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无论凌雪私下有多少无奈和悲凉,无论凌雪心里有多少期盼和等待,一个星期过去了,孟乔依然如风中黄鹤,杳无消息。
就在凌雪和邵杰说起这个关于大雁的故事的第二天早上,田云涛连夜从云南赶了回来。他一回到部队,来不及回大队,就和邵杰,秦峰一起来到了凌雪这里。
“丫头,情况邵杰大致上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大叔只能对你说声抱歉啊。”田云涛一见到凌雪,就把她拉到身边,心情沉痛地对她说。
接着,田云涛简单地向凌雪讲述了一下这一次他去云南的经过。为了寻找孟乔,他在去云南的路上就把情况如实汇报给了军区司令员,司令员立刻让方铮方参谋长赶到了云南。
“我忘了告诉你们,方参谋长的事情已经查清,虽然还没有撤销他的处分,但是因为卓航的牺牲,司令员已经让方参谋长代表中国军方,全权负责华雄的案子。”田云涛继续说道,“关于情报的问题,云南警方也已经给出肯定的答复,情报来源绝对可靠。”
田云涛说,情报是畹町边检支队的一位代号“飞鹰”的老警察送出来的。“飞鹰”的儿子也是畹町支队的边防警察,去年打入华雄集团去卧底,不知道什么原因惨死在华雄手下。
为了给儿子报仇,“飞鹰”主动要求继续去华雄集团卧底,做了华雄一个心腹手下的跟班。两次情报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送出来的。
“那这两次的情报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失误呢?”秦峰是个急性子,田云涛还没有讲完,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抢过了话题。
田云涛解释说:“这个问题我们和云南警方也认真讨论过了,我们认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飞鹰’已经暴露,华雄将计就计利用他送出了假情报。另一种是华雄这家伙原本就诡计多端,他给出了行动计划,正式行动时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个阴险狡诈的王八蛋,下次再让他撞到我手里,我一定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割下他的王八脑袋炖汤喝。”秦峰抡起一拳,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秦峰,你和孟乔,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可是你们比起这个华雄,都还太稚嫩啊。”田云涛浓眉深锁,目光中满是遗憾,“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你们都太感情用事,也太小看自己的对手,仗着自己身手了得,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大队长,你这话我不敢苟同,华雄也是人,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他不过就是比我们狡猾,当缩头乌龟,总是暗箭伤人而已,我不觉得他有什么真本事。”秦峰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他敢出来和我们真刀真枪地干,我就不相信他干得过我,更干不过孟乔。”
“秦峰,你太自以为是了,孟乔已经是血的教训,如果你再不警醒,下一次的行动,我不会再让你参加。”田云涛既痛心,又严厉地说。
“大队长,这次孟乔是个意外,天黑,他又不熟悉地形,所以才着了华雄的道。”秦峰依然不肯示弱。
“你们还是太年轻啊,你们低估了华雄的狡猾。”田云涛沉痛地说:“我在医院见到了蓝宇,根据他的描述,孟乔如果不是因为报仇心切,又太轻敌,以他的机警和经验,他早就应该看得出来,华雄从一开始就是在一步步把他引向死亡峡谷。”
“方涛和小航牺牲以后,孟乔一直很悲痛,一心想为他们报仇。”邵杰默默地为孟乔解释。
“看到自己的战友倒在自己身边,谁的心里都会很悲痛,战友的仇,我们也一定要报。可是,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我们是战士,不是江湖侠客,我们不能只想着快意恩仇,更不该把个人的情感带到战场上。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应该做到冷静,理智,泰山奔崩于前而色不变。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避免无谓的流血和牺牲,才能少一点对家人的遗憾。”田云涛语重心长地对秦峰和邵杰说。
“大队长,您说的这些,我们都记住了。”邵杰沉重地点了点头,秦峰也若有所思地望着田云涛,“大队长,我下次一定注意,但是方涛和孟乔这仇,我一定得报!”
“爸,你回来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是不是不打算再寻找孟乔?”正说着,田晓柔怒气冲冲地从门外闯了进来,奇怪的是高晓玲这一次却没有跟在她身后。
田云涛沉默地望了他们一眼,再次把目光转向凌雪,“丫头,对不起,刚才扯远了。我只是很遗憾,孟乔他这一次太心急,如果他能沉住气,懂得来日方长,或许他就不会上华雄的当。”
“好了好了,爸,这些经验教训就留到以后再去总结吧,现在孟乔人都不见了,还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田晓柔一脸的焦躁,“我只问你,你们在云南到底发现什么新的线索没有?”
