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琴阑的话,凯丝娜一个哆嗦,随即用惊恐万状的眼神盯着她,嘴角不停地颤抖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紧紧地扯着自己的衣角,忽然被人看破秘密的惊惶感让她丧失了反驳的能力,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她这样的反应,赵琴阑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猜想竟然是对的!那个传说中的“野种”李淼,竟然真的不是先皇的亲骨肉!果然,相传凯丝娜在被先皇玷污之前曾经有过一个相好的男子,谁会知道在先皇出现时,凯丝娜已经怀上了李淼呢。
“呵呵我竟然猜对了啊,所以你才不能出面,要来个死无对证么?”赵琴阑愉悦地笑了起来,她坐在凯丝娜破旧的屋子里,却仿佛坐在皇宫金雕玉砌的大殿中,那种优雅而高傲的姿态几乎与生俱来,让人忍不住为她的气质所折服。凯丝娜站在她的面前,竟然感觉到了被压迫的无措和畏惧,甚至不自主地低下了头。
“你说,如果我把这件事捅出去,李淼会怎么样?会被草原上的人们怎么想呢?”她盯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遗憾地说:“也许草原上又得再换一次天了呢。”
“你!”凯丝娜终于被这句话震得还了魂,她冲到赵琴阑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是他的女人么!?你为什么要害他!他要是被反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会这个都想不清吧?”
“是啊,如果我是他的女人,自然希望他越显赫越好,越尊贵越好。”赵琴阑对着她露齿一笑,“可惜我不是,而且我不仅不是他的女人,还是他的仇人呢!”
“什么!!!”凯丝娜腿一软,跌倒在地,嘴里犹自不甘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守了这个秘密二十几年,甚至不敢接近他,屡屡赶他走,竟然还是”
“对了!”赵琴阑好奇道,“李淼的生父,到底是谁呀?还活着么?”
“你不会知道了,”凯丝娜苦涩一笑,猛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心窝!赵琴阑一声惊呼,但终究阻挡不及,封七也没想到她下手如此之快,竟让她成功地在二人面前自尽了!
凯丝娜倒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胸前衣襟也渐渐染成深色。她对着赵琴阑扬起一抹笑容,那笑明丽而动人,即使染着鲜血,混着风霜,依然可见当年的明媚之色。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我这一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生下淼儿我,我很开心”
话音未落,这位已经为儿子“死去”二十多年的母亲,就这样真的死去了
赵琴阑没想到自己竟然逼死了李淼的生母,心情一时间也难以平复,她往后退了几步,撞上封七的胸膛,身形一晃便靠上他坚实的臂膀,呢喃道:“这下真的死无对证了。”
封七知道她难免自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就是我的错,但我没有别的办法,她是我必须利用的剑,用来刺伤李淼再好用不过,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就这么死去”赵琴阑闭上眼睛,心中郁结,“她本来何其无辜恐怕连李淼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不过现在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别难过。”封七不善言辞,只能摸摸她的头,将她搂入怀中,给她依靠。
“不行,不能就这么让她死去!”赵琴阑猛然从封七怀中挣脱出来,严厉的眼神四下审视着,在这个家徒四壁的小房子里四处逡巡,然后吩咐道:“把这个屋子里凯丝娜的私人物品都带走,还有她的外衣也剥下来,统统带走!尸体你们妥善安葬吧,我不能就这么让凯丝娜失去利用价值,怎么也要让李淼知道,他的母亲在我们手里!”
“是。”封七领命,看着赵琴阑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感慨,她成长得太快了,几乎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女主人,再不是那个只会在自己怀里撒娇耍赖的小女孩了
当然,到底这背后都是什么样的故事,恐怕只有赵琴阑自己清楚了。
在返回李府的途中,赵琴阑神思恍惚,眼前不断重现凯丝娜死前满足而凄艳的笑容,让她一阵阵的晕眩,内心沉重不堪。她不是不敢杀人,只是愧对这么一位无私的母亲,逃不过内心的谴责。
终于,在路过那个曾经轻口拒绝公子耿离的茶楼时,她鬼使神差地迈步进去,往上次坐的位置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就径直撞进那熟悉的一池寒潭内。
公子耿离,郝然在当日那个位置坐着,而他眼前摆的却不再是茶水,而是一坛坛七倒八歪的烈酒。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赵琴阑,嘴角浮起一个自嘲的笑,他把脸贴上酒缸,脸颊红红地笑道:“我真是喝多了,都出现幻觉了。”
“离哥哥”赵琴阑小声唤道,“你这是何苦呢?”
