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对我做什么,对我残忍无情,将我一次次抹杀的,是在场的诸位!”赵琴阑柔声答道,“倘若没有诸位的推波助澜,没有人心的诡谲难测,没有众生的虚荣自私,我又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在场不识得无悔的人又何止封七一个,知道赵琴阑所受痛苦的又有几个?连封七都不知道赵琴阑的痛,又怎么去要求这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去体谅她的辛苦难过呢?
因此大家听见赵琴阑言语间如此对他们横加指责,纷纷不满叫嚣,口口声声要赵雍主持公道,让赵琴阑回去乖乖待在闺房里,至于她的婚事她只要乖乖等着好消息就是的,别自作主张还自觉聪明。甚至有人觉得赵琴阑这等行为乃是离经叛道,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要求赵雍对她严加管教
是了,不懂你的人只会横加指责,他们甚至不想去了解你的过去,拒绝关心你的伤痛,只是自私地要求你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
赵琴阑挺直了瘦削的背,伶仃的肩轻微地后仰,尖尖的下巴抬起,以骄傲而孤高的姿态睥睨着那些因为急切和贪婪而显得丑陋的面容,微微地笑了。
封七看得心里一痛,他叹了口气,放开了手中钳制的耿离,而是默默地走到了赵琴阑的身边,与她并肩,默默对抗着这对他们充满恶意的世界。
这两人沉默不语,但态度已经表明了,也让大家的心里有了底——这两人恐怕已经是分不开了。
但是他们依然不认为赵琴阑和封七能有对抗所有人的能力,毕竟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以赵雍为首的,整个沧州的反对。
赵雍上前一步,强行压抑着自己快要忍耐到极限的怒气,最后一次好声好气地问道,“你当真要跟着封七,即使为天下人所不容也毫不在乎?”
众人噤声,想听她到底如何回答。
耿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很是好奇地盯着赵琴阑,以致于满脸愧疚的山苏挪到了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发现。
赵琴阑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赵雍的话,然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封七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神情深如海。
感受到从他的手上传递过来的温暖,赵琴阑回眸一笑,笑得温暖而柔软,她把最后的笑容都留给了他,然后便松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在演武场擂台之上耿离和山苏。
封七没有追,他只是一心一意地追寻着她,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他守护着她,如同守护着一个美丽而脆弱的梦境。
赵琴阑登上了万众瞩目的擂台,她一挥广袖,衣摆翻飞,眼神明亮,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语声婉转,但确实不容置疑的坚决,还带着一点点的娇稚的天真。
“赵琴阑不才,在此只愿问大家三个问题,若大家能问心无愧地回回答我,那我心服口服,任君处置。”她眼风一转,一丝调皮的笑容跃上眼底,“倘若不能,在场所有人都要对封七说一声对不起,因为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指责他的资格。”
“赵姑娘你问就是的!”
“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我都能回答你!”
“赵小姐你等着我来提亲吧!”
对于这种耍耍嘴皮子就能搞定的事,自然大家都是很愿意答应的。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赵琴阑拊掌大笑,她一个转身,从怀里拿出一块古色古香的玉珏,那古玉碧色已不复从前,其中的八卦图已经流转地很是缓慢,仿佛凝滞。
“这是”耿离皱眉,“救了她的命的古玉,她拿这个出来干嘛?”
“这块玉”赵琴阑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然后笑道,“这块玉就是我的性命。第一个问题,倘若你们知道,我已经死去许久,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由这块玉维系着的亡魂,你们依然愿意娶我么?”
全场寂静,片刻后人群中爆发出轰然大笑,人们笑得不能自持,纷纷认为赵小姐是魔怔了,都开始讲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来糊弄大家了。
“就算大家不信,那权且当它是个假设,倘若我已经死了,你们是否还愿意娶我?我要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赌誓,绝不妄言。”赵琴阑笑笑,依然问道。
人群喧嚣渐息,不少人依然坚持说会娶,但是声音想比第一次已经少了很多——毕竟相信这些鬼神之事的人也是有的,而且听说要赌上自己最重要的事,不少人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于是参与答题的人在第一个问题过后,少了将近四分之一。
赵琴阑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她点点头,接着问到第二个问题。
“倘若有一天,一把剑刺到我胸口,你有这个能力帮我挡,你会不会挡?”
