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雄走到孟乔身边,眯缝着一双如丝媚眼,审视着孟乔扫向那几个妖娆少女的视线,“怎么,你觉得那几个女人比夏夏长得好看?”
孟乔没有挪动身体,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你也是男人,你不觉得她们的身材比华夏火辣?”
华雄目光幽沉幽沉,好似明艳的晴空突然飘来两片阴云,“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灿烂的阳光,你应该陪夏夏去玩玩,而不是在这里盯着别的女人。”
孟乔从容地坐起身来,拿掉脸上的墨镜,使劲搓了搓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的脸,“你觉得我还是捡海螺拾贝壳追花踏浪的年龄吗?”
望了一眼依旧在海岸边奔跑逐浪的华夏,孟乔心头涌上一种空茫茫的刺痛,那天在雁山,小雪也和华夏一样,时而在溪涧清流间跳跃腾挪,时而在青藤树蔓间流连驻足,他追着她,一边给她拍照,一边悠闲地跟她说起那个关于雁山的故事。
他一直以为小雪不会很在乎他,以为小雪心里只有景昊。没想到听完这个故事,小雪是那么伤心,她站在那棵梧桐树下,语气坚定地告诉他,她不求他荣华富贵,不求他升官发财,她只要他珍惜生命,她等着他平安归来。
可是他还是让她失望了,现在他独自一人,虎狼为伴,孑然一身飘零在这异国的土地上,连睡觉都必须睁着一只眼睛。他和华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而他却不得不每天和他共处一室,吃他的饭,穿他的衣,一举一动都要仰他鼻息。一旦华雄真的断定他就是孟乔,即使华夏再怎么阻拦,华雄也一定会杀了他。
为了早日把华雄缉拿归案,孤独,恐惧,死亡,这一切孟乔没有放在心里。从当兵那一天起,他就明白,他是军人,他的生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他的生命已经和国家的荣辱兴衰,人民的幸福安宁紧紧联系在一起。
“小雪,我唯一舍不下的,就是你,就是你啊!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我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我怎么舍得丢下你独守空房,孤苦无依?”
看到孟乔眼里的空茫,华雄在他身边坐下来,沉默了一瞬,目光追随着远处的华夏:“孟乔,你知道吗?夏夏原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我们一家原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可是一夕之间,这一切都改变了。”
孟乔没有搭理华雄,他的心还沉浸在与小雪生死离别的悲伤里,看看中秋将至,这么多天过去,小雪一定以为他已经牺牲在死亡峡谷,她孤身一人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华夏无辜,他的小雪,又有何辜?
华雄见孟乔沉默着没有出声,继续静静地说:“我的父亲出生书香门第,家世渊源,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可是到我父亲这一辈,家道已经中落,生活甚至比不上普通人家。所以我父亲不得不在畹町街头靠摆摊为生。”
“我的母亲出生小康人家,当年的她就和现在的夏夏一样,美丽纯真,开朗活泼。她从外地来云南游玩,本来要去丽江,却迷迷糊糊搭错车来到了畹町,因为我父亲亲手雕刻的一串紫玉手钏,她与我父亲一见钟情。”
说到这里,华雄阴暗的眼底浮起一丝明快的笑意,“孟乔你都想象不到,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有多幸福,那时候还没有夏夏,爸爸妈妈把我带在身边,白天摆摊赚钱,晚上弹琴唱歌。”
“小时候,我经常躺在爸爸摆满珠宝首饰的摊位旁,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爸爸收藏的那些旧兵书。妈妈经常笑眯眯地望着我,说她和爸爸这满摊珠宝,都抵不上躺在烂石头里的这个傻小子。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虽然辛苦,虽然清贫,一家人却相亲相爱,其乐融融。”
孟乔接过话头,静静地说:“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平淡相守,才是真正的幸福。”如果这世上没有罪恶,没有侵犯,没有争斗,他多想跟小雪在城里摆个小摊,粗茶淡饭,或者真的和小雪一起,去雁山纵情山水,牧马放歌!
“是啊,平淡相守,才是幸福。只可惜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安守平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哪个男人不想显姓扬名,兴家立业,不想给自己的女人孩子一个温暖富足的生活?”华雄深叹一口气,眼里的阳光渐渐散淡。
“为了让一家人生活得好一点,为了不让妈妈再风里来雨里去地摆摊赶集,我父亲倾其所有,在畹町开起了一家稍具规模的珠宝玉器商行。因为我父亲的名字里有一个寒字,我母亲的名字里有一个玉字,父亲把店名取名叫寒玉轩。”
孟乔抬起头来,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望着华雄,“寒玉轩?这个店子当年在畹町可是很有名的,原来这家店是你们家的?”
