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琬干咳了一声,说:“我——哥,结婚了吗?”
她怎么记得,上回还听谁说,没结婚来着。
“没呢!这小子是真正的野马。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舒蕴松连连叹气。
在场的小辈听了直乐,想不到这爷爷说话还挺风趣。
舒蕴松看着舒琬,真诚道:“舒琬,你能原谅我和你奶奶吗?”
“啊?”舒琬一愣。
“如果你能原谅我们的话,我们就死也瞑目了。你奶奶呀,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能去家里吃个团圆饭。自打你刚来望城那会见过我们一面外,至今未再碰面。咱们面对面站着,你都不认识我们了。”舒蕴松可怜巴巴说。
当年,舒琬心中愤懑,一直低着头,谁也不搭理。她隐约记得,自己的爷爷还挺帅的,长得比自己的老爹要挺拔有气质,人模狗样的。
那时候,舒蕴松刚六十出头,却保养得当,看起来就也四五十岁。喜欢穿西装、喷香水、梳大背头。现在的舒蕴松,理着平头,头发已花白;光喜欢穿唐装,绸制的;闻着香水味就犯恶心。理由嘛,因为舒琬的大表哥喜欢喷香水,恶乌及物吧。
现在和以前反差太大,难怪一向人精的舒琬刚开始没想到这茬。
舒蕴松见舒琬若有所思没有回话,便换了目标,说:“齐同,我的乖孙女婿。你改天一定要来爷爷家吃饭啊。你奶奶想你们呢。”
“好的,我们一定去。”齐同赶紧应道。
“话是说不完的。我们先吃饭吧。”丁山友见舒蕴松又在攻克自己的外甥,赶紧打岔。
当年的事,他对舒蕴松两口子的做法颇有微词。他自己有三个女儿,从来都没想过要继续生第四胎,也没想过要过继个儿子。万物皆是造物者的精心之作,岂能厚此薄彼?他对三个女儿也好得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初丁湘和舒蕴松的媳妇起冲突,他还去劝和过。谁知被舒蕴松的媳妇用扫把赶了出来。导致现在,他都没再上舒蕴松家去一步。
这会轻飘飘一句,祈求原谅,就可以将过去对舒智华一家的伤害全部抹去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原谅又如何?继续老死不相往来?
餐桌上,丁山友一直叫齐同帮舒琬夹菜。他对这个外甥媳妇,是越看越喜欢。当初,他听舒蕴松抱怨自己的孙女不认他们,还直骂他“活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
吃完饭,齐同他们都告辞了。
舒蕴松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坐在摇摇椅上,摇着扇子乘凉。
丁山友抱出舒琬送他的棋盘显摆,说:“老舒头,你快来摸摸,是不是触手冰凉?缅甸玉中最顶级的正货,“老坑玻璃种”,色匀、通体翠绿,艳而不腻。要搞到这么一套,要花不少心思呢。大夏天下正好,你跟着我混有福了,让你也沾沾光,来,我们来一局。”
舒蕴松没有回应齐山友,他感慨道:“丁老头啊丁老头,想不到有一天,咱们两家还能攀上亲戚。”
“舒琬还没认你呢。这亲戚,能不能攀得上还两说。”丁山友怼他。
舒蕴松挑眉瞪眼,说:“今天我那宝贝孙女连一声‘爷爷’都没叫,我心里正堵得慌呢。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活该!当初我们丁家生了仨闺女,你媳妇那嘴哦,跟个刀片似的,说得我媳妇半夜还抹眼泪呢,说对不起我们老丁家。后来智华那媳妇生了个女儿,我就劝你们,智华和他媳妇都是人中龙凤,他们生的女儿差不了。你们非不听,非得逼着人家生儿子。可好了,把人家逼得都产后抑郁了。你是不知道这产后抑郁有多凶险。听说都有抱孩子投河的。”
“知道您老明智。那您倒是跟我说说,等你百年之后,你名下的财产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给家族里合自己心意的小辈呗。”
“不管ta是男是女?”
“对啊。”
“要是找不着合适的呢?”
“那就捐了。”
“捐了?”
“对啊,捐了。捐了正好省得子孙们为遗产争得头破血流。这是真正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也对。你当了一辈子的清官,没什么遗产,捐了也不觉得可惜。”舒蕴松慢悠悠说。
“你——!”丁山友气结。
齐同他们来到院子门口。
“我去你家玩一玩啊。都很久没去了。”余菲挽着舒琬的胳膊,说。
“行啊。”“不行!”