这一次田云涛没有再阻止田晓柔,他望着凌雪,继续对她说:“丫头啊,我很抱歉。我和方参谋长到了云南以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请求缅甸警方帮助我们查找孟乔的下落,最后发现孟乔的确到过他们那边,他在峡谷里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谷口也留有血迹。我和方参谋长也亲自到他们那边去看过了。可是我们动用了大批警力,出动了三架直升机,在峡谷周围方圆数十里的地方进行地毯式搜索,依然没有找到孟乔。”
“大队长,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凌雪望着田云涛熬得通红的眼睛,憔悴疲惫的面容,尽管她此刻心如刀绞,可是她没有再流泪,只是语气平静地说,“我替孟乔谢谢你们。”
“丫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孟乔啊。”田云涛曾经坚毅的眼底,这一刻却那么悲伤,那么苍凉。
自从妻子牺牲后,田云涛对那些穷凶极恶的贩毒分子深恶痛绝,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舍身忘死,报仇雪恨!
这么多年,他身经百战,无数次趟过枪林弹雨,无数次爬过尸山血海,无数次眼睁睁看着亲密的战友倒在自己身边。他沉痛,他悲愤,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把这种沉痛和悲愤,化为对犯罪分子刻骨的仇恨,一次又一次重新踏上惩治违法犯罪的征途,为死去的妻子报仇,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可是,这一次,田云涛深深地后悔了,他后悔不该让孟乔去执行这次任务,后悔没有亲自去找华雄报仇。他已经老了,即使战死在华雄手下,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能够早日到那边与妻子团聚,他将含笑九泉。
可是孟乔还年轻,他马上就要做爸爸了。他这一走,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从此,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和他的女儿一样失去亲人的孩子。凌雪还这么年轻,她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却不得不带着襁褓中的孩子,一个人生活。
田云涛最担心的,是凌雪会和他一样,坚守着对孟乔的执念,不肯再重新组织家庭。从二十多岁的青春年少,到五十多岁的华发早生,田云涛太清楚这样的坚守意味着什么。他怎么忍心看着这个美丽如花朵一样的女孩,经历和他同样的寂寞,孤单,长长无尽的凄凉冷淡?
可是,作为大队长,尽管田云涛心里有太多不忍,他还是不得不对凌雪说:“丫头,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悲痛,可是有些事我不能不和你说清楚,我希望你能有个思想准备。”
“您什么都不用说了,大队长,我都明白。”凌雪双目含泪,语气却依然平静。这几天,她心里已经很明白,她知道孟乔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是她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样残酷的断言。
“丫头,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好好生活。”田云涛怜爱地望着凌雪,“方参谋长临走前也特意让我转告你,他相信你一定能够挺过这个难关,好好抚养好你和孟乔的孩子。”
“大队长,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好好照顾好他,好好把他教育成人。”凌雪浅浅一笑,心头酸楚,“他是孟老虎的儿子,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让他给他的父亲蒙羞。”
“丫头,好丫头!”田云涛见到凌雪这个样子,心里有安慰,却也更加难过和愧疚。他没有看错这个女孩,像凌雪这样年纪轻轻,却能如此持重通透,实在是不多见。
“丫头,还有一件事,我已经让高晓玲去接孟乔的父母来部队,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再隐瞒他们。”田云涛语气沉痛地说,“尽管我们没有孟乔的确切消息,但是孟乔身负重伤,又可能身中剧毒,再加上峡谷周围山高林密,野兽出没,所以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丫头,你能理解我吗?”
“大队长,我能理解。”凌雪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怕下一秒钟,她心里的悲伤就会决堤而出。
“理解,你理解个屁啊理解!”田晓柔指着凌雪大声哭喊,“凌雪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孟乔根本就没有感情,你根本就不爱他,这些天我就没看到你有多伤心过。别人的老婆要是知道自己的老公失踪了,谁不是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可是你呢?每天照常吃饭,照常散步,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孟乔那么护着你宠着你,你却连眼泪都不愿意为他流一滴,我真为孟乔不值!”
“晓柔!你又在胡说什么?你懂得什么叫感情?什么叫爱?什么叫伤心?”田云涛浑身颤抖,一脸震怒,转身就要一巴掌打到田晓柔脸上,“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大队长,你别打晓柔,她只是心里难过。”凌雪拦在田晓柔面前,再也忍不住泪水滂沱而下。
“是,我是不懂什么叫感情,我是不懂什么叫爱,我是不懂什么叫伤心。”田晓柔一把推开凌雪,泪流满面地朝门口冲去,“孟乔只爱她,邵杰护着她,你也宠着她,你们什么时候宠过我护过我爱过我?”
“丫头,你别听晓柔胡说。”田云涛听了田晓柔的话,心中一痛,却没有去管她,任由她大哭着冲出门去。
“乔乔,我的乔乔啊……”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