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赵琴阑见对方一副悠闲的模样,心中已然猜到几分,她就着那软塌慵懒躺下,回以放松而闲适的笑容——面对这个人时,好像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了让人着急的事情,他只是坐在那儿,便仿佛在跟你说,“不要急,没事的。”
所有的因最终都会开花结果,不管人们再如何挣扎如何反抗,最终都逃不过命运的裁决。
“哦?”李容轻轻拍了拍美姬的手背,软言安慰道:“你先出去吧,我和顾小姐有事要谈。”那美姬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几眼,这才扭着腰肢甩着衣袖从赵琴阑身边气呼呼地走过,然后贴心地关上了门。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赵琴阑和李容两人。
谁都没有说话。赵琴阑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松过,她懒洋洋地倚着软塌,如绸缎般的秀发披散一榻,眉眼惺忪,红唇微张,倒像个刚睡醒的样子。
“诶,顾小姐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很为难啊。”李容微笑着看着她,戏谑地说道:“我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是这么个情态,这让我怎么跟四哥解释才好呢?若让他知道了,他恐怕是会想杀了我吧。”
赵琴阑微微卷起自己一缕长发,望向李容的眼神懒散而随意,“就算没看见此时情景,他一样会想杀了你。你可是将堂堂一国之君软禁起来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了,难道还怕这不存在的飞醋。更何况”她唇一勾,眼底的柔情更盛,软声细语地轻笑:“何况他现在未必不想杀了我呢。”
“哈哈哈”李容闻言很是愉悦,“早知道顾小姐是个妙人,我今日能坐在这儿跟小姐谈天说地,倒真是多亏了小姐的帮忙。”他拾起眼前长案上的一只酒杯,遥遥向赵琴阑一举,“我敬小姐一杯。”
“酒就不喝了,我这个人一杯就倒,实在是不敢在皇子面前献丑。”赵琴阑没动,她只是托腮看着李容仰头喝下一杯,然后又倒了一杯,他竟然自斟自饮得很开心。
“皇子自认为胜算很大么?难道已经自觉稳操胜券?”她实在是忍不住不问,眼前这个人控制着李淼,却并不做下一步行动,看起来还是喜欢花天酒地,厌恶阴谋算计——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参与夺权?
奇怪地看了一眼赵琴阑,李容又喝了一杯,这会儿子他已经连喝三杯,白皙的脸上已经泛起了酡红,更显得他肌肤吹弹可破。
“我既没有认为我会赢,也不觉得我有什么胜算。”他很认真地答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赵琴阑微微动容,她坐正身体,双眉不自觉地拧起,“那皇子为何不赶紧做些准备?我听说您把他软禁起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逛窑子,此时归属于您的士兵大将们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她说着说着便将自己带入了李容的角色,“倘若是我,现在应该已经在部署城中的兵力和人员调动,现在万万不是玩乐的好时机,要是失了民心,想必往后的路会不太顺利。”
“唉”李容叹了口气,“连顾小姐都比我要懂得大局和战略。”他嘴上这么说着,却依旧是轻松的表情和停不下的斟酒,“可惜我是个扶不起的烂泥。”
“怎么?”赵琴阑隐约感觉到一点不对,她连声质问:“皇子莫非不是真心想要这个云州,那此前种种岂不是白费功夫?”“怎么会白费功夫呢?”李容摊了摊手,“就算我最后什么都没得到还丢了小命,但是我不是亲眼看了一场好戏么?”他抬眼看了一眼赵琴阑,那眼底的光依然活泼而,“眼看着我四哥陷入情网却被人所骗,意气风发之时却被弟弟谋反,而眼前这个女子还来历不明——我听说你是姜城派来的卧底,此话当真?”
“皇子耳聪目明。”赵琴阑答道。
“那就是了。”李容点头,神情了然,“这么说来,姜城是在诈降,我们都被骗了。”他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我四哥会怎么想呢,他心爱的女人竟然是敌国的间谍,这么老土又俗套的剧情,竟然让他碰上了,而且他还一头扎了进去,哈哈哈”
赵琴阑眉头皱的更紧,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这趟不该来,本以为李容李聿都对云州的大权心心念念,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压李淼,夺回权势,然而如今看来,这个李容脾气古怪,他夺权仅仅是为了好玩,根本不能指望他在这场大戏里帮上自己!而李聿更是个没主见的胆小鬼,根本成不了事!
