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Fifteen

多琳回到家，才意识到自己还面临着一个重大问题――

中城高中所有作业都要求打印出来，而她在田纳西的社区高中则所有作业都是手写，这就意味着她并没有配备电脑，学校招收她的时候也没提到这一点。

所以，她要怎么写论文:)

最后多琳只能在嘈杂充满烟味的网吧里赶工完成了自己入学中城高中第一天的作业，还付出了五美元单独包间的惨痛代价。

这让多琳马上就下决心配置一组电脑，还得再买一台打印机，但她不仅在纽约人生地不熟，还完全不懂电脑，所以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她只有求助理论上更懂电子产品的彼得和内德。

“哦！你想买电脑？”内德死命地扯着基友的衣服后摆，却对多琳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这东西我不太懂，彼得擅长选电脑，他甚至还能自己修好一台别人不要的收为己用，找他准没错。”

简直就是把助攻贯彻到了极致。

“那……附近有电脑城吗？放学后我可以按照你推荐的去买。”

“我……我可以陪你去，”彼得的笔在桌子上敲了敲:“我认识一位卖电脑的老板。”

“那真是太好了。”多琳一拍手，面露欣喜:“你帮了我的大忙，彼得！”

“没、没关系。”彼得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他很想让自己看起来冷静点，但总是事与愿违。

“彼得还可以送你回家，你一个人可拿不动电脑。”内德提议:“你别看他这么瘦，还是挺有劲儿的，帮你抱个电脑完全没问题。”

“实际上我买个笔记本就好……”多琳觉得内德可能理解为台式机了，连忙打断了他的思路:“我能拿得动笔记本。”

“那还有打印机呢。”

“……”少女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那就只好麻烦彼得了。”

“我很乐意能帮你的忙，真的，你不用这么客气。”彼得的语速很快，因为内心紧张，他还禁不住加了许多肢体动作:“你是我的同桌，而且刚来纽约，帮助你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我妈妈也说当别人向我伸出援手的时候，我应该懂礼貌，而不是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所以，礼尚往来是必要的。”多琳笑着解释:“我可并不是在客套。”

“好、好吧，我是说我赞同你妈妈的看法，这非常棒。”彼得眼神游离，就是不好意思和多琳对视。

多琳也并不在意少年躲躲闪闪的眼睛，她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侧过身面对着有一头柔软棕色卷毛的彼得，表情认真地――

看课本。

没办法，她现在还没有时间去买二手教材，学校里的教材卖的太贵，实在是性价比不足以让她下手买回来。而彼得十分热心肠地跟她分享课本，他的学习成绩很好，虽然经常走神但从来没丢下过老师讲的每一个知识点，现在多琳已经和彼得明确分工――上课认真以及笔迹工整的她负责记笔记，彼得负责总结还有给她补习。

毕竟多琳初来乍到，对于中城高中的教学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大家的教学体系虽然都是美国的，但教材内容却不尽如是，就算她是全a录取，也需要点时间跟上他们的思维。

好在她非常擅长实验课程，显然彼得和内德也很得心应手，他们在周二的实验课上玩得风生水起，搭档得天衣无缝，几乎包揽了老师所有的夸奖。

“我就说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搭档。”在化学实验课上，彼得高兴的跟内德说道:“我们之间几乎不用言语交流，她就能知道应该做什么，默契得就好像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搭档。”

“实际上我对化学的兴趣比物理要大很多。”多琳一边把化学试剂倒进烧杯，一边和男孩儿们闲聊:“我对物理电路简直无计可施。”

“我可以教你呀！”彼得在电子工程上非常有天赋，这其中也包括了电路改造之类的技能，他完全可以破译一台保险箱的密码，不过他是个好孩子，从来不凭借自己的技能做坏事:“我对电路课题很有经验，如果你有不会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

“你只需要教彼得中文。”内德补充道，眼睛里露出精明的光，他还不能自已地搓了搓那双胖嘟嘟的手。

中城高中作为一座为美利坚与全世界培养高素质人才的学校，对外语的培养也格外重视，这可能是它身为理科学校最不同寻常的地方了。而汉语是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加上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当然是中城高中的不二之选，尤其是当你获得汉语等级考试的证书时，你的职业道路简直一片光明。

但中文实在是太难了！！！无论是写还是读，对于英语母语的人都是一种无上的折磨，好在他们现在的课本还在初级阶段，但是等到高二下学期的进阶，他们就要开始熟读并背诵全文了！！！

背诵全文！！！多么残忍的课程啊！他们连熟读都做不到，要怎么背诵鲁迅和孔子！！！

内德还好，他邻居就是一对中国老夫妻，很愿意教他中文，而彼得就没那么好运了，想到上学期的作文课结业考试那鲜艳的零蛋，成绩优异的彼得禁不住瑟瑟发抖。

现在终于来了一名华裔小姐姐做同桌！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他们没有想过多琳是否还具备中文技能，有很多孩子在移民国外之后，母语就会被减弱，慢慢忘掉中文的发音方式。

不过他们确实很幸运，多琳举家移民，妈妈毕业于国内某著名大学的中文系，姥姥和姥爷虽然不是高级知识分子，但在他们的年代，姥姥是一名教师，姥爷虽是工人，但也是文采斐然，所以他们从未松懈过多琳的中文学习。

