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城虽然毁了,但是须臾镇还在——损毁的只是公子庚一手建立起来的须臾城而已,那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城池并非建在镇子的原址上,而是离老镇有些路程。这也是算是须臾的一线生机,毕竟在须臾城破之后,须臾人依然还存在着,并没有随那段历史一起灰飞烟灭。
赵琴阑三人如今便站在镇子口,赵琴阑骑着马远眺,葛天青在后面愁眉苦脸,封七依然面无表情。
“我说”,葛天青撇撇嘴,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我怎么觉得这地方穷得不行,若我是明珠,怎么能住得惯——毕竟她也是过惯好日子的人。”他摸了摸自己这一天赶路下来已经失水的光洁皮肤,越发难过,“我都快枯萎了,明珠怎么会受得了。”
“下马,前方已经是镇子了,我们在路边问问吧。”赵琴阑没理娇里娇气贵公子葛天青,而是对封七说道:“封七哥哥,你去找找镇子里平常张贴榜单的地方在哪儿,我们悬赏。”
说着,赵琴阑一马当先,牵着自己的马儿进了那看上去残破得很的小镇,须臾镇。封七紧随其后,一步也不落下。
葛天青咬了咬唇,一甩头发,也快步跟了上去,“你们等等我!”
于是,在夕阳西下之时,破旧而落后的小镇须臾迎来了三位衣着锦绣灿烂的客人,而且他们还在镇中发布了一则引人注目的招亲启事。
镇中唯一的客栈“浮生舍”的一间客房中,葛天青抖着一张墨汁淋漓的大红纸,皱眉质疑道:“喂!你这写的什么!还招亲,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我们谁要成亲啦?”
他斜着眼睛看赵琴阑,眼底满是不屑,“你这样的大小姐会想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找男人?我可是不信的。”说完之后,他还腹诽了一句,连本公子这样的你都看不上,怎么可能在这里遇到能看的人
赵琴阑伸回那张找掌柜拿的红纸,看着上面“招亲启事”四个大字,笑得开心,提起笔继续写下去,并不理睬葛天青这个实实在在的草包少爷。
“喂!”葛天青大怒,啪的一掌便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砚台里浓黑的墨汁都溅出来几滴,将赵琴阑正在写的字晕开成一团,导致无法辨认了。
“唉”赵琴阑搁笔,深知这个败家玩意儿不听到满意答案怕是不能安静了,只能温柔地看着他,柔声道:“你说,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明珠?”
她的目光着实温暖又和煦——看得葛天青一阵恍惚,脸颊都红了几分,但他依然很是傲气地大声答道,“不知道!”说完还很恬不知耻地宣布,“是你们带我来的,怎么找到她我不管,我只要你们找到她,其余的和我无关!”
“那你安静点等我写完,我再解释给你听好不好。”赵琴阑继续安抚道,眼神更加温柔起来,含情脉脉地眸子里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心跳得不受控制,葛天青呼吸微乱,气血一阵翻涌,他就吃这套!他就是吃软不吃硬!于是他哼哼唧唧两声之后,还是听话地坐在一旁,托腮看着赵琴阑奋笔疾书。
她长得真好看啊
“诺,写完了!”赵琴阑吹了吹那纸,对着一旁眼神已经有点迷离的葛天青笑道,“你看看。”
葛天青这才赶紧接过来,看完之后,他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张口道:“这说不定还真行!”
“那是,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赵琴阑得意地笑,然后大手一挥,“等封七哥哥找到了地方,就让他去贴!”
