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已经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对于劳伦斯来说还是头一遭。

在梦里总是会出现一个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女孩儿站在远处一颗大榕树下对着自己微笑。清风吹拂，不断扬起少女两鬓的长发，女孩温柔的用手将碎发拢向脑后，然后朝着自己走来。多么美好的一个梦境。

可偏偏，梦中的背景却是一个降着红雨的天气。少女一边踮起脚尖一边躲过路面坑洼的红色水坑，洁白的素裙染上了红色的雨水，斑驳点点。红色的雨滴落在少女的脸颊上，少女凄惨的笑着朝自己伸出双手。然后这时，劳伦斯就会一声惊叫从梦中惊醒，大脑一片空白。

女孩的样子完全消失在印象里了。记忆里只有那一片红色的雨。

不远处的话，是座小山丘。或许用观望台来形容更加贴切些。

近几年，卡梅尔森帝国发生内乱，举国动荡。位于边缘处的小乡村虽然波及不到战火，强盗趁机肆意横行却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于是，在村落的尽头用富饶的红土堆起一个小山丘当做观望台。每天都有固定人员把守，看到成群骑马的强盗出现只需在观望台燃起马粪，村民便会知晓一切。

劳伦斯将视线从小山丘收回投放到眼前那一片金灿灿的麦子里。那些沉甸甸的麦穗在清风吹拂下荡起一波一波的麦浪，延着风的轨迹向远处行进。

少年微笑着在麦田里慢慢行走，手掌轻轻拂过麦穗，传来一阵阵酥痒的麻痹感。这种时刻在劳伦斯看来是无比幸福的时刻。想到刚从烤炉里夹出喷着热气、具有浓郁小麦味道的面包，撒上些许的盐，劳伦斯就能度过一整天。

此时正处于六月炎夏季节，麦田里的风为劳伦斯带去了一丝清凉。每当劳伦斯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来到自家的麦田里或是眺望远方望着那些在大路行进路过村子的旅行商人、或是直接压倒一小部分麦穗躺下来对着天空大口喘气。

这，正是劳伦斯一直期待可以永远存留下去平静的日常生活。

少年的茶色长发在脑后系了根辫子，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与成熟麦穗同样的光芒。古铜色的健康皮肤，有棱有角的眉眼，似乎出自于雕刻艺术家之手的挺拔的鼻子与薄薄的嘴唇。双眼之中绽放着坚毅的光芒。

劳伦斯躺在麦田里望着天空开始思考自己梦中所遇到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留在记忆里那洁净的连衣裙与少女凄惨的笑容之外，女孩的样貌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闭上眼睛就是一个模糊着脸穿着连衣裙的少女。总觉得，这几天会有事情发生一样。劳伦斯的右眼皮剧烈跳动着。

那个梦中的女孩，劳伦斯曾经私下里调查过。坐在村口，脸上盖着草帽，靠在摇椅上假寐。其实透过草帽编制所留下的缝隙，劳伦斯观察着从村口走过的每位少女。少女微笑着和劳伦斯打招呼，劳伦斯点点头算是回应。将女孩儿的样貌与梦中少女一一对照，也无法解决心中的疑问。

老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这句俗语对劳伦斯来说就是一个笑话。在劳伦斯的世界里，除了金灿灿的小麦之外就是对平静日常的万分渴望。对女孩子从没有抱过任何幻想。

好好耕作，尽量减轻父母的负担。有热面包可以吃到，有新鲜的空气可以呼吸，看着父母脸上的笑容，对于劳伦斯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希望吧。希望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不要发生。”劳伦斯枕着双臂，闭上双眼自言自语。说完睁开了眼睛，望着天空被风吹走的云朵。劳伦斯当然也明白，有时候人就像那云一样。此处的风景再美好，有了风就像被命运所指引唯有被牵着走的份。

劳伦斯的父母是村子里典型的老农民，与劳伦斯有着相同的愿望。在帝国动荡那几年，自己的父母每天清晨悄悄起床，手中拿着做工拙劣镀银的小十字架站在院子里，望天夜空中的启明星，轻轻唱起颂歌。祈祷上帝保佑着自己的村子免受战争之苦。

劳伦斯目送走那片云朵，之后重新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区域。就在少年意识模糊即将在入睡之前，一个黑色区域入侵了太阳光所形成的暗红区域。一定是有什么挡住了太阳！

不会是熊吧。虽然此处是平原，一望无尽的麦田，确实有人亲眼看到过黑熊的存在。想到这里，冷汗密集出现在劳伦斯的头顶。少年猛然间睁开眼睛。

下一秒，劳伦斯的喉咙里爆发出无比惊讶的吼声。“啊！你是谁？”

一个穿着墨绿色与白色相间的英式女仆装的少女，正俯下身体好奇的望着劳伦斯。少女的黑色长发从肩头散落下来，发烧垂落在劳伦斯的脸颊上。长长睫毛之下是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何缘故轻咬着嘴唇。

“劳伦斯，少爷？”少女充满疑惑的迷人的嗓音。

劳伦斯从自己的方向望过去，恰好能看到少女微微敞开领口里的两个娇小白兔。一瞬间少年别过脸去。隔了一段时间，劳伦斯重新挪回视线，发现黑发少女依然在望着自己。心中有点烦躁，便说了一句：“咳咳，那个。能让我先起来么？”

“啊。这样啊。对不起少爷，时隔这么多年再次看到劳伦斯少爷，有点失态。”黑发少女说完点点头，朝劳伦斯伸出了手。

这是什么意思？朝我伸出手，是让我握住她的手的意思吗！可是这么写年来，我根本没握过女孩子的手，会有危险吗！或者说，我握住她的手是正确的做法吗？这么想着，处于本能的反应，劳伦斯还是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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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在黑发少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少女那绿白相间的女仆装已经污迹点点，就连脚上的那双鞋子也破了几个洞。少女的嘴唇上出现了干枯的裂纹。可是双眼却依旧明亮的望着自己。腰间还挎着一把长剑。

“你是？”劳伦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女孩儿，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信息。

“少爷，你好。我是卡丽妲·琳达。您的专属女仆。”黑发少女苍白的脸虚弱的笑了一下，弯下腰开始介绍自己。

劳伦斯看到少女身后的父母瞪大了眼睛。此时，一对脸上布满沧桑、和蔼的老夫妇正相互拥抱着微微啜泣，浑浊的两对眼睛里老泪纵横。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如哪个梦境所预言一般，自己所向往的平静安稳生活要消失了么？啊，梦境。这个黑发少女，梦中的长发女孩！

劳伦斯望着正在相拥而泣的父母，望着面前美丽却又虚弱的黑发少女，回想起梦中那个女孩，一时之间脑袋几乎炸裂。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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