定了许多，不急不燥，风筝扎得竟也顺利了。

傍晚时分，殷琦的美人风筝也终于大功告成，和远志俩人各自携着自己的作品来到山顶。

山顶的茶园披着落日的余晖，正泛着金色的光芒，闪闪烁烁十分好看。蓝色的天幕下热闹非凡，蓝蝶、绿蜻蜓、红金鱼……傍着晚霞或翩翩起舞、或任意飞翔、或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原来，淮山和小满两人把所有的风筝都放上了天。

殷琦远远的走过来，抬头看向天空，只觉得眼花缭乱。一只老鹰在天空盘旋，不一会又直冲云霄，气势非凡。再一看，后面紧跟了个孙悟空，撵着不放，倒像那鹰是一只下凡作祟的妖孽，被火眼金晴的孙大圣给发现，准备一棒打死，让人忍俊不禁。采秋茶的人正陆陆续续准备下山回家，从此经过，也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看天，嘴里发出“嗬嗬”声。巧慧也在其中，见了，两眼冒火，却无可奈何。

殷琦选了一块地势平坦且风大的地方，一只手托起风筝，一只手拿着线，顺着风向前跑，试图将风筝给放上去。可是来回折腾了几趟，风筝就是飞不上去，好不容易飞得高过一棵树了，很快就又掉下来。

淮山在一旁大笑着说：“殷琦，你的风筝怎么总飞不起来啊？是不是像你一样，太重了。真是什么人玩什么鸟，什么样的人扎什么样的风筝，胖乎乎的。哪里是什么嫦娥奔月，分明就是贵妃醉酒嘛！”其实殷琦并不胖，只不过是满月脸，但看上去颇有些富贵气。

殷琦也不搭话，收起手中的风筝，猫腰捡起一颗石子，朝着淮山的老鹰就扔去，一边扔一边笑：“看看你的破老鹰，就要断气了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