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琬在车上坐着,远远看着齐同追郭柔玫下去,两人在街边拉拉扯扯。
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跟一个男人如此不顾形象,不顾路人的目光,不管不顾地发泄?
她并不是刻意跟在齐同的车后面,不过是回惠元小区和去郭柔玫家有一段路相同。她跟许骁、余菲道别后,怕齐同会追上她,就故意去了趟洗手间,由此落后了。
她的车子停了几秒钟;听见后面的车在直按喇叭,她就一脚油门,继续往前开。
这女人绝对是个麻烦事,趁还没有爱上,自己赶紧撤退吧,她想。
下一个路口,她调转车头,往父母家开去。
半夜到家,指纹开门。舒智华、丁湘害怕舒琬回家找不到钥匙,早就将家里的门锁换成了指纹锁。
就着客厅里微弱的起夜地灯,舒琬蹑手蹑脚往楼上走,却还是惊醒了自己的父母。
客厅的大吊灯被打开,父母穿着睡衣站在楼上的走廊往下看。
“爸、妈,不好意思,我觉得有点晚了,就没好意思提前跟你们说。”舒琬有些不好意思。
“孩子,这里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舒智华说。
“舒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丁湘关切道。
“没事。今天不是余菲结婚嘛。我也有些感慨啊,想着如果我有一天也结婚了,回家就没那么随心所欲了。趁着还没出嫁,赶紧在家里多住几天。”舒琬笑嘻嘻找着借口。
“傻姑娘。只要你不远嫁,随时可以回家里来住。”舒智华爱怜道。
舒琬笑,说:“你们赶紧去睡吧。”
“我来给你热杯牛奶吧。你童姨家里有事,这两天她回老家了。”丁湘说。
“不用不用。”舒琬连连摆手。
见丁湘执意要下楼,她赶紧自己往楼下走,口中说:“还是我自己来热吧。爸、妈,你们赶紧睡觉去。你们这样让我很不自在。”
“傻孩子!那你喝了牛奶赶紧休息。”丁湘说。
“知道啦!”舒琬做了个ok的手势。
她去厨房,打开冰箱的门,发现里面预留了饭菜。她的鼻梁有些泛酸: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她几乎没怎么来过厨房,整天在卧室里待着,想吃什么就叫董姨。
三十好几的人了,父母还为自己预留着自己爱吃的菜,自己却从未留意父母爱吃什么。母亲总是骂自己把家当旅馆,骂得又何尝不对呢?
婚宴上,虽然齐同一直在给自己夹菜,但是自己并没有吃几口,这会真肚子饿了。
她热着饭菜,温着牛奶,哼着小曲。一会为了图省事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厨房一角吃吃喝喝开了。
丁湘蹑手蹑脚下楼,又蹑手蹑脚上楼;她一脸欣喜叫醒睡得正熟的舒智华,说:“老公,你知道咱女儿现在在干嘛吗?”
“干嘛?”舒智华睡意满满。
“她在哼着小曲,热着咱给她留的饭菜呢。智华,你说咱女儿是不是傻?去人家的婚宴吃席,还不大吃特吃一顿?”
“我看是你傻。她都那么大的人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不用时刻盯着。赶紧睡吧。”
“嗯,睡了,睡了。”
当天晚上,舒琬很晚才睡着。她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又连上了家里的wifi,用手机放着金志文的《远走高飞》,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外婆不知怎么样了,得回老家去看看。
第二天,舒琬日上三竿才起床。她本想再多睡会,可是知道如果自己起晚了,母亲肯定会端着早饭上来,让她坐在床上吃东西。
如此迁就自己孩子的,这世界上也没有几家吧?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她老叨叨。
舒琬洗漱完,踢踏着拖鞋下去,母亲已经将早饭准备好了。
“正想去叫你呢。快坐,先喝杯牛奶。面包马上就好了。”丁湘笑着说。
舒智华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说:“舒琬,我和你妈想了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没有啊。”舒琬装傻。
“你是不是最近遇上啥事了?”舒智华追问。
“没有。我呀,就是——长大了。”舒琬笑得厚颜无耻。
丁湘、舒智华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笑了。
“有什么事,别憋着。我和你妈妈永远站在你背后。”舒智华认真说。
“知道了。我家是我永远的港湾,”舒琬喝了口牛奶,说,“妈,别弄太多了,够吃就行。我早上肚子一点都不饿。”
“那是你没养成吃早饭的习惯。早饭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丁湘又说起了舒琬听得起老茧的话。
“早餐吃得像皇帝,午餐吃得像平民,晚餐吃得像乞丐。我知道的。”舒琬吐了吐舌头,俏皮道。
“你呀你。”舒智华伸手,拍了拍舒琬的头。
他在舒琬对面坐下,说:“湘,你以后少讲你的大道理。你看看你女儿,啥都知道呢。她不听,你讲了也是白讲。”
“怎么白讲了?她现在不是乖乖在餐桌前坐着了?如果我不讲,只怕她能睡到中午十二点。”丁湘怼道。
舒琬看着父母的互动,羡慕道:“爸、妈,都这么多年了,除了为我的事,我很少见你们红脸。你们究竟是怎么认定对方的?”