这个问题很是友好,甚至于看上去像是一个寻常女子的撒娇了。
于是各路豪杰们纷纷争抢着回答,生怕满了一步就会被别人抢先,夺走美人的芳心。
但是赵琴阑及时地加了一个条件,她红唇微启,莞尔道,“为我挡剑,可是会死的哦。”
这无异于在温柔陷阱里洒满了毒针,眼看着那些方才还跃跃欲试的人们偃旗息鼓,赵琴阑哎呀一声,好笑道,“怎么,没人愿意么?”
“管他的”人群中有人小声骂道,“我就不信还会有人要杀赵小姐!”他当即大声答道,“我!我愿意为赵小姐挡剑,就算会死也在所不惜!”
他为大家开了个好头,后面自然有不少人有样学样,这么看来,留到第三道问题的人依然有百余人之多。
赵琴阑笑了,她这次笑得格外的放肆,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清亮的泪滴顺颊而下,宛如粒粒浑圆饱满的珍珠。
大家面面相觑,这有什么好笑的么?
这时赵琴阑直起腰来,温柔地看着所有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听大家的意思,有人愿意为我赵琴阑而死咯?”
回答第二道问题时,海口已经夸下,这时候自然不好再反悔。于是回答声如同山呼海啸,震得四周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那真是极好的。”赵琴阑略微衔来一角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莹润的藕臂,皓腕凝霜雪,那白皙润泽的肌肤近乎透明,的确好看得很。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夸赞她,人人都瞪直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宛如见鬼,均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其中以封七和赵雍最为明显,而不同的是,赵雍是震惊居多,封七却是心疼犹甚。
“这是什么?阑儿,你这是怎么了!”赵雍几步向前,就想冲到赵琴阑身边,但很快,他便被封七拦下了。
“让小姐把话说完!”他坚定地挡在赵雍身前,眼神心疼,但却毫不让步。
赵雍气结,却无可奈何,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向前。
赵琴阑的手臂,已经被深深浅浅的青紫色纹路覆盖了,那纹路斑斑驳驳,宛如淤伤,而手臂的洁白,犹显得那一片片青紫的可怖。再无知的人都知道,这是中毒的症状!
再细看时,有细心的人发现,赵琴阑的脖子上也爬上了类似的青紫痕迹——这毒,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寻常的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耿离沉下了眼,他感到一丝心痛,但也就是那么一丝。山苏在他身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沉默不语,但并不对这结果感到意外。
对于大家的反应,赵琴阑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她重新放下袖子,然后掩嘴笑道,“大家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这无异于是明晃晃裸的威胁了,在这般可怖的毒物的阴影之下,竟然没有一人敢应声——谁知道赵小姐这毒,该怎么解呢?而解这毒,又要用到什么东西呢?
“我所中的毒乃是剧毒,但解毒并不难,只是要一男子渡他全身内力给我,而后与我换血,只要我体内的毒血排干净,自然也就恢复了健康。”她卷起一丝自己的长发,歪头问道,“那些愿意为我而死的英雄豪杰们,可有一两个愿意尝试的呢?”
“是真的么?”耿离向后问道,他皱眉,“要这般解毒?”
山苏摇头,叹气道,“此毒无解。”
耿离立刻明白,她只是在瞎说,不过是为了将这些人的原型都逼出来而已!他也叹了口气,望了望台上笑得开怀的女子,眼底的心痛愈盛。
台下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中。其中不乏瞠目结舌者,他们万万想不到赵琴阑挖了一个深坑等着他们往里跳,谁又舍得真的拿自己一生的武功内力,以及自己的鲜血去换她的垂青呢?且不说没了武功之后自己会孱弱得可怕,就是换了一身鲜血之后,自己还有活路吗?
这不是明摆着要拿命去换么?这样的事情,哪里会有人真的愿意去做呢?
而这时,一道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响彻四周,一人一跃而上,与赵琴阑肩并肩。
“我!我愿意!别说是鲜血,就算是要我的心,我的肝,我的一切,我都愿意献给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