虽然移民，但绝不能忘本。

多琳的妈妈甚至还在家里开了对外汉语教育的小课堂，给很多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美国人当汉语老师，被妈妈的工作耳濡目染的多琳在汉语教学造诣上自然也不会差。

毕竟给一个老外讲明白冬天和夏天的“能穿多少穿多少”之间的区别就足以令人崩溃，更别说突然被纳入听力的《江南皮革厂倒闭了》，就厂家到底是“钱包”“皮革”还是“统统”卖二十块，多琳家里吵了一整天，还差点打起来。

“好啊，我不介意收个学生。”多琳自认已经见多识广，很爽快地答应了内德的不等价交换。

内德和彼得在实验桌底下悄悄的撞了一下拳头――补习计划通。

放学以后，极有眼力和情商的内德迅速地跟同桌们告别然后溜出教室，绝不成为照亮两位的电灯泡，而这突如其来的“约会”让彼得有点不知所措，即便内德已经给他加油很多次。

“那我们走吧。”他绕了几下自己头顶的卷毛，表情有点拘谨，态度十分规矩:“那儿离得有点远，我们可能需要打车过去。”

“哦！幸好我带了钱。”多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两人并肩离开学校的时候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大多数都被多琳的发色吸引，更是有占很大比例的男孩不住地偷看她。

“你被他们围观的时候，不会觉得不自在吗？”彼得和多琳搭上一辆计程车之后，难免好奇地问她。

“一开始会，害怕他们觉得我是怪物什么的，不过后来我发现他们大多数人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所以渐渐也就习惯了。”

“碰到过有恶意的？”

这话刚出口彼得就后悔了，他煞白着脸摆了摆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

“没关系，对我来说，那些大部分人的善意更加重要。”多琳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坐姿:“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对我抱有善意，只要没被人抓去解剖我就很满足了。”

“我就总是在乎别人的眼神。”彼得有些每个经历校园暴力的孩子都存在的不自信，别人只要背对他说什么，他就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被他们嘲笑之类的，这让他有些不堪其扰，但他也没有办法去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只能尽量用别的事转移自己对别人的注意力，这也是他为什么学习优异又善于思考的原因。

“如果在乎他们的看法，你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自己。我们是为了自己和爱我们的人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如果只去想阴暗面，日子会过得很糟糕……曾经我就有这样的日子，这也是为什么我来到美国，因为有些事已经无法面对，只能逃避。现在我可以坦然地站在大家的视线中，是因为我学会了把他们目光中的含义充分理解，其实他们的意思很好懂，然后你就会发现，他们并不是觉得你奇怪，而且觉得你今天看起来非常酷。只要发现这一点，你自然就会很开心了。”

彼得因为多琳的这番话，表情又轻松起来，而他的心情也因此明朗:“凡事往好处想可真是个好主意！”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多琳在下车前给彼得上了汉语言文学的第一课:“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你忠诚勤恳，做一个无愧于心的人，你就是快乐的。自然，也就不必担忧别人对你的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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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跟在多琳身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多琳对于电脑的娱乐需求其实不高，顶多就是看电影听音乐，但作为一个理科生，有时候会需要用电脑进行模拟实验，为了模拟实验动画流畅，难免要求电脑性能要出色些。所以在电脑店纠结了半天，她还是购买了一台堪称镇店之宝的alienware17r4，这是该品牌的最新产品，也是全线产品目前的最高配置。

“多琳，你会被全校的男生嫉妒的！他们都想要这台电脑！”彼得也激动地搓手手，他完全没有想到多琳在权衡再三之后选择了这台电脑，这对男孩子的吸引力太强了！

“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有钱的时候不能委屈自己，能买最好的就绝不退而求其次。”多琳签好发票，从老板手里接过沉重的电脑，对彼得扬了扬眉毛:“所以我从不吝啬给自己买东西，尤其是这种高利用率的东西，更要买好的才能用得长久，因为我不喜欢更换。”

不过打印机显然就没有那么精良的必要了，需要的只是印刷清晰不漏墨，最多加上一个打印照片还可以蓝牙传导的功能。

彼得提着一个广受好评的打印机跟多琳一起在店员的欢送下走出大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送出来。

“我……我送你回家。”他抽了抽鼻子:“把电脑也给我吧，那个看起来确实很沉，你来搭车就好。”

“其实我能……”多琳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默默把“提动”两个字咽了下去，然后把电脑递给一脸“好想摸”的彼得:“确实挺重的，谢谢你。”

“不客气！”彼得手里拎着电脑，心情别提多欢畅了，虽然这并不是他的东西，但他莫名与有荣焉。

等搭上计程车，彼得在恋恋不舍地把电脑从手里松开，非常宝贝地放在两个人中间，生怕把电脑摔坏了。

多琳不太懂男孩子们对于电子产品的爱，但出于价格，她也希望电脑好好的。

“你们去哪儿？”司机看着两个孩子像摸刺猬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一台电脑，终于忍不住开口。

“哦！”多琳连忙报了一串地址，彼得隐约觉得这地方有点耳熟，但他此时满脑子都是alienware，根本无心考据，等车停在了目的地，他拎着东西下来，才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天啊！我也住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