“想听你爸妈的爱情故事啊?”舒智华哈哈大笑道。
“嗯啊。我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生的。”舒琬眨了眨眼睛。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今天我和你妈妈都有事。”舒智华说。
“这可不是你爸爸故意卖关子,是真有事。午饭你自己解决。我和你爸爸晚上尽量赶回来。如果回不来,也只能你自己解决晚饭了。”丁湘接话。
“这是周末。你俩这么拼,小心手底下的人有意见。”舒琬调侃道。
“要不,你来帮我们?我俩年纪大了,有些事处理起来确实费劲,”舒智华说,“你要是来帮我们,我和你妈就可以周游世界去了。”
“得,当我没说。我一会还是回自己窝去吧,省得你俩分心担心我饮食。回头等董姨回来了,再来家里多住一段时间。”舒琬告饶道。
“我和你爸爸一直挺好奇,你自己是怎么解决一日三餐的。”丁湘说。
“外卖啊。”舒琬随口说。
见父母黑了脸,她哈哈笑,得意道:“开玩笑的。其实我小菜还是可以做几个的。做菜嘛,又不难,就看有没有心情。网上那么多快手菜谱。我那时候在外婆家,就能自己做饭了。早上还一大早起来给一家人做了早饭才去上学呢。”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大舅妈在干嘛?”丁湘黑了脸。
“她呀,又不用上学,起那么早干嘛?”舒琬贼笑,“她嫁给我舅是为了享受,又不是为了给外甥女当保姆。”
“你爸每个月都给了养育费的!那些钱,足够养活那一大家子了!”丁湘提高嗓门。
“哎呀,都过去的事了,提那干嘛?你们要这样想。如果不是那段日子,就你俩这宠女儿劲,也许我真的成了五谷不分,到现在还只会煮泡面的‘生活白痴’呢。”舒琬说。
她停下筷子,认真说:“爸、妈,我真的想通了。人的每一个经历都不是白经历的。每一段经历,也都是伴着痛苦和眼泪才能成长。笑着哭,哭着笑,才能体会真正的快乐和生活的滋味。过去的事,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我以前挺纠结,现在已经释然了。我还想着,过段时间回趟老家看看外婆。她年纪大了,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你以前在外婆家,你外婆对你好吗?”丁湘小心翼翼问。
“好啊,都挺好。你俩不是有事吗?赶紧吃了走,碗筷我来收拾。你们别揪心了。在农村,小孩子做个饭炒个菜根本就不算活。很多小孩很早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我可从来没有下过地。顶多是跟着许静、舒琦芳去野地里挖野菜,那是玩呢。”舒琬说。
这是她第一次跟自己的父母提到自己以前的日子,村里小伙伴的名字。
“听起来还挺有趣,”舒智华笑着说,“改天听你细讲讲。”
吃完早饭,丁湘执意让舒琬去楼上睡个回笼觉,她自己刷了碗筷才出门。
舒琬回到楼上,解除飞行模式。手机不停地震动,一条条短信进来,有些是未接电话的提醒,有些是编辑的短信,都是齐同的。
他的短信里刚开始一直在解释,问舒琬为什么没在家。
最后一条是:听佟启白说,你的车子跟在我们车子后面?
舒琬有些头疼。她昨天应该跟齐同说声,自己回父母家了。即使是普通朋友,也不该让他跟着担心。她真的真的,没有生气。她只是,想放弃而已。
她正想着,怎么处理自己跟齐同的关系,齐同的电话进来了。
“喂。”舒琬接电话。
“你在哪?”齐同哑着嗓子。他一夜未睡。
“我在我爸妈家呢。我昨天忘记跟你说了。”舒琬抱歉道。
“……”一阵沉默。
舒琬刚想挂电话,齐同说:“听佟启白说,昨晚你的车子跟在我的车子后面?”
舒琬笑,说:“嗯,好像是——我爸妈家和郭姑娘家有一段路是一样的。不过就一小段路一样,后面就分道了。”
“你明明比我先走,怎么会开在我们后面?”
“我出酒店前去了趟洗手间。”
齐同舒了口气,说:“舒琬,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啥气?让一个女孩子打车回家确实不安全,尤其是这么漂亮一个女孩。”舒琬笑着说。
“我妈就是多事。想给郭柔玫献殷勤的男子何止上百?”
“你妈妈是关心你。”
“她是瞎操心。你呢,怎么突然想起来回父母家了?不是才回去住了一段时间吗?”
“这不余菲结婚,感慨万千嘛。以后结了婚,就不可能想回就回了。”
“你不会又想在咱爸妈家长住吧?”
“齐同,你以后这样的话别说。我们俩毕竟还啥事都没有。我不太希望一个异性朋友这样说话。”
“噢,知道了,”齐同弱弱说,“这样,你哪天想回你爸妈家住,提前跟我说。我也回那边的屋住。以后如果我们结婚了,你想在哪家住都可以。”
“齐同,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
“舒琬,你这样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怎么说?”
“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远。”
舒琬想说,我本来就离你远,但是有离你近的。她不敢把这话说出口。一旦说出口,就露馅了。她脑子一转,换了话题,说:“佟启白也在昨晚的宴席上?”
“是啊。他家跟我表弟家关系不错。望城啊,说大挺大,说小也就来来去去那么些人家。”
“富人圈子啊,我懂。”
“嗯?”
“没什么。我要起床了。”
“你还在被窝里?”
“不是。我有事要收拾收拾出门了。”
“你今天还回你父母家吗?”
“再说吧。不跟你说了。”
“舒琬。”
“挂了啊。回头再联系。”舒琬挂了电话。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然后真的,睡个了回笼觉。
待她醒来,已是下午三点。
她起床洗漱,收拾好出门,肚子饿得咕噜噜响。她想给余菲打个电话约她一起吃饭,手碰到手机,才想起余菲从此后不再是自由之身,是有家室的人了。
她想下个拼吃饭的软件。一个人吃饭,倒不是因为孤单。她一向是个享受孤独的人。她是觉得,点多了浪费,点少了对不起自己的胃。她犹豫了好一会,决定还是放弃了。她把手机扔到一旁,启动车子,觅食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