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风声起,飞鸟高鸣着掠过天际,草浪翻涌,往天边席卷而去。
葛天寒木然地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群,士兵们闪着银光的枪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统统神色肃穆,看上去冰冷而绝情。
他看着依然在恳求赵雍放过自己的爹爹,看着一脸冷淡的葛天青,看着身居高位,眼神残酷的赵雍,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其实对自己身边的人丝毫不了解,也对命运的残忍和强大一无所知。
赵雍瞥了一眼已经陷入僵直状态的葛天寒,听着葛岫不断为他求情,坚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怜悯之色,他叹了口气,“那便饶葛天寒一条生路,只是葛家往后的权力,全部交还予漓城,我会给葛城重新找个主人的!”
葛岫浑身一震,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倘若他今日没有落入赵雍的手里,那他尚且有一搏之力,但可惜的是赵雍爱女心切,及时地带兵前来,正好将他们抓了个正着,这也就导致葛岫顺势失去了往后东山再起的可能性。而且他一共就两个儿子,葛天青和葛天寒此时正巧都出现了,一个也跑不掉,全落入了赵雍之手。
这大概便是天意,葛家数十年来对葛城的统治,恐怕终于走到了尽头。
“属下尚且有一事相求。”葛天青——也就是如今的明望向赵雍行了一个大礼,腰深深弯下,颊边的鬓发垂下,挡住了他苍白的面颊,“还望主上允诺。”
“但说无妨。”赵雍答道。
明望是主动脱离葛家,归顺自己,他的请求赵雍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此事完结后,属下想求主上一个赏赐。”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葛岫,勉强笑了下,“算是为自己赎罪。”
葛岫闻言眼皮一颤,他没看明望,而是盯着自己的脚面,一言不发。
“哦?你想要什么?”赵雍饶有兴趣地问道,“只要你不狮子大开口,我自然不会吝啬。”
明望大喜,他回望了一眼自己来时的方向,不无深情地说道,“我想要复活须臾镇,将须臾镇重新变得富庶而丰饶,让人们重新变回幸福快乐的样子。”
即使原来须臾镇上的人已经死了七七八八,但是只要须臾镇还在,希望就还在,他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将须臾镇从死地拉回来,为自己爹犯下的罪行赎罪!
赵雍对葛岫与明珠和须臾的恩怨了解得很清楚,而这几日也听说了须臾内发生的事情,于是他对于明望的提议很是感慨——谁说明望不再是葛天青了呢,即使换了姓氏,改了名字,他也依然想着要为自己爹爹偿还欠下的血债
“好,我准了。”赵雍即刻答应,“我会抽调人手予你,由你带领他们,将须臾镇重建,还给我一个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须臾!”
“领命!”明望一拜到底,“明望绝不会让主上失望的!”
而旁边的葛天寒和葛岫只是呆呆地看着,葛天寒满面迷惘,葛岫则是阴沉着脸,始终沉默不语。
葛家这一脉,如今算是走到头了。
须臾镇,一座小酒楼内,李容正瞪大着眼睛,努力撕扯着绑着自己手腕的布条。他正被赵琴阑反绑着手捆在床脚处,嘴里还塞着一块从他身上扯下来的碎布团,他那流云般飘逸的衣裳,如今也已经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了。
最让人生气的是,赵琴阑不但不给他结盟的机会,还倒打一耙,将自己作为人质,反过来要挟李淼——自己可算是自投罗网,真是让他郁闷不已。
然而就算落得这般田地,李容也不是太难过,顶多是有点生气罢了——他李容这般狼狈而难看的样子可不多见,连累了李淼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被绑在床脚的这幅样子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他唉声叹气,很想让赵琴阑好好绑起他,他自然会乖乖听话,不会逃跑也不会大叫,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让他很是难堪。
“小皇子不必挣扎,等李淼来了,我自然会放过你,此时你就算是把手扭断了,我也不会放你走的。”赵琴阑笑眯眯地看着他,蹲在床边,手指拂过他白皙的脸颊,神色轻佻,“你便乖乖待在这儿罢,我自然会保证你完好无损的。”
封七见赵琴阑犯浑了,一把将她拉起,拥入怀中,吻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李淼快来了,我们先去会见他。”