舒琬、齐同两人,同时出声。
“这是白天,不是晚上。你们难不成还有什么要紧事?”余菲挑眉调笑道。
“是要紧事。你大表哥要去他丈母娘家拜访呢。”齐同笑嘻嘻说。
“哦。”余菲弱了口气。
“没有吧?”舒琬诧异道。
“没有什么?”齐同问。
“这个,我没跟我爸妈说,今天咱回家啊。”
“我说了。”
“啊?”
“啊什么?走啊。别让咱爸妈等着急了。”
“可是,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去你爸妈家,跟你提前说干嘛?跟咱爸妈说了就行。你都见过我家人了,也该我正式拜见你家人了。”齐同理直气壮。
“……”舒琬无语。
“我也去我也去。”余菲想了想,说。
“你去干嘛?”齐同不客气道。
“去吃好吃的啊。女婿上门,丈母娘肯定准备了吃不完的大餐。我去帮忙解决剩菜剩饭。”余菲一脸做好事的模样。
“这样啊。那你晚点去,我们吃完饭了给你打电话。”舒琬一本正经道。
“怎么说?”余菲问。
“剩菜剩饭啊,肯定等我们吃完了才有啊。”舒琬笑嘻嘻说。
“去你的!”余菲伸手捶了舒琬一拳。
“走吧,别墨迹了。”齐同用肩膀碰了碰舒琬的肩膀,说。
许骁犹豫了下,说:“会不会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家以后都是亲戚了,该时常走动才对。”余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舒琬深深怀疑,余菲已经把她自己当成了舒家的闺女;这句话,该她这个正牌女儿说才对不是吗?
许骁还是比较懂事的,看着舒琬,说:“真的没事吗?”
舒琬笑,说:“我家没什么讲究的。我爸妈也是喜欢热闹的人。去吧,欢迎你们。”
四个人,两辆车,一前一后,向舒琬家驶去。
路上,舒琬冲齐同发火,质问他为什么不提前跟自己打招呼。
齐同嘿嘿笑,说:“要是我问你了,你会同意吗?”
舒琬一愣。
“你肯定说,不急不急,从长计议。要是按你的节奏,我们什么时候能结婚生猴子?”
“生你妹。那么着急生,你找别人去啊。”
“可是,我就光想你给我生。”
“不要脸。”
“要脸就讨不着媳妇了。”
“不跟你胡扯了。我给我家里打电话。”舒琬气呼呼道。
她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抱怨说:“妈,您怎么没跟我说,我们今天回家吃饭?”
丁湘故意说:“啊?我还以为这是你跟齐同商量好的。”
“您就跟我装。要是我们俩商量好的,当然是我给您打电话,哪里有他打电话的份?究竟他是您女儿,还是我是您女儿?”
“你是我女儿,他是我儿子!”丁湘回答很干脆。
齐同憋笑,大声说:“妈,您儿子我带他小表弟一起来吃饭,行不行啊?”
“行啊,有啥不行的?多小?要不要妈备红包?”丁湘回答。
“不用不用。他就比我小一岁。”齐同哈哈笑。
舒琬气急,说:“妈,你说他要不要脸?他的小表弟,就是许骁,余菲的老公!”
“哦,哦哦哦,那好啊。来吧,我们在家等着。”丁湘说。
她声音低了八度,说:“舒琬,你给我说话注意点。”
“不跟您说了,挂了。”舒琬很生气。
“嗯。齐同,开车注意安全啊。累了让舒琬开。”丁湘又调高嗓门叮咛。
舒琬挂线,嚷嚷说:“这心偏得,都太离谱了!他们就这么想要个儿子吗?”
“你是不是傻?”齐同笑。
“怎么?”
“你知道为什么丈母娘对女婿都那么好吗?”
“为什么?弥补自己没有儿子的遗憾?”
“错!因为他们希望这个女婿能将心比心。他们对女婿越好,是希望这个女婿对自己的女儿更好。”
舒琬沉默了。
“你怎么了?”齐同问。
舒琬抽了抽鼻翼,说:“听着好心酸。我要是生孩子,一定要生个儿子。两人结婚,总是婆家人在笑,娘家人在哭。”
“傻姑娘。时代不同咯。现在啊,哪里分什么男女?像许骁家,听许骁说,他们打算每年轮着去谁家过年。”
“他们是不是傻?一起吃年夜饭不就行了吗?”
“你才傻呢。一起吃,也得看在谁家吃啊,谁是主人家。别跟我说,去饭店吃。这一年两年的去外面吃没啥,要是几十年都在外面吃,像话吗?年夜饭,就是得家人一起做,一起吃,一起聊,才有年味。”
“那咱——”话到嘴边,舒琬收住。
“咱啥?”齐同逗她。
“刚才吃多了,血全供我胃去了。我困了,睡觉了。一会到了叫我。”舒琬换话题。
“小样!”齐同宠溺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