怎么会这样,难道云州真的只有李淼一人能挑得起大梁么?
不对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扎木城时,在半路上遇到的劫匪,正是那帮子劫匪让自己和李淼的关系突飞猛进那是谁的人?当时自己便怀疑过,除了李聿和李容之外,难道还有别的人要对李淼不利?
她暗暗咬唇,问李容道:“当日李淼回城,你们确定没有派人去拦截他?”
“没有,我拦他回家干吗?”李容摇头,手中的酒杯又空了一个。
“你当真对李淼的天下不感兴趣?”她不甘心就此无功而返,“即使我能提供给你你想要的帮助?要知道,我们齐心协力,扳倒李淼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浅浅地吐出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后才看着赵琴阑,轻声答道:“顾小姐,你还没听懂么?我是个扶不起的烂泥,就算我在你的帮助下打倒了李淼,夺得了云州,那下一步呢,我该如何抵御你们沧州的进攻?我该如何治理整个云州的百姓?何况我的人本来就以草包居多,论能力也比李淼的部下差个百倍。李淼一死,我未必就能服众,说不定他们揭竿而起,以我的实力,我就此便横尸荒野也未可知”
“更何况”他笑眯眯地盯着赵琴阑,“顾小姐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肯帮我呢?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你可是沧州的人,说不定我前脚才杀了李淼,下一秒你就把剑插进了我的胸膛呢。”
“看来我们今日只能不欢而散了”赵琴阑闻言,知道自己这趟的确来得不该,李容的确心思玲珑,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也看出赵琴阑的不怀好意,让赵琴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他不怕死,也不在意失败。他是拿命来看戏的人,这场人生于他而言,说不定更像是一场盛会,他高举酒杯,不理俗事,究其一生,只为了让自己更开心。至于如何收场,却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小姐此言差矣。”李容真诚地看着已经起身的赵琴阑,脸上的笑容明媚,“能见到小姐,我很开心,倒不至于不欢而散。”
抬脚欲走的赵琴阑没有回头,她背对着依然饮酒作乐的李容,沉声道:“实不相瞒,李淼的母亲已经死了,她为了不泄露李淼的身世而自尽于我的面前,而今日我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你所有的筹码,都将荡然无存。”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看来我能牵制他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还有一些酒没有喝完,所幸今日都搬来一醉好了。”李容的声音微微带着些快意,“顾小姐不如留下一同饮宴?”
手搭在门上,赵琴阑微微一拉,门应声而开,她看见守在门口的封七脸上关切的笑容,低声道:“罢了,多谢你的好意,后会无期了。”
“也好,小姐保重。”最后一句告别声渐渐消失在风中,赵琴阑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低声吩咐道:“笨蛋封七,去找离哥哥。”
陵城大营中,一名脸上冒汗的军官跪在地上,向眼前的喀什克报告着消息,他手中拿着几张薄薄的纸,神色焦急。
“将军!已经核查过了,所有小队里来自姜城的士兵已经全部无故消失!一共是四百三十人人,这不是个小数字啊!”他抖着手中的名册,嘴唇微微发白,“当时我们只从姜城归降的士兵里抽调了八百人,就是为了防止他们生乱,如今再算上折损的那些,恐怕我们军中已经没有了姜城的士兵!他们要反了!”
喀什克握紧了手中的战斧,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虚,“主上已经回去扎木城三日有余,却迟迟没有传回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恐怕沧州已经动手了,此次姜城只怕是诈降,接下来我们路过姜城的粮草补给线恐怕也是不保,我们麻烦大了!”
“着可如何是好!主上一日不回,我们便一日不能做出反击,如此拖下去只会对我们不妙啊!”小军官拜倒在地,语气坚决,“请将军下令吧,现在撤兵说不定还来得及!”
“报!不好了!”正在这时,一个小兵急急忙忙地冲进大营,啪地往地上一跪,高呼道:“从姜城方向传来消息,姜城已经被沧州的军队占领了,我们留守在姜城的士兵损失惨重,只有不到五百人逃了回来!据他们回报,此次进攻姜城的大军估计有三万人,他们和姜城的士兵里应外合,将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姜城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