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葛天青那边的风平浪静,封七和赵琴阑就没有那个好运了。
首先,封七受限于要抱着赵琴阑,两个人目标比较大,很快就被葛城剩余的追捕大队发现了,无奈之下,封七只得抱着赵琴阑左突右腾,在狭小的镇子里和他们捉迷藏,足足逃了半个时辰才甩脱那些人。
两人背靠着一处高墙,在一处狭窄的巷子里肩并肩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没事了,我们甩掉了他们。”封七凝神听了许久,然后转过头对着赵琴阑微笑道:“小姐,我们安全了。”
“嘁!”赵琴阑小脸一沉,很是不服,“明明甩下了葛天青那个废柴,就是想让他拖点时间——没想到倒是我们给他引走了追兵,想必他已经逃得很远了。”
她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巷子上空一线湛蓝的天空喃喃道:“也许是天意也说不定,他自有他自己的奇遇,毕竟葛天青的人生,和我们交叉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她如此说着,又开心起来,“说不定真的能找到明珠,找到那个须臾城失落的女主人。”
“小姐”封七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又竖起了耳朵,然后警惕地提醒道:“有人过来了,小心!”
“嗯。”赵琴阑亦是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尽量将自己发出的声音降到最小,然后不自觉地握住了身边封七宽厚的大手,十指相扣,一股暖流涌向心底,赵琴阑忽然有了对抗一切未知的勇气。
是啊,有封七的情况下,谁又能伤她分毫呢?即使如同前几世一般两人双双惨死,也不是孤单的一缕亡魂,君在身侧,纵使千难万险,前路茫茫,又有何惧!
封七感觉到她的心绪,忽然福至心灵地回握了她的手,然后低头揽过她的身子,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柔声道:“别怕。”
砰砰砰
赵琴阑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气息骤然一乱,她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令人悸动的心跳!她抬起头,看着依然沉默寡言一脸淡漠的封七,觉得自己简直是中了魔咒,笨蛋封七,竟然还有这么霸道又温柔的一面么!
但还没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恍惚里回过神来,封七已经眉头一皱,低声道:“他发现我们了,小姐你躲到我背后,我来应付。”
果然,他话音刚落,那巷子口便探出来一个脑袋,那是一个矮小的男子,他穿着宽大的家丁袍子,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瘦小羸弱。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级,正是和葛天青一个年龄的少年,不过他面目普通,倒是个普通的孩子。
赵琴阑封七背后偷偷瞄去,看到那男子时忍不住咦了一声,然后对封七说道:“就是他?这么弱,我才不怕呢。”
那人见了封七和赵琴阑,还未等封七他们反应过来,他已经先打了个颤,然后才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们,你们是在逃跑的那两个人吧,咦,应该还有一个?”
“那人跑远了,现在就我们俩。”赵琴阑仗着有封七撑腰,立刻跳了出来,指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也会是要抓我们的么?”她笑了笑,“就凭你,恐怕打不过我们吧。”
“不是不是”那少年闻言连连摆手,脸上露出焦急之情,“我不是要抓你们的!你们不要误会!”
赵琴阑头一歪,不解地看着他,“既然你不是要抓我们,那你为何问我们的身份,我们是谁与你何干?”
他听了这话,才想起来解释自己的来意,连忙一指他们背靠的院墙,说道:“这是我家老爷的院子,他看二位着实需要帮助,便派我来接二位入府,稍作休息,也能稍微躲避下追击。”
“原来如此”赵琴阑有些尴尬,人家这是好意呢。她看了看背后这高大的院墙,暗暗咋舌,“须臾镇上还有如此大户人家?”
那少年一笑,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我们老爷可是须臾镇最有钱有势的人!不过他在镇上的时间不多,也就没多少人认得他,正好这两日他回来了,也算是你们的机缘吧。”他说着便一个拱手,在前边引路道:“两位请跟我来吧。”
封七看了一眼赵琴阑,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牵着她的手跟着那人而去,三人顿时隐入翠瓦红墙中不见踪影。
而另一边,葛天青也来到了那美貌农妇的家中,他看着眼前的小小院落,眼神急剧变化着,最终归于平静。
农妇引他进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芳香四溢的茶水,那陶杯里浮着几颗小小的花蕾,正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很是诱人。葛天青早已口渴,也不矫情,端起杯子便一饮而尽,末了还咂咂嘴,笑道:“好茶,夫人好手艺,自家的晒的茶也如此好喝。”
那妇人闻言一愣,倒是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晒的?”