“唔,快来喝一杯啊!”公子耿离大声地嚷嚷着,“我们,呃,喝一杯!我还没有,请你喝过酒呢!”他一边说着,一边磕磕绊绊踉踉跄跄地往赵琴阑走去,才走到一半,便绊着一个桌子腿儿,摔了个四仰八叉。等到赵琴阑仔细凑前去看时,发现他已经呼呼大睡了。
“真拿你没办法。”微微叹了口气,赵琴阑招呼封七,一把扛起他,找了间客栈安顿下他,便一直痴痴地守在他窗边,细心照料着。
公子耿离永远如第一日所见时风姿卓然,即使醉酒,睡颜依然让人心动不已。赵琴阑趴在床边,贪婪地看着他,嘟囔道:“难怪山苏那么爱你,为了你什么都愿意放弃。”她说完一笑,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他,踏入这几世轮回。只是自己对他的爱,早已经不止局限于这副皮囊了,更是那些一起耳鬓厮磨的日日夜夜那些将心相托的珍贵感情
“小姐!”正当赵琴阑看得入迷时,封七推门而入,向她报告道:“山苏逃走了。”
“什么?”赵琴阑一惊,“怎么回事?”
“她迷晕了看守她的守卫,于昨日夜晚逃走了,我们找不到她的行踪!”封七低头,“是我们办事不利。”
“不怪你,”赵琴阑扶额,“你一直守着我,与你无关。那我要的毒药到手没有?”
“她在逃走前已经奉上,这个小姐无须担心。”封七点头,“我们试过了,的确毒性强大,若使用得当,应该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那就好。”赵琴阑这才放心,她看了一眼依然昏睡不醒的耿离,眼角无故地抽了抽,“山苏逃跑了,希望她不要来缠着你才好”
话音刚落,公子耿离眼皮动了动,手指也随之抬了一下。封七见势,向赵琴阑一低头,便退出了房间。赵琴阑也调整好表情,等他清醒过来。
“顾小姐?”他依然迷迷糊糊,但已经有了一两分神智,只是看上去并不太清醒。他伸手便往赵琴阑脸上摸来,直到触到她温热的肌肤才惊醒过来,酒意顿时去了大半。他触电般收回手,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脸颊比醉酒时更红,“我我不知道你真的在”说着,他咬了咬下唇,一脸自责。
“无妨,是我对不起你。”赵琴阑心疼地看着他的局促样子,轻柔地捉住他的手,重新覆上自己的脸,一颗透明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打湿了他的手背,让他一怔。
“叫我阑儿吧”她微笑着流着眼泪,将自己的委屈在他面前尽情地释放出来,“我不想再骗你了,不想你再叫我顾小姐,不想连名字都不让你知道”她想着这些天来自己对他所做的种种,自己的反复无常,自己的冰冷无情,这些都深深地伤害了他,也让自己陷入了无尽的懊恼和悔恨。
“我爱你,”她含着泪望着他,一如望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我爱了你好久。”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告白,耿离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直到她说完,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傻傻地笑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他轻柔地俯过身去,将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地问,“如果我不是做梦,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嗯。”赵琴阑破涕为笑,眼底盈满了破碎的幸福。
他也笑,然后如花瓣般柔软的唇覆上她的脸颊,轻轻地吻去她那些咸咸的泪珠,一路越过脸颊鼻子,最后在她嫣红的唇上烙下轻轻的一吻。他抬起头,看着低垂着眉眼,耳根子渐渐红润起来的赵琴阑,这才挠挠头一笑:“原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傻瓜!”赵琴阑装模作样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用力一带,便被他拥入怀中,倚靠着他的胸膛。两人相拥着坐在床上,此刻的气氛暧昧而纯净,让人心情宁静。
“为什么要叫你阑儿?”公子耿离拿下巴蹭蹭她的脑袋,柔声问道,“我一直以为你叫顾玉初。”
“我叫赵琴阑,顾玉初只是我的假名,至于为什么要骗你,等我往后再告诉你,好么?”赵琴阑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语气不自觉地带起一点娇气,“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哈哈,那正好,我的古玉没有送错人,真的送到了赵小姐手中。”公子耿离大笑,“果然,缘分自有天定,即使远在千里之外,我还是遇见了你。”他笑颜明朗,既不过问赵琴阑欺瞒之事,也不追究事情起因,只是在赵琴阑耳边低声说道:“我怎么舍得怪你,能遇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未完待续)