像只小猫般蜷缩在封七怀中,赵琴阑立刻像没骨头一般整个人都瘫在了他臂弯间,懒洋洋地哼唧,“好,我们到显眼的地方等,省的李淼找不到人。”
然而李淼不但找到了他们,还来的非常快,他来势汹汹,左手揽着耿离的腰,右手提着龙吟剑,眼底满是怒火。耿离却是昏迷过去的,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他带到了这儿,奇怪的是山苏不见人影,唯有扎里克还跟在李淼身后。
“哟,北云王来的真快,不愧是未来的北云的主人,果然好魄力。”赵琴阑就站在酒楼大厅的正中央,李淼刚出现在酒楼门口,她就已经笑眯眯地开口夸了一阵,直听得李淼眉头大皱。
“若是论魄力,我还是比不上赵小姐,竟然敢拿李容来与我做交易。”他把耿离往地上一丢,便紧紧盯着倚靠着封七的赵琴阑。一日不见,她的脸色竟然比昨日还水润了三分,满脸的春意盎然,宛如三月娇花在春风中舒展着层层花瓣,直娇艳得让人迷醉。
但李淼的目光在掠过她衣领间露出的一抹红痕时猛地停住,然后转化为滔天怒火,她明明昨日才说了要与自己联盟,要嫁给自己做妻子,今日便成为了他人怀里的小女人!李淼咬牙,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赵琴阑见他目光呆滞,随后满脸怒意,她很是不解,但在看到自己身上的小印记后立刻反应过来了。她掩嘴偷笑道,“多亏了昨日北云王提醒我,我这才知道,我此生非封七不嫁,怕是与北云王有缘无分了。”
“你!”李淼气的脸色铁青,你既然心有所属,为何非要来撩拨我!将我的心偷走,却又弃之不要,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哎呀,净说些有的没的,都忘了正事了!”赵琴阑一声低呼,随即笑得开心,“既然北云王如约将耿离带来了,我自然是要将李容也还给你的,不过他被我关在了楼上,还希望北云王能随我上楼,我自然会将人还给你。”
扎里克立刻警觉,他大步往李淼身前一闪,便挡住了李淼欲往前的步子,“你别耍花招,人我们已经带来了,你快去把李容带下来,我们还能好好商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把将地上躺着的耿离扯了起来,箍在自己身前,一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恶声恶气地威胁道,“你别想骗我们!”
耿离先前被李淼摔了一下,已经醒了几分,如今被扎里克拿刀架住了脖子,自然是三魂七魄都归了位,瞳孔急剧缩小,眼角也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他瞄了一眼赵琴阑,却发现对方一副为难的样子,他心底立刻一凉——莫非她真的有埋伏?竟然这般为难,连他的命也不要了么?他不安地扭动了两下,但立刻被颈边的一阵锐痛惊得不敢再动弹,扎里克压紧了刀口,一道鲜红的血顺着刀口蜿蜒而下,他眯起眼睛警告道,“要命就别想逃!”
这下子,耿离终于认命,他淡淡地看着赵琴阑,希望听她说点什么。
李淼也看着赵琴阑,希望她跟自己解释什么,又或许他只是想听她说话,而并不在意她到底说的什么。
可惜的是,赵琴阑的确只是将李容捆在那里防止他再次逃跑,的确没什么其他的打算,但此时李淼他们要怀疑她,她也没有办法否认——绑架的人是自己,有埋伏也不奇怪。
因此,她只能叹了口气,“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李容带下来。”说着,她转身便往楼上走,但她才走了两步,一股淡淡的馨香从楼上吹拂而下,钻进了她和她身后的封七的鼻腔中。
“不好!”封七立刻运功,连点赵琴阑身后的数个穴道,将内力灌入她体内,赵琴阑只感觉体内一股暖流涌起,然后一阵反胃,吐出一大口黑血。她立刻惊觉,“有毒!”
而再回头时,只见封七的脸色已经迅速转青,嘴唇变得乌黑——他为了救她,置自己于不顾,却是实打实地将这毒气吸了进身体内。赵琴阑心头一紧,抓住他的手臂连声问道,“你怎么样?会不会有事,怎么办,我要怎么救你!”
她惊慌失措,小脸煞白,抓住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不会怎么样,只是肠穿肚烂,五脏六腑化为脓水而已,赵小姐不必担心。”山苏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片刻之后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只不过她面带讥讽之色,衣裳破烂,身上有着不少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珠,将衣裳都染红了。
“山苏”耿离微微呢喃了句,然后苦笑。本来山苏和自己正在为伤员治病,李淼忽然便闯了进来,他将自己打翻在地,要将自己带走。而后山苏奋力反抗,奈何他早有防备,不给她用毒的机会,随即也将她打的遍体鳞伤,这才打晕了自己,扬长而去。
谁知山苏竟然跟到了这里,还占据了制高点,夺得了先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