葛天青笑着指了指外面院子栽种的一排排低矮的花木,在墙角处生长着一大从淡黄色小花,正吐着馥郁的芬芳,那未开的花蕾果真和杯中的一模一样。
“小公子倒是眼尖。”妇人不由得笑了,那温柔的笑意在她那娴静的脸上缓缓绽开,带着点缱绻的慵懒,实在是气质出众,为旁人所不及。她笑着又给葛天青倒了一杯,“不知小公子来葛城所为何事?这儿偏远得很,又苦又穷,实在不是小公子这般富贵之人该来的地方。”
葛天青看着杯中那花蕾渐渐舒展开来,化为几朵半开不开的小花,也不由得浮起一丝笑。看到那笑容,农妇的脸上一僵,唇角也微微抿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种着这种花。”葛天青答非所问,眼神却是温和,语调也很平静。他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对着那农妇倒起杯子,示意自己已经喝完了,“两杯了,再来一杯我就该倒下了。”
直到此刻,农妇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她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温柔笑意立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愤怒。她紧紧攥着身后的桌子上放着的一只瓷碗,对葛天青低吼道:“你是他派来的?是来抓我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不死心?”
是了,如此佳人,便只有明珠了。
“进门时我便发现了,你所种的淡黄色小花,正是葛府中随处可见的‘迷香’。”葛天青慢慢转着杯子,不急不缓地说道,“这花无毒,但炮制泡茶后会产生一种令人昏迷的物质,最适合做,加之香味淡雅,很容易博人好感,导致中毒。”他露齿一笑,“我说得对不对?”
明珠见自己的小把戏被拆穿,也不做声,只是盯着葛天青,藏在身后的手握紧了那只薄薄的瓷碗。
“你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葛天青见她如此戒备,只得苦笑一下,然后提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便把那茶水全灌进了肚子,看得明珠呆愣了片刻。
“你看,我不是来抓你的。”葛天青晃了晃自己已经开始发晕的头,眼神温柔地投降明珠,甚至在那温柔中透出一丝脆弱来,他仰头看着明珠,轻声问道:“你认得葛天青么?”
他想问这个问题已经太久,久到他说出来的时候语声颤抖,连指尖都忍不住战栗着,神经也揪得紧紧的,仿佛再多用一点力就会断掉。
“你是谁?”明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疑惑地看着他,“看你的年纪,不过是个小孩子,你来找我到底是何居心?”
“你先回答我,你认不认识葛天青?”葛天青重复了一遍,“我就是为了问你这个问题才来的。”
“堂堂葛家小少爷,谁不认得?”明珠很是轻蔑,“无恶不作,飞扬跋扈,可谓是‘威名赫赫’,谁不认得?”她不信地斜睨着葛天青,“你就是为了这个问题才来的?”
葛天青一口气堵在心口,几乎续不上来,他想过很多种结局,但都不是眼前这一种。她非但对这个名字毫无感情,反而充满厌恶——不是特殊的感情,只是和旁人一样的,单纯的厌恶,对她来说自己只是个有名的败家子而已。
不用再问了,爹骗了自己,这个女人连名字都没给自己取,她真的全然放弃了自己,像丢一个包袱一样,彻彻底底地将自己丢弃了。
葛天青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顺势倒在了桌面上,脸颊挨着冰凉的桌面,心里却是一片死寂。他没说话,只是很累,累到睁不开双眼。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明珠——这个十六年来,连一点温情都没给过自己的,自己的亲生娘亲。
明珠看着他倒下,然后便没抬起头来。
“小公子?”她挥了挥手,试图确定他是真的昏迷了过去,见他真的一点反应都没了,这才慢慢靠近他,然后推了推他。
葛天青依然一动不动,她终于放下心来,然后绕过他,往外走去。
就在她目光无意中掠过昏迷的葛天青时,他脖子上一道莹白的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定睛看去,手中的瓷碗啪地一声便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怎么是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