正当那两人在房内相谈甚欢时,那边出去探路的封七却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遇到了一个玩毒的女人,并且不幸地中了毒。
“给我解药。”他伸手向那个一身青衣的女子,脸色淡漠,语气不容置疑,“不然你就死定了。”他的长剑就横在那女子纤细的脖颈处,在那剑锋处甚至已经沁出了丝丝殷红。
那女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划破自己脖子的剑,然后用两只纤纤玉指夹着那剑身,轻轻推开了一寸——她并不害怕,甚至有点无趣地撇了撇嘴。
“我不是故意要毒你,只是意外。”她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的青色瓶子,凌空抛给封七,“我叫山苏,交个朋友吧。”
封七接过那解药,拔出瓶塞便将里面的小丸子倒出来一粒,然后仰头吞下,整个动作流畅而迅速,看得山苏神色一亮。“你不怕我骗你?”她笑了,那清丽的容颜宛如盛开的芙蕖,忽然明艳起来。
“你我素不相识,既然是无心之失,你没必要骗我。”封七吃完药便把瓶子丢回给山苏,边转身提气,欲施展轻功离开此地,返回自家小姐身边。
“等等!”山苏见他这么不解风情,倒是有些气恼,只能大声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封七。”封七纵身掠上屋顶,只留下一片衣角的残影,在山苏的眼底闪闪发亮。
听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的山苏笑得更为开怀,她转了转那个装解药的小瓶子,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恶作剧的意味,她自言自语道:“谁说萍水相逢就没理由害你呢?何况,这才不是什么偶遇呢”
原来,今日在封七出门时,便在路边遇到了山苏——她正在倒在路边,双眼紧闭,生死不明。
出于本身的善良,封七救起了她,谁料到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封七脸上洒了一蓬带着香气的药粉,让封七立刻浑身瘫软,不能运气。
她只是赶路太久饿昏过去了,但封七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让她哪怕拼着不吃不喝也要赶到此地,但在封七返回客栈将此事说予赵琴阑听后,赵琴阑便知道了。
“真是命运的强大,不得不服啊。”赵琴阑苦笑着,以手撑着额头,瞳孔微颤,“我以为我跑得够偏僻了,没想到他还是追来了。”
“什么?谁追来了?”葛天青好奇地凑近,“封七遇到的人你认得?”
“小姐?”封七同样是迷惑的神色,“那人我从未见过,你也应该没见过才对,我从未离开过你。”他肯定地点头,“我并不认得那女子。”
面对这两人的追问,赵琴阑头更痛了,她可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已经轮回三世的事,也懒得解释,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赵琴阑自己都懒得回顾,也懒得再叙述一遍
那些痛苦,并不想再重温一遍了
“少问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我以后会解释给你们听的!别老问我,真是烦人。”她干脆发了脾气,不耐烦地将那红纸告示往封七身上一拍,“诺,去贴起来吧,想必我们明天就能收到消息了。”
“这是什么?”封七拿起一看,然后脸色迅速变得奇怪,但最后还是归于平静,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奉命贴告示去了。
第二日,小小的须臾镇里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有人在招亲,还是招的老女人!而且出的彩礼可丰厚了!
住在须臾镇街尾的陈大娘闻言便冲回家开始梳妆打扮了,她将自己珍藏了许多年的银钗子从柜子底下翻了出来,然后郑重地插在了自己灰白的发髻上,在铜镜前看了又看,这才满意地扭着屁股从自家的破旧屋子里出来,往街上的客栈方向走去。
不过才走了没两步,她便在路上遇到了同样盛装打扮的李大妈,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互相哼了一声,便互相别开了脸——乡里乡亲的,谁还不了解谁么,就知道这么好的事,大家都不会放过的!
今天早上,有人贴出告示,要为自家的爹爹招亲,并且言明妇人年龄要在三十六岁以上,相貌要美,无论你是寡妇还是老姑娘都行,只要符合条件,入得了爹爹的眼,就立刻娶回家享福!而且还给五百两银子的彩礼,大婚当天就付清,一分都不欠。
须臾镇里壮丁稀缺,寡妇倒是不少——男人们不少都死在了须臾城,留下的多半是老弱病残,而且有些年轻人还出去谋生路了,整座城里阴盛阳衰得很,于是整个小镇的寡妇都将这一则告示听进了心里。
有丰厚的彩礼拿,对方还不计较自己的过去,这么好的事儿哪找去?李大妈陈大娘互不相让,你追我赶,踩着小绣花鞋便找到了客栈,老远便看到那门口一堆乌压压的人——感情看上这彩礼的人还不少!
“别挤别挤,一个个来,都有机会!”赵琴阑看着这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笑得合不拢嘴,其中还不乏姿色尚可之辈,不过不用看也知道,人群中没有明珠。
明珠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为了区区五百两折腰呢,曾经沧海难为水,拥有过公子庚那样的丈夫,哪里还看得上旁人呢?
所以赵琴阑的目标不是明珠,而是这些在这穷乡僻壤里,闲的发慌的女人们——她们是最好的耳目,用来找人再适合不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