“是的,寒玉轩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华雄目光悠远,依然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我父亲把寒玉轩当成他和我母亲爱情的结晶,当成他最珍爱的孩子,他希望有一天寒玉轩的名字可以雄冠宇内,所以他给我取名华雄。生了我以后,我母亲多年未孕,十三年后却意外地又生下了夏夏,父亲将这个迟来的小女儿奉为至宝,给她取名华夏,与中华大地齐名。”
“我的父亲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也是一个天才的设计师,深厚的文化底蕴使他具备了一名普通设计师无法超越的审美情趣,再加上美满爱情赋予他的涓涓情思和灵感,一块普通的玉石,只要经过他的手,就能变成美轮美奂,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我父亲认为,玉是一种有灵性的东西,他和我母亲因玉结缘,这更加让他对玉石有了一种特别深沉的执念。因此他的每一笔雕琢,都能够直入人心,他把他对我母亲的深情和挚爱融入了他的每一件作品,他赋予它们绝无仅有的感动和灵魂。”
“父亲的卓尔不凡,母亲的美丽可人,再加上他们诚信不欺的经营理念,父亲的寒玉轩越做越红火,每天吸引着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很快,寒玉轩在整个珠宝行业中声名鹊起,到我去英国留学的时候,我父亲的资产已经达到数千万。”
华雄讲述这些的时候,孟乔一直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再插言。畹町关于寒玉轩的传说纷纭莫测,华夏显然对父母的过去茫然不知。
孟乔心里很清楚,今天华雄肯主动跟他说起他父母的往事,并不是因为他信任他,华雄心思深沉,难免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鲁莽冲动的郭瑞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华雄之所以把这一切告诉他,一来他也是人,他也需要一种宣泄。二来华雄深爱华夏,他希望能够以此打动孟乔,让他接受华夏。更重要的是华雄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知道得越多,他便越发不可能放过他。
“可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真的希望寒玉轩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真的希望时光能回到和父母摆摊赶集的时候。”华雄说到这里,尽管表面上看去他依然波澜不兴,可是孟乔能感觉出他情绪的起伏,他那罕见的褐色眸光中有一种仇恨的光芒在微微流转。
华雄继续说:“就在寒玉轩的生意如日中天的时候,同行中有人开始眼红我父母的生意,某些政府官员仗着手中的权势开始垂涎起我母亲的美貌。”
孟乔默默地望了华雄一眼,问他,“你父母的死,是官商勾结?”
华雄没有直接回答孟乔,他只是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一样,循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赌石,你没听说过吧?对了,你不是云南本地人,也不是玉器行中人,所以你肯定不懂赌石。”
孟乔知道,华雄尽管是在讲故事,他也没有忘记要试探他,防备他,所以他脸色一沉,正色说道:“华雄,我出生寒门,从小离开家乡去城市打拼,对于你家这场豪门恩怨,的确知之甚少。可是我最后再和你说一遍,我叫岩尖,我是地地道道的畹町本地人,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什么孟乔!”
华雄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你是岩尖还是孟乔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最好不要存什么不切实际的心思,只要你好好珍惜夏夏,我保你衣食无忧。否则,一旦让我发现你有任何图谋不轨,或者让我看到你对不起夏夏,比如像刚才那样,把心思用在别的女人身上,你会死得很惨的。”
孟乔冷冷地回答:“华雄,你还真别拿死来吓我,我被你们无缘无故弄到这鬼地方来,自由自由没有了,工作工作没有了,老婆儿子看不到摸不着,这样的日子,跟死有什么区别?”
跟华雄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孟乔并没有忘记一直呆在遮阳伞下的郭瑞和游艇上那个中年男人。
虽然郭瑞和华雄一直呆在海滩没动,可是经过几天的观察,孟乔还是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每次华雄和郭瑞跟着他和华夏来海滩游玩的时候,那个游艇老板就会挑着蔬菜水果往小木屋里去,不到十分钟他就会捎带着剩饭剩菜往回走。
这个发现让孟乔断定,华雄他们的毒品一定就藏在小木屋里,否则十分钟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交易。接下来他一定要想办法查查这间小木屋的秘密。
“岩尖,你和哥哥说什么呢?”孟乔正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行动,华夏捧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的贝壳蹦蹦跳跳来到了他们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