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吉时已到。
李淼左手持着一柄锋利无匹的宝剑，右手端着一碗烈酒走上前来，迎着龙啸坛下成百上千的云州子民热切的目光，高声宣布：“罪民耿离，勾结沧州人，暗中潜伏，妄图刺杀我，今日将其捆于苍天之下，血祭上苍，望老天保佑云州，夺得天下，令草原人民永世富足！”
他振袖高呼：“天佑云州！”
话毕，猛然将手中酒碗砸向耿离身边的香案，瓷碗四下炸裂，酒水泼溅，洒了耿离一身，将他雪白的衣裳沾染得斑斑驳驳。一块锋利的碎片在溅起时划过了他如玉的脸庞，一丝殷红的血丝顺着脸颊而下，衬着他毫无血色的唇，更显得他脸色惨白。
“天呐，这人竟然想刺杀主上！”
“这是个沧州的奸细啊！”
“必须杀了他！”
“沧州人杀了那么多我的亲人！不能放过他！”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愤怒的情绪仿佛星火燎原，很快在拥护李淼的人民心中燃起熊熊大火，一时群情激奋，不少人甚至还想撸起袖子上来教训耿离。连那些沉迷于耿离美貌的姑娘们都收起了垂涎的目光，转而用恶毒的眼神盯着他，恨不得上来咬他一口。
李淼见造势的目的已经达成，脸上泛起满意的微笑，他双手向下一压，人群顺势安静下来，大家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让人满意的结果。
“这等沧州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李淼一挥手中龙吟剑，剑尖直指脸色如冰的耿离，话锋一转，“但是如果就这么一剑下去了结了他，未免太便宜了他，我们今天便玩些不一样的，让这个家伙多活一会儿”
这时，手下送上来一个鎏金的锦盒，李淼打开那锦盒，从猩红的锦缎中取出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刀，那短刀刃身轻薄，冰寒的反光看得众人汗毛一竖，竟然活生生打了个冷颤。
“呼！”李淼往那短刀上吹了口气，满意地一笑道：“这是我特意拜托工匠打造的，名字就叫‘剔骨’，它的锋利程度世间罕有，削铁如泥，一刀下去绝对皮肉分离，手感极佳”他举起那把短刀，“有谁想试试么？”
“我！”
“我来！我是厨子！”
“我是杀猪的，我刀功绝佳！”
“你们都闪开，我要来！”
李淼随手一指，从人群中选了一个看上去就五大三粗的汉子，“就你了！”正是介绍自己是杀猪人的汉子，一脸的凶相。
被选中之人脸色大喜，他挑衅地看了看身旁的人们，三步并作两步挤到龙啸坛前，几步登坛，然后双手搓了搓，满脸的横肉不住抖动，谄媚地对着李淼笑道：“主上，我来试试这刀快不快！”
空中一道流利的抛物线划过，那汉子稳稳地接住了那把传说削铁如泥的短刀，拿在手中比划了几下。那刀看着轻巧，但入手稍沉，一股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好刀！”那汉子大喜过望，手腕一抖，那刀便在他手中灵活地翻转起来，他竟然耍了个花活，将那刀玩得轻灵不已。只见他顺手抄起那祭坛上的一只生羊腿，屏气凝神，手中刀便往那腿肉上唰唰切去，只见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飞起，在空中一个飞旋，然后整整齐齐地码在了长案上的盘子内，眼看着一盘鲜羊肉卷便成了型，而且肉片厚薄均匀，毫无连粘，很是干净利落。
“真是不错！”那汉子一转眼便将那羊腿剔了个干净，脸上的表情惊奇，“哪怕是筋骨错杂之处也毫无阻碍，果真是刀如其名，是把剔骨的好刀！”
“那是自然，这可是专门为这沧州的奸细准备的，为的就是能切下千刀，将其血肉剜尽，只留一具骨架。”李淼笑道，“切羊腿有什么过瘾的，不如试试人肉？”
闻言，那汉子手腕一抖，随即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确认道：“主上的意思是，我可以在他身上下刀子？”他刀一指，目标正是面无人色的耿离。
“这不是，凌迟之法么？”人群中有人惊呼，“将活人的肉一片片剜下，只要不触及重要血脉，避开要害，并给他止血，那人直到身上的肉都失去了大半，依然还活着，一直要受着这剜肉之痛！这正是残忍至极的刑罚啊！”
“这未免过于血腥了吧”有人面露不忍之色，动了恻隐之心。
“是啊，也不至于要这么对待他吧两刀杀了多好”不少人都小声反对着，不忍见这种场面。
台上的汉子见人群中骚乱顿起，立刻急了眼，只见他大吼一声，将骚乱声压下，而后大声说道：“你们都是疯了吗？你们的亲人被人杀的时候，你们的孩子被敌人的战马踩成肉泥，你们的家园被人烧成灰烬，亲人化作焦炭的时候，有人可怜他们吗？有人说了一句这太残忍吗？你们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忘记了自己身上背着的痛，是什么让你们生了这么一副虚伪的好心肠！”、
话音刚落，台下寂静无声，竟然没人能反驳他。
他冷笑一声，看着台下的众人再度陷入沉默，脸上的表情略微回暖，他这才跃跃欲试地对李淼说，“主上，请让我下刀吧！”
李淼一直满意地看着他，眼底的光芒赞赏不已，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仇恨！唯有仇恨，能让人们狠得下去心，去对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力的人下手！
他对着那大汉一笑，再看了看台下众人，再次问道，“还有人愿意试试这柄‘剔骨’么？”
“我”出乎众人的意料，一名年过半百的夫人咬着牙从人群中挤出来，她含着满眼愤怒的泪水，瞪着耿离，“我三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其中两个送回来的时候连尸首都拼不全，小儿子甚至连尸首都不知道在哪里，只送了件血衣回来”她一把抹了抹自己苍老的面颊上纵横的泪水，恶狠狠地说道：“我不能原谅，绝不原谅！”
老妇的一番话激起了不少人的情绪，冷寂的人群再一次激动起来，其中不乏在战事里失去亲人的人，他们回想起自己曾经受的伤痛，眼神顿时如同受伤的狼一般凶狠起来，嘴里发出愤怒的讨伐，最终变成嗜血的冲动。
“我！我要杀了那帮杀千刀的混蛋！”
“我要为我丈夫报仇！”
“绝不放过！”
一时间，已经有上百人高声呼喊着，要在耿离身上刺几刀，宣泄自己不能上阵杀敌，已经积蓄在心中数年乃至更久的伤痛。人们推推搡搡，不少人想直接挤上龙啸台，夺刀砍人。
场面已经近乎失控，这混乱的一幕让李淼唇角的笑意更深，甚至生起一丝隐秘的快感来，这人曾是赵琴阑的心上人，是她心心念念的情人而如今，还不是跪在这儿，即将被剁成肉酱？
他一声轻笑，而后高呼，“人人有份！谁都有机会从他身上剜下一片肉来，你们今天每个人都是祭天的主角，都是行刑的刽子手！”
人群沸腾，凶戾之气四散。
李淼心神一荡，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狂笑，但他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时，猛然在一点定住，随即，他的目光便胶着在那人身上，再也挪不开半寸。
此时，杀猪的汉子已经狞笑着持刀靠近了依然跪着面无表情的耿离，一把扒开他的上衣，露出他依然往外渗着血的肩背，手一动，便要剜下第一刀。
“放了他。”李淼看着那人的唇形，默默地重复出她所说的话，然后大笑，“等等！”
剔骨刀在耿离肌肤上方一寸处停住，杀猪汉子转过头来，迷惑地看着李淼，“为什么？”
李淼一指那人位置，大声宣布，“我们来了一位贵客！客人远道而来，自然要先款待一番。”
“客人？”杀猪汉子迷惑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一张精雕细琢般无暇的娇颜映入眼底，那女子披着披风，将脸遮住了许多，但那露出的部分已然是娇花照水般风姿过人，嫣红的唇娇嫩欲滴，让人不由生起一亲芳泽的念头来。
立刻人们便发现了她，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供她走向祭坛。那女子不疾不徐地解下披风，露出全貌，然后不顾身边人惊艳的目光，从容地走向李淼。她身后跟着的高大侍卫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两人便这样安稳地走到了耿离的身边。
“顾不，赵小姐，好久不见。”李淼话到嘴边，临时改口，嘲讽地说道：“没想到赵小姐如此好兴致，连我云州的祭天也前来观礼，真是让李某感到荣幸。”
在他说话的时间，龙啸坛附近顿时涌出大批身着铠甲的骑兵，铮亮的长枪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他们立时将整个龙啸坛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所有人都围了进去。
事到如今，激愤的群众这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那杀猪汉子更是拿惊异的目光看着赵琴阑，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是谁？”
而赵琴阑眼里既没有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也没有表情讥讽的李淼，她只是温柔地蹲下身子，眼神拂过耿离裸露的背，在触及那渗血的伤口时微微一顿，而后更为柔情似水。
她细致地为耿离穿起衣衫，而后贴到他耳边轻轻说：“离哥哥，